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一
“此番香桃这般,婢子一时也分不了是非,索性寻思着缓几天再同姑娘说道。”
说到这儿,香梨的声音渐渐的小了去:“哪知姑娘这般心细,竟是一处也没落下,什么也逃不过姑娘的眼睛。”
前边听着还在理,后面越说越没了谱,宋知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左右你平日里油嘴滑舌惯了,如今这种事情上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几年暂不说什么玲珑心思,便是才入府就学的那些生存保命的活计都忘了,可不得给人骗了?”
见香梨脸上似是不认同宋知鸢方才所说的样子,宋知鸢微微皱了眉头,旋即扶额:“你也别同她交了心,若是拿了苦肉计的法子来诓你给咱们造成了损失,你也不必来我院里伺候了。”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重了,只见香梨身子微微颤抖,巴掌大的小脸倏地苍白。
她从小便跟了宋知鸢,若是宋知鸢不要她了,往后她还能去哪儿啊。
“若是她有那心思,明里暗里都是向着咱们这边的。”宋知鸢轻叹一声,顺势扶起了尚在地上跪着的香梨:“今儿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不必过来伺候。”
“顺便琢磨琢磨我方才同你说的那番话。”
虽说上辈子香梨对她可谓尽心尽力,也并无叛主之心。只不过上辈子宋知鸢自己也太脓包了些,又加上嫡姑娘原也不如庶出姑娘的心里弯弯绕绕多,如此一来香梨心思也是天真的很,还得给她个教训,让她长个记性好好改改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就...emmm没有绝对的信任 没有绝对的好坏吧
第20章
入夜后,庭院里只留了些蝈蝈声声叫个不停。许是今儿个太累了,宋知鸢头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的睡过去。
今夜入梦的是八年前母亲离世那一场景。
彼时宋知鸢尚且八岁有余,正与刘颐和在宫中踢着毽子。不过宋知鸢的视线却从来都没落在毽子上,年少时那会儿她的眼睛里除了刘瑾以外,可再也没容得下旁人。
那日宫里的小太监前来通报消息时,宋知鸢一下子便慌了神,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在了地上。
也只有那一次,宋知鸢有幸入得了刘瑾的眼睛。
只那一次,刘瑾扔下了手里拿的诗书,飞也似的跑到她面前打横抱起。
最后也是在她的极力抗拒下才没有把她抱回刘颐和的寝殿,有了与他共乘一马赶时间回安国公府的机会。
如此一来,她也幸运非凡的见了阿娘的最后一面。那会儿阿娘手上已经使不出什么劲儿,可还是颤巍巍的将手抚上她的发间为她顺发,叮嘱她以后切忌任性妄为。
她傻得可以,那会儿怎么没仔细看守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李姨娘呢,又或者说那会儿怎么没把产婆给抓过来一问究竟。
毕竟,她那会儿脾气暴躁的很,若是寻个由头质问了产婆和助产的婢子,也是问的出什么消息的。
不过那日,刘瑾也难得的陪她静静坐了一个下午,他声音醇厚低沉,光是说个“莫哭”耳垂便红上好一阵。
细想下来,刘瑾还是不错的,宋知鸢的潜意识里感叹。
不过才有了这般想法,下一秒阿翁多被冤死天牢,自己被后宫人任意陷害,嫁入代国皇宫后刘瑾的不闻不问......一桩桩事情都叫她心悸。
“姑娘,姑娘。”香梨的声音及时将她从这梦魇中拉回来。
宋知鸢一愣,一行泪珠便顺着眼角滚过脸颊,最后落入枕头里。
“外边怎么如此吵闹?”宋知鸢从被褥里悄悄探了个头,却也没看得着什么。
香梨这会儿也是想通了昨夜宋知鸢所说的话,再不见昨儿个的失神,喜滋滋的回道:“姑娘可是忘了,昨儿个家主要姑娘过去一趟的。”
“本以为姑娘按着之前的时辰来,没成想姑娘睡了个懒觉。”
香梨嗔笑,为宋知鸢拿来了衣物帮她披上:“不过也不打紧,家主现下还未下朝,姑娘也有的是时间打扮妥帖些。”
宋知鸢便淡淡的应了,抬眼间便看到窗外竟放着瓶修剪好的桃花枝。不免觉得纳闷:“怎么不把修剪好的花枝子拿到屋里来?”
