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一
见此,宋知鸢心下一惊。饶是再愚笨,此番这场景就是掰着手指头想都能想到。
若非是皇上赐婚,就不会召见宋知鸢过来了。
可眼下宫里的教引嬷嬷都请了过来,寻常人家哪儿有的如此殊荣?
可见皇上是下了决定要将她许给太子了。
没成想重新活了一辈子,自己的婚姻大事还是不能为自己左右。
此番想着,宋知鸢深呼了一口气。方一进屋,正对上在屋里候着的公公笑不达眼底的眼睛。
宋知鸢认得,这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李平。每次去皇后面前传话,宣旨给刘颐和赏赐的都是他。
因是在宫外,李平公公穿的也稍微体面了些,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托着柄圣旨,想必与宋知鸢所料无差。
“姑娘过来了。”见宋知鸢来到,李平甚是热情的问候了声,又向正座上坐着的安国公点头示意。
“咱家也不耽误功夫了,安国公之女宋知鸢听旨。”
宋知鸢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正座上的阿翁多一眼,因着宫中来了人的缘故,后者的眉头微微锁着,想必也是极不赞成这桩婚事。
不过到底为人臣子,君命不可违。
宋知鸢轻轻叹了口气,竟有些恍惚,上辈子的场景与现下极有默契的重合,叫她一时分不清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所以先前明明避开了刘瑾,却又与刘尧扯上了关系,逃脱不了嫁入皇室的命运吗?
“...特将宋知鸢许配皇三子为夫人,待熙宁二十四年一同前往代国封地...”李平尖利的声音划破宋知鸢的思绪。
皇三子?宋知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三子是刘瑾,皇二子才是刘尧啊。待想到这个后,宋知鸢心下不免惊了一跳,可抬头见阿翁多仍旧端坐在正座上,想必他早就便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还好是刘瑾,这会儿宋知鸢莫名有些庆幸,或许嫁一个自己喜欢的总比嫁个蠢笨男人好一些吧。
可脑海中才冒出这么个念头,宋知鸢便被自己给惊到了。
上辈子被伤害的还不够吗?竟然还要喜欢刘瑾。
“那宋姑娘便好生准备着吧。”李平将手里的圣旨折了折,放入宋知鸢手里:“皇上那边还有要是,咱家就先回了。”
李平遥遥的向安国公行了个礼,便带了宫里随行的人走,只留下赏赐与那教引嬷嬷们。
宋知鸢悄悄看着正座上阿翁多的神情,见他眉眼间愁思密布,索性也赌气不说话了。
她倒要看看,为何阿翁多竟瞒着她给她寻了这么一桩婚事。霎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拂树叶留下的沙沙响声。
良久,安国公才端了案几上的茶杯,热茶呼出来的热气袅袅竟叫他的面庞看不真切。
“阿鸢,这终究是皇上赐的婚...”安国公欲言又止。
哪知近来稍稍敛了性子的宋知鸢“嚯”的站起来:“阿翁多先前明明同女儿说过,定要找个好人家不能去做妾室的。”
这一通话说下来,宋知鸢巴掌大的小脸因着心里激动涨成了粉红色,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
把安国公心疼的不得了。
“我的心肝肝啊,莫哭,阿翁多也知是委屈了你。”安国公急忙起身走到宋知鸢面前,爱抚的用拇指替她擦落眼角的垂泪。
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昨日皇上实在是叫阿翁多猝不及防,若是将你允了太子殿下,皇上生疑我们安国公府与太子联合。”
“可皇上既然允了太子之位,联合太子又能怎么着。”宋知鸢不满的噘嘴,哼哼唧唧的惹人怜。
安国公立时捂住了宋知鸢的嘴,压低了声道:“小祖宗,话可不能乱说。当今皇上疑心病如此哪怕是枕边人都要猜疑一番。”
“那皇上的妃子倒是挺可怜的啊。”宋知鸢顺着说下来。
“自然,所以阿翁多不想叫你沾染是非之地。”说下来,安国公愈发惭愧,没成想还是叫自己女儿进了火坑。
“唉,又加上左家的公子才立了军功回来,若此时与之联姻,只怕是叫皇上怀疑结党营私。”安国公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皇上当年本就防备我一武职,立功回来便收回了兵权叫我做了闲职。”
安国公负手略走了几步,叹息的摇摇头:“所以眼下能羁绊我们府上最好的法子,便是将你看管在眼皮子底下,又不至于攀附权贵壮大一方的实力。”
“所以这便是将我赐婚给不受宠的三皇子的理由了?”宋知鸢不满的讥讽:“原是觉得阿翁多疼爱女儿,没成想最后还是将女儿推入火坑罢了。”
宋知鸢自然知道日后刘瑾会荣登大宝,可再怎么着刘瑾对她都是无意,虽说现下没嫁过去话说的好听,嫁过去后便是任人欺负的份。
听此,安国公又是叹息,负在身后的手指尖泛白:“皇上昨日召我过去,说是再多留些时日叫我想想。今日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竟直接派人来了府上。如今圣旨一下,若想违背也是不可能了。”
自小便养尊处优的京都才女,安国公府的嫡姑娘,最后竟然被许到不受宠的三皇子府上做妾。皇上这是明摆着要不给安国公府好脸色了。
安国公的脸色不好看,精神气看着也是颓败。当年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曾享受无限风光的安国公府与县主府,一时间竟成了年老君王的心中刺。
第22章
“阿鸢莫怕。”安国公轻轻拍了拍宋知鸢的手:“即便嫁入三皇子府上,阿翁多也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更何况你小时候不是还像个影子一样整天跟着三皇子来着。”
宋知鸢好容易才设身处地为安国公着想的心思,现下被这一句话给击碎了。
“阿翁多。”宋知鸢轻轻扯着安国公的衣袖摇来摇去:“当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或是将二妹妹嫁过去也好呀,阿翁多果真要弃女儿于不顾了吗?”
