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吵闹灵
随后江吟果断转身,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大概走出了有二十多步,江吟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小蛮手里接过炸得酥香金黄的撒子,小声地快速问道:“甜的还是咸的?”
小蛮拍着胸膛哐哐响:“咸的咸的,娘子真是的,小蛮有哪次买错过。”
江吟给了她一个表扬的神情,随即将层叠陈列的撒子掰断,分给小蛮一半。主仆俩嘎嘣嘎嘣吃得满口留香,没有发现这撒子的味道和嚼动的声音都惊到了身后之人。
韩钰义摸着下巴,眉眼弯弯:“有趣,实在有趣。”
晏离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脑海中浮现出她之前的故作摔倒和见他验尸时的嫌弃。他走到江畔,掬起清澈的江水细细将手洗干净。
……
在江府的主屋,兄妹俩在用晚膳。不久前,兄长在圣上示意下提前回到吏部任职。有人揣测此举是圣上有意让江拂任职吏部侍郎所为。
“唔,今天出门逛了一趟可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江拂给江吟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江吟啊呜一口咬住酸甜可口的排骨,一双猫儿眼微眯,觉得此时兄长脸上仿佛写着“八卦”两字。
她一转眼睛,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拖长着声音慢慢说:“好玩的事啊,有啊!”
江拂将头凑近了些,笑得意味深长:“不妨和为兄分享?”
“我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
江吟就要掰着手指头慢慢跟他说的时候,江拂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啊,跟兄长还不肯说实话,就会扯嘴皮子。为兄这颗心可是被我家阿吟给伤透了。”
“兄长这幅架势看来都已经知道我今天遇着了什么事。”江吟轻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刨饭。
江拂笑着说道:“今天新上任的府尹韩大人主动跟为兄打招呼,说是关于今天上午瓯江捞起来的那具死尸,捕头在以西七十多里的赵家村,轻而易举地打听到昨晚戌时有人推着装货的车子往江边走去,很快抓到了凶手。”
啊,计算对了,没有出错!
江拂看着自己小妹笑得跟偷吃小鱼的猫儿似的,无奈道:“韩大人托我谢你帮他大忙,说是下次还要登门拜访。跟兄长说说,你今天做了什么?”
江吟有些小得意,吹着热汤,轻轻嘬了一口:“反正是好事。”
“阿吟不愿说,兄长也不多过问。只是你的学业要重新拾起来。琳琅书院那边我今日已经打过招呼。这月末你便去上课吧。”江拂将她一缕调皮的青丝捋到耳畔。
江吟点点头:“阿吟听兄长的。”
当晚入睡前,她拥着薄衾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直到小蛮吹灭外间的灯,江吟猛地从床上坐起,高声唤道:“小蛮,明天一早我们去普明寺。”
大衍朝尊崇佛教,盛京作为帝都,寺庙大大小小有百余座。但最富盛名的便是普明寺和崇圣寺。
崇圣寺是皇家清修之地,除了皇室之人以及受到皇室邀请的贵客,任何人都不能踏足。
反之,普明寺虽声名远扬,却来者不拒。因为它讲求众生平等。所以下到平民百姓,上到达官显贵都能去普明寺祈福求平安。
它是盛京最有底蕴的一座庙宇,位于京城的东南方向,珞珈山之巅。
江府的马车在繁华的朱雀大道上稳稳地行进,出了南门后边疾驰起来。不多时,江吟掀开帘子,看到远处一座巍峨的山上,云雾缭绕,香火鼎盛,庄严大气的寺庙在茂密的树木遮掩下仍可窥见一二。
待到了山脚下的广场,江吟没有让小蛮搀扶,纵身跃下了马车。由于普明寺香客众多,她在山下都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香火味。
江吟很喜欢普明寺,喜欢这里没有鲜明的等级之分,在神佛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是亲王还是平民,只要你想去参佛,必须一步一步走上这珞珈山,自普明寺建成,无一例外。