“待到正午里日头毒,折下来的花便也败了。”
宋知鸢春日里头爱极了桃花,这会儿见着花枝子离了母体在日头低下受罪,心头也不是滋味。
哪知香梨不着痕迹的凑到宋知鸢身旁,压低了声道:“这花是二姑娘那边送来的。”
“她近些日子倒是又忘记往日里的不和了,这会儿巴巴的献着殷勤,又是送了蜜饯又是送桃花枝子的。”宋知鸢轻声嗤着:“过会儿叫个郎中过来看看。”
香梨素日里办事也是妥帖:“方才已经传了孙郎中,不出一会儿便要到了。”
平白的提及“孙郎中”,宋知鸢眉头一挑,继而又连连摇头轻叹。同样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她生生想不通为何孙郎中不透漏下前车之鉴给她,果真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
“不过这花是香桃送过来的。”香梨支支吾吾的回应:“她说二姑娘知道姑娘怜花,不似先前送来的蜜饯一般,想必定是舍不得将花丢了而供在房中。”
“便...便下了些东西。”
良久,见宋知鸢不做声,香梨悄悄补上句:“婢子觉得还是有些可信的。”
正巧说到这儿,孙郎中便提了药箱急匆匆的过来,堪堪的行了个礼。
“孙郎中何须客气。”宋知鸢急忙起身扶孙郎中起来。孙郎中一向是个傲气的性格,更何况是个长辈,宋知鸢哪儿还能承了这个礼。
“不知姑娘是有什么症状。”孙郎中上上下下将宋知鸢打量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哪知宋知鸢嗤笑一声,拿着帕子掩了唇:“若是生了病才叫孙郎中过来,那孙郎中走到谁家岂不是叫路人心生怜悯开来。”
“我今儿得了枝子桃花,想请孙郎中来一看罢了。”宋知鸢示意香梨将花瓶端了过来。
乍一看确实是与寻常桃花无二,宋知鸢怕孙郎中瞧不出来便补充道:“似乎是被人下了东西?”
只见孙郎中用指甲顶端,轻轻抿了些粉末细细看来,立时大惊失色:“姑娘怎会有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传出去岂不是叫人坏了名声。”
闻此,宋知鸢心下了然,端起身侧的茶杯轻轻抿了抿,浅笑说道:“今儿早间收到了,着实是叫人惊喜。”
在代国皇宫待了那般久,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般下作的物什。没成想宋珊少时害她还不够,现下竟越来越明目张胆了,真是个蠢东西。
“好在姑娘置于外边,若是在姑娘的闺阁后果不堪设想啊。”孙郎中似是松了一口气,窃喜于宋知鸢并未受到伤害。
“我还没那么蠢。”宋知鸢慢斯条理的拿了帕子擦拭着嘴角。
见此,孙郎中又是打量了房里无其他闲人,便悄声道:“姑娘可知道付三消?”
闻此,宋知鸢心头疑惑,眉头紧紧皱起,却还是勾了勾唇角佯装无意问道:“别说是认识了,听都没听过呢。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是对谁,还是谨慎一些才好,免得又吃了上辈子盲目相信他人的亏。
听了这般的回答,孙郎中也是紧紧锁了眉:“无事,左不过是昨儿个出了条人命,那人先前还在安国公府做过活计。”
“若是做过活计,为何又不在了?安国公府可不会辞退了下人,莫非他做了什么错事?”宋知鸢不依不饶的询问。
没成想孙郎中的眉头愈发皱的厉害:“姑娘不相信我,还是莫要再叫我过来的好。”
顿时宋知鸢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如今她这般拙劣的伎俩终究瞒不过阅历深的孙郎中,一眼便被看破了去。
“我与先夫人自小一块儿长大,心中对她的情意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看出宋知鸢的将信将疑,孙郎中索性叹了口气。
往事总归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叫小辈们对他消除了顾虑,才好方便以后行事。
这话说的奇怪,宋知鸢一时因着惊讶险些失了仪。
她怎么不知阿娘还有这么以为交好的青梅竹马?
