作者:吵闹灵
江吟预判着风向和风速,调整自己位于紫衣男子的距离和方位后,开始她的表演。
等到风速突然变强,她抓住机会弄松自己的帷帽。
她娇柔地轻呼一声后,正等着风将帷帽吹到紫衣男子身上。然而,帷帽还是挂在她的头上……
小蛮这丫头今天梳的飞天髻将它牢牢勾住。于是江吟将帽子往上一托,终于让风完美地吹在了那人的身上。
她调整好表情,以一种茫然中带点惊讶的表情朝帷帽飞走的方向看去,准备让对方看到她完美的三分之二脸。
然后,她囧了。这人特么不是晏离!
青年捡起落在身上的帷帽,疑惑地向江吟看来,脸上露出了她预想到的惊艳之色。可惜却不是对的人。
江吟忧郁地发现自己思维定势了,谁说晏离一定会穿基佬紫的衣服。
她双手合十向对方道歉:“这位郎君,真是抱歉。风太大,不小心将帷帽砸中你了。”
青年长得一副好相貌,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江吟:“哦,今天这风难道是从地上吹来的吗?小娘子这么高的发髻都没阻挡这顽皮的帽子。”
江吟明白对方意有所指她今天梳的飞天髻,心中深深叹气:这年头谁也不蠢嘛。随之她内心怒吼:可为什么电视剧中的女主屡试不爽!
她的反应似乎愉悦到对方。青年笑声朗朗,眼中好像还有一丝期待。
这厮莫不是以为自己想勾搭他吧,虽然她的本意就是想勾搭他。江吟有一种捂脸的冲动,然而超强的心理素质让她露出了得体的笑容。
“今日实在是抱歉。”江吟双手交叠在侧,深深作揖。
青年看着江吟不问他姓名出身,也不介绍自己的来历,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原本的猜测竟也变得不肯定起来。
江吟趁他不注意,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帷帽后转身就跑。青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感叹:“这盛京的小娘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知道沿着江边跑了多久,江吟往后看了一眼,已不见对方踪影。她刚松下一口气,突然脚下一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昨夜刚下过雨,地上还潮着,江吟伏在地上看着满身的泥渍,心中哀叹。她微微抬头,一双绣着祥云纹饰的乌皮六合靴映入眼帘。
江吟一边心中默念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人,一边艰难地抬起头。
对方一袭青衣,清华贵气,席地而坐,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松松握住细长的鱼竿。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吟心中已经被两个字疯狂刷屏……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是哪两字?
第5章 瓯江·垂钓
河水泛上来的淡淡腥味夹杂着春风的湿软,刚抽出嫩芽的柳条迎风微摆着腰肢。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知在何处喧闹,似是嘲笑江吟的窘态。
此时,江吟心里有成千上万头草泥马在奔腾,不过她眼角一瞄惊喜道:“大人,鱼咬饵了!”
晏离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水面。江吟看着他被自己成功转移注意后,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条鱼不知道是有多大,鱼竿都快弯成一把弓的样子,但这大鱼还是沉沉地潜伏在水下。晏离的眉头微皱,整个人气势一凛。
一股强大的气流顺着鱼竿攀附上去,水面炸起四散的浪花。江吟当机立断地小跑到晏离身后蹲下,果然,一滴水都没被淋到。
待水面平静后,江吟才从晏离背后探出头来。她揣测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家伙,莫不会是扬子鳄或者是白鳍豚吧?
结果都不是,一具有些腐烂的男尸仰躺在草地上。
“啧啧啧。”江吟真情流露地发出嫌弃的声音。
晏离转头看了她一眼。江吟马上反应过来,瞬间摆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
眉头娇蹙,眼中泪光点点,似有悲天悯人之意。
她捂着胸口,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预备向他倒去。结果晏离迅速地闪到一边,江吟连他的一片衣袖都没有沾到。
江吟立刻收住去势,差点又要摔一次。她哀怨地看向晏离,结果却发现他眼中的嫌弃之色。
既然美好的一面已经不通,那么就跳过进入下一步。她迅速收起脸上的哀怨,准备向对方发起第二轮攻击——围绕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展开讨论。
“小女听说晏大人断案极为厉害,不知道大人能够看出这具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江吟直白地问他。
她现在一副泥猴子的样子还是不矫揉造作了。
晏离蹲下身用白皙干净的手指对着尸体上下其手,东翻翻,西戳戳。江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如今嫌弃的目光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根据三月的气温,这具尸体应该在河水中浸泡了有七个时辰。”晏离淡淡地开口。
江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的手,丝毫没有因为他回复自己的喜悦。果然她假粉和真爱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她下次或许可以向太府卿家的陈二娘子取取经。
“大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带刀侍卫把江吟吓了一跳。
“去京兆府报案吧。”晏离轻描淡写道。
“是,大人。”
江吟回过神,想着还是要努力地跟晏大人搞好关系。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哦,死人?”之前的那个紫衣青年不知何时到了这里,他先被地上的死人吸引,而后看到江吟的样子忍俊不禁,“小娘子怎么如此狼狈?”
江吟摸摸鼻子,没有回答。
“韩大人来得正好。”晏离看向刚来之人,“盛京发生的案子都需京兆府尹过目。”
江吟挑着眉毛看向那紫衣青年。他竟然就是最近从地方上调来担任京兆府尹的韩钰义。
据兄长说,新来的府尹大人可是少有的青年才俊,短短八年时间就从县令一路升到从三品的京兆尹。
“唔,死了有七个时辰,原来是晏大人从河里钓上的。”他注意到尸体上的鱼饵,有些好笑地看向晏离。
随后,他走到柳树下,扯下一片柳叶将其抛入水中。他笑道:“一刹那叶子已经走了一丈。”
“七个时辰是八万零四百丈,二百六十八里。”江吟快速地接上,“大人是想通过这个算出这具男尸是从哪里落水的吗?”