往日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江吟作为小棉袄时常伴随信佛的阿娘来普明寺吃斋念佛。她虽不信鬼神,但很爱跟娘亲一起跑普明寺来看小和尚。
那时候惠果大师还不到三十岁,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美和尚,总爱给她果子吃。江吟借着年纪小,犯花痴毫不掩饰,就是直勾勾地冲他傻笑。
娘亲见此掩目,惠果对她扶额。而还是小小和尚的庭理在一旁唉声叹气、狂翻白眼。
今天不知何故格外热,江吟有一种夏天提前到来的感觉。由于不是什么节日,来来往往人不多,但路上也可见身着粗布衫的普通百姓或是衣着华贵的妇人
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中年大叔在卖馒头,馒头看上去十分香软可口。
不过江吟刚咬下去,便给大叔打了差评。只是佛门之地不能浪费粮食,她嫌弃地将它塞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准备回头给庭理吃。
经过一番辛苦后,江吟终于登顶,到达寺庙山门。跟寻常的山门相似,有三门并立,中间大门,两旁各一扇小门。跨过右侧的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放生池。
江吟思忖着晏大人或许只是口头上那么一说,应该并不会来找师父求证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她这么一想,便带着小蛮绕过天王殿,来到东面的地藏王菩萨所居之殿——大悲殿。
殿中空空落落,毫无一人。加之窗门紧闭,更显得幽暗。只有殿上的灯座中蜡烛跳跃着烛芯,晕染出了昏黄扑朔的灯光。
她今日其实是想来为爹娘祈福的,那件事距今已经有一年了。
江吟让小蛮找来一个铁盆,将自己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焚毁,跪坐在蒲团上祈愿。
南无地藏王菩萨,信女江吟奉上《地藏菩萨本愿经》,愿父亲母亲能化去业果,免受三道恶苦,早登极乐。信女愿修福德,使三宝加庇。
江吟睁开眼,吩咐小蛮:“去请净心殿将惠果大师身边的庭理前来,我想先为爹娘添两盏长明灯和往生超度牌位,再去拜访师父。”
“是,小姐。”
小蛮走后,殿里显得静悄悄的。
“轰隆隆”一声声巨响将江吟从发呆中惊醒。她走到殿前望着风云变色的天。太阳躲了进去,天色沉沉,墨色翻滚。一时狂风大作。
突然,巨大的冰雹从天上砸下,足有西瓜大小。随着冰雹的砸下,整个幽静寺庙像沸腾起来的油锅,到处都是嘈杂声,尖叫声,孩子的哭声,重物坠落的声音。
突然,一块冰雹砸中了大悲殿的屋檐,屋檐断裂坠落下来,碎石木屑四处飞溅,江吟快速退回殿中,却还是被擦伤了手。红色的血从手背滑落。
江吟用帕子草草包扎了伤口,躲在供奉地藏王菩萨的案几下,防止不明不白坠落的冰雹把自己砸成筛子。
时间悄悄地流失,江吟觉冰雹砸落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气温越来越低,好冷……
当江吟醒来的时候,殿里更加昏暗。江吟从案几下滚了出来,吵闹声哭声从远处传来。
她想出去探一探情况,但在冰冷的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味道的来源就在殿中。有着不祥预感的江吟寻着这股味道来到了地藏王菩萨背后。
滴答,滴答……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天气足够热的话,春季也能有强对流天气,大风打雷闪电冰雹呦……
作者菌飘过.....((/- -)/
第7章 验尸·相处
江吟看着地面上那滩可疑的液体,抬头往上一瞧。眼前的惨状让她腿脚发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她虽然害怕虫子老鼠,但是对死人不知为何倒是不怎么恐惧。可这具女尸的模样太过惨烈,让人不禁会想到她生前曾经遭受过怎样的酷刑。
这具披头散发的女尸被倒挂在殿中的房梁上,喉咙被深深地割了一刀,几乎一半的脖子都被切开,头颅仅靠一块血肉险险地吊着。
血从脸上淌到披散的头发上,再从头发上,流淌到地上,汇成了一滩“水迹”。
江吟紧紧捂住嘴巴,转身欲逃,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物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捂着膝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浑身汗毛直竖,心里发寒。地上躺着一对眼珠子,她才发现那具女尸眼眶是空洞的黑色。