出神间,本就安静的屋里,孙郎中轻嗤了一声:“上辈子静安是嫁了我。”
先前宋知鸢只觉得孙郎中这人奇怪,没成想原来是个精神不太好的,竟说些胡话。
“你若不信也就罢了,不过切忌用着上辈子的阅历动歪心思。”孙郎中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我能早些悟出这些道理,不做错事。这辈子静安也断不会离我而去。”
宋知鸢:???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思,宋知鸢思忖到左右孙郎中对于阿娘一事也是颇为上心,对她也是明里暗里的相助,她索性一股脑的倒豆子全与孙郎中说了去。
“姑娘以为是谁做的?”孙郎中手指轻敲木桌,沉思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倒是叫人没有思路的紧。”宋知鸢眉头紧皱:“若说嫌疑最大的便是李姨娘了,可她昨儿个在府中待了一整天,更何况付三消被偷偷放出来的消息我们也未曾告知旁人。”
“姑娘,家主下朝回府了。”外头有小丫鬟在轻唤。
此番孙郎中也不便多留,便留了句“若是有消息便过来给宋知鸢传话”离开了。
宋知鸢这会儿心下思绪纷飞,倒也没落下屋里那瓶桃枝子。
她手指摊开,借着正升起的日头欣赏着手上的蔻丹,眼神里倏地发狠:“宋珊竟敢拿了枯萎的花枝子送过来,暗示我活不长还是怎么的?”
话音刚落,满屋的丫鬟们惊恐的跪了下去。
“给花枝子灌足了水,送回宋珊院子里去。”宋知鸢语气冰冷,看上去显然是被气着了。
也是,安国公府嫡姑娘自小便刁蛮无理,戏也要做足了才是。
见香梨领了话才要迈出门槛,宋知鸢似笑非笑的又补了句:“看,这不有了她表忠心的机会了吗。”
这个她,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前方高能预警
第21章
“姑娘,办妥了。”香梨办事利落,宋知鸢才用了些早膳不出一会儿,香梨便带了消息回来了。
“如此,倒也不用我们再费什么心思了,全凭宋珊的造化。”宋知鸢勾了勾唇,现下的宋珊也太稚嫩了些,一点也没有上辈子后期的狠毒呢。
也是,若不及时的遏制住宋珊的小心思,只怕随着年岁渐长,她的心思只会越发狠毒。
“姑娘若是收拾好了,咱们先去前院吧。”香梨思及昨晚家主的传话,忍不住提醒。
话音刚落,便见院子里有急忙跑来一小厮,气也没有来得及顺好就急忙开口:“姑娘可收拾好些了,家主遣奴才过来传话呢。”
“今儿怎的这般急躁。”香梨见小厮没规矩的样子,便提了一嘴。
那小厮也自知失了仪态,垂头稳了稳呼吸:“香梨姐姐莫怪,此番是宫里来人,小的一时失了规矩。”
“还请姑娘快些过去才是。”
“宫里来了人?”原先宋知鸢只自得其乐的饮着茶,听了这话拿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那小厮许是没有察觉到宋知鸢话里的不自在,只垂头笑道:“回姑娘,正是宫里来了人,还请姑娘好生准备着。”
莫非又是太子过来了?宋知鸢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皇上有意将她许了太子,早就赐了圣旨下来。可现下宫里没有一点消息,任凭太子再怎么与安国公府套近乎,也是不再怕的。
此番还是好好探听下阿翁多的说法才是。
思忖到这儿,宋知鸢已然来到了前院。
不同于往日的清净,这会儿前院竟生生添了数十个宫里的人。依照着规矩整齐的候在门口,有一排手上托着盖了黄色锦缎的盒子,想必是皇上赐下来的赏赐。还有些两手空空,只垂着头同安国公府的下人们一般无二。
顶靠近屋门的地儿立着两位宫里的老嬷嬷,看身上穿的布料,头上簪的发饰,想必是宫里的老人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