“小娘子好强的算力。”韩钰义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江吟偷偷看了晏离一眼,却发现他仍是无动于衷。
江吟握紧拳,开口道:“可韩大人,您刚才测的是岸边河水表层的流速,不同深度流速都不相同。比如表层的河水流得就要比深层水更快一点。”
晏离唇角微挑,此时才认真地看向江吟。
江吟注意到后,心跳有些加快,她掐了自己一把,继续说道:“而且这个方法里有一个最致命的错误。”
韩钰义不以为忤,反而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小娘子请说。”
“大人可能才来盛京,不知道瓯江之水每天流向会发生四次变化。”江吟细细解释,“盛京濒临海洋,瓯江之水与东海息息相关。东海涨潮之时,瓯江之水向西流,反之,落潮之时向东流。”
“是我迂腐了。”韩钰义合掌大笑,眼神有些炽热地看向江吟,“那么,小娘子可知如今该怎么计算呢?”
江吟觉得这韩大人此时像极了学堂上考察学问的老夫子,她甚至怀疑对方明明知晓答案只是想探探她的腹中墨水。
她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着衣衫上已经干结的泥点子,却发现此时晏大人也在看着自己。
她咬咬牙,看向两位大人:“那小女子试着说一下,若是有错误,大人们可要纠正我。”
江吟捡起被人丢弃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波浪线,然后说道:“我的计算方法需要一个最重要的数据。”
她扯下一片叶子扔进水中。一直沉默的晏离开口:“一刹那约八尺。”
江吟有些惊喜于他开口:“刚才到现在过了一盏茶时间,那么再过一刻多一点,这瓯江水就会暂时停止流动。”
“那么现在是什么时辰呢?”江吟自言自语,她此时很怀念现代的钟表。她就地做了一个简单的日晷,测出现在是巳时三刻。
江吟喃喃道:“午时瓯江之水会停滞片刻。我们发现尸体是在巳时,昨日,潮水最高位出现在未时……”
算出来了!
她眉眼弯弯,眼中尽是解完题目后的满足。她用树枝点着那幅曲线图,骄傲地说:“距今七个时辰中,河水发生了三次变向。抵消掉相反的路程,尸体最终向东行进了两个时辰,七十六里。”
“也就是说,尸体是在此地沿江以西七十六里出落水的。”韩钰义迅速吩咐身边像是捕头的人前往那处。
江吟自己都没有发现,韩钰义之前只是在逗她玩。他根本没想到她真得能计算出一天有四次流向变化的瓯江中尸体运行路程。
其中日晷的当场制作、潮水最高最低位的即兴推演和繁复的心算更让人目瞪口呆。
江吟算是“低调”地在这两位大人面前秀了一把现代人的综合素养。
“谁教你这些的?”晏离看向她,瞳孔像是无底的旋涡,仿佛能摄人心魄。
作者有话要说: 晏离: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6章 普明寺·大悲殿
他的声音很清冷,像是幽山中的一处清潭。音质却很动听,有着泉水拍打山石的泠泠清越。
江吟却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即使在这个架空的大衍朝,古往今来的统治者看重的仍是孔孟之道,对于抽象和需要逻辑演绎的数学和自然科学并不重视。
像江吟所在的琳琅书院,平日里教授的是诗词文章、琴棋书画诸如此类,根本没有开设跟自然科学有关的课程。
江吟心中苦脸,她一下子想不到能把锅甩在谁头上。于是她颇为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反问:“晏大人也和那些读书人一样,认为这些不过是奇技淫巧吗?”
晏离没有马上回答她,脸上分辨不出情绪。良久,他才说道:“不必为了回避我的问题,而说这些话。”
“噗——”旁边的韩钰义笑了,“小娘子到底是哪家教出的?怎生得如此有趣,光靠四书五经可破不了案子。”
江吟摸摸自己的鼻子,突然想到背黑锅的对象。随即她笑逐颜开:“我小时在普明寺客居过一段时间,惠果大师偶尔会教我一些东西。”
江吟心中真诚地向美人师父道歉:对不起啊,您老远离俗世不理红尘,给孽徒背个锅呗。
晏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是惠果大师,想不到大师除了佛法精妙之外,原来涉猎也颇为广泛。上次一别果然还是太匆忙了……”
江吟瞬间风化,完蛋,她明天就要备好糕点上山去讨好一下美人师父。
“小娘子,你这是……”小蛮气喘吁吁地向江吟跑来,“撒子给买来了,只是娘子是在哪里摔了,身上脏成这个样子,回去后让郎君看到定会责骂我。”
小蛮紧张地上下打量了江吟一番,见她毫发无损才舒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注意到自家娘子身边的两个男人。
“娘子,他们是……啊!!!”小蛮被地上的死尸吓得不轻。
高亢的女声让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得到洗礼。江吟极力将她安抚下来,笑着对两位大人说:“时间快到晌午,家里想来要开饭了。小女子就不打扰两位大人办案。”
套路男神第三步:主动结束话题,保留一定的神秘感。
“相识一场,在下还不知道小娘子是谁?”韩大人叫住正准备离去的江吟。
江吟越发觉得今日的套路对象好像发生了偏移。不过如果对方是京兆府尹的话……
她嘴角勾起笑容,转身福礼:“小女姓江,家兄是吏部考功司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