凶手是多么丧心病狂才会在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寺庙里对一个女子施以酷刑,再明目张胆地将她倒挂在殿中。
江吟再也无法忍受殿中宛如刑场的景象,忍着腿脚的疼痛跑向殿外。刚跨出大殿,她猝不及防地撞上正要进门的晏离,直直地扑进对方的怀中。
晏离没料到对方像一颗发射的炮弹就这么撞了上来,根本避无可避。
江吟嗅到了对方身上清冽的松香味,像是雾凇雪地般的纯洁。这干燥温暖的气息冲淡了之前血腥的画面。她伸出邪恶的双手凭借快准狠三字要诀抱住对方精瘦的腰肢。
江吟迅速酝酿情绪,泪眼婆娑地抬头:“晏大人,好、好可怕,有一具尸体挂在里面,血、都是血……”
她失望地发现对方毫无触动,忍不住点起脚尖凑上去瞧他眼中的自己。可那一双眼眸古井无波,堪比老僧入定。
雪肤花貌的少女双眸剪水,眼中有着小鹿般的惊慌。她姣好的黛眉微蹙,朱唇微启轻喘着气,双手柔若无骨地环着男子,踮起脚尖凑近他丰神俊逸的脸庞。
可江吟偏偏遇上的是晏离这个不懂风情的人。他的气息平稳,深邃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握住她纤柔的双臂,坚定地掰开。
随即晏离径直地走进大殿。
“进来。”
江吟听着他毫无波澜的话,忿忿地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她鼓着嘴巴想了一会,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他进去了。
江吟到的时候,晏离已经把尸体放了下来。她看着对方的架势,是想要验尸。
“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晏离抬头看了她一眼,“听娘子身边丫头的话,娘子在打冰雹到发现尸体的这段时间都在大殿中,可有发现什么人?”
“你见到小蛮了。”江吟有些惊喜地问道,“她没事吧?”
“无碍。只是头破了,正是她托我来寻你。”
江吟听到前半句,心里微松,可等到听到后半句,心又提了起来。小蛮若不是伤得走不动路,必然会亲自来找她。
她脸上带有忧色,说话的声音也不免低沉下来。
“我躲在佛龛下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醒了之后,就发现……”江吟无奈地摊手。
晏离轻不可闻地叹气,继续拨弄手下的尸体。江吟不知道为何,同样的场面有了晏大人在,就觉得很安心的样子。
“大人今日怎么没有率先通知京兆府?”江吟蹲下身,歪着脑袋看着他。
晏离停下手中之事,抬起眼眸看向她:“无法通知。山路湿滑异常,常人无法下山。”
“哦,可是大人想必可以吧。我昨日见大人很厉害地将水中的沉尸摔了甩了上来。”江吟明眸善睐,嫣然巧笑。
晏离低下头继续探查尸体:“娘子似乎很信任韩大人。”
江吟一哽,这句话得好好回。
“谁说的,我常听盛京的百姓夸赞晏大人是一个断案如神的好官,连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都审不出的案子由大人经手总会得到一个让人信服的结果。”江吟尽量用真诚的语气说道。
晏离听了这番话,似是愣了一愣:“我却不知。”
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这眼睛?”晏离看着明显被人踩过的眼球微微皱眉。
“啊,我不小心踩到的,还摔了很重一跤。”她说着就感觉膝盖更疼了,忍不住坐了下来。
晏离站起身走向江吟,手指正要触碰她的腿,却迟疑地收了回去。
江吟疑惑地看着他。晏离走出后殿,用石槽中的水净手。
她见状后,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谢大佬不碰之恩!
晏离细心地洗着每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用深蓝色的冰织帕子擦干。他缓步走来,把玄色的袍子一拂,像江吟一般席地坐下。
“冒犯了。”他指尖轻点她的膝盖,看着她询问,“这里疼?”
“嗯——”她贝齿轻咬,将猫儿眼睁得大大的。
晏离低下头,用力地摁了摁:“伤得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