先前还说的好好地,这会子宋知鸢又掉起了金豆豆。
安国公也是粗人一个,眼下更是手忙脚乱的安慰:“皇上这个旨意下的也太急了些,阿翁多也是没办法了。”
若是安国公府抗旨不从便是藐视天威,皇上早就担忧安国公的势力,叫皇上寻了这么个由头的话,全府上下老小都保不住。
宋知鸢自然明白这一点。
“更何况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是你嫁过去,你自小与怡乐公主交情甚好,皇上也是认得你的。”安国公无奈的摇摇头。
话音刚落,便见柳氏身边的丫鬟急匆匆的跑来:“家主。”
倒是柳氏身边伺候的人,明眼里看出来许是有大事发生,不过这丫鬟依旧规矩的很,也未失了仪态。
“夫人说有要事,请你过去一趟。”那丫鬟依着礼节行了个礼,稍微稳了气息才徐徐说道。
宋知鸢手里的帕子微微攥紧,怕是事情成了。
便微微皱了眉,佯装紧张急切道:“可是母亲身子又出了什么事情?”
“这...”那丫鬟悄悄打量着安国公的神色,这才迟疑道:“是二姑娘那边出事了。”
“因着兹事体大,夫人想请家主过去裁决。”
安国公听出了不对劲。
平日里柳氏处理的府上井井有条,一些琐碎杂乱的事情也能料理的好。
如此七年过去,怎的今日碰上一件棘手的事情,还专程来问他的意见。
却见宋知鸢甚是好奇的走到安国公身前,轻轻扯了扯安国公的衣袖:“阿翁多若是不嫌烦,也叫女儿一同过去看看热闹去。”
“胡闹,府上的麻烦事怎么还说成热闹了。”安国公话语里虽是斥责,也不敢将话说的太重,听了太重的话小姑娘可是要掉眼泪的。
最后安国公实在是被宋知鸢缠磨的无法,一同与她去了柳氏的院子。
只见大热天的宋珊身上披着被褥跪在柳氏主屋地上,身旁跟着跪下的是府上的一小厮。
宋知鸢见状,拿了帕子轻轻掩了嘴绕过宋珊去,径直坐在了柳氏下首。
方才经过宋珊时,宋珊还在抽抽搭搭的哭,直打着细嗝。
“阿翁多,女儿定是被某些恶心肠的设计了,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宋珊见安国公过来,立马扯住了安国公衣袍的下摆,眼眶连同鼻头红红,叫人见了好不怜爱。
安国公见此场景,心下也明了了是什么个局势,缓缓闭了眼睛轻轻将衣袍下摆从宋珊手中抽出。
“良人。”柳氏这会儿连忙从椅子上起身,面上掩不住的愁绪,堪堪向安国公行了个礼。
安国公府的姑娘,即便是庶姑娘若是失了清白,传出去也是件不体面的事情。
将安国公引上上座,柳氏才轻声开了口:“今早二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香桃过来,说是到了起身的点了二姑娘屋门怎么也打不开。”
许是觉得难堪,柳氏才说了一句便沉声叹了口气:“妾只以为二姑娘身体抱恙,想要寻个郎中来看看。”
“没成想才开了屋门,二姑娘和这小厮正痴缠在一块。”
说罢柳氏便也拿了个帕子掩了掩嘴:“事关二姑娘的清白,妾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了。”
宋知鸢抬眼看了看屋内四周,一贯用人最多的当家主母屋子里,这会儿丫鬟全被遣了去,只留了这件事情相关的那些人。
李姨娘也知此事非同寻常,这会儿也乖顺的静静坐在下座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却见安国公这会儿从椅子上起身,沉着脸缓缓踱步至屋子里跪着的二人面前。
他使劲扬了扬手,却又攥紧了拳头垂在身侧。与此同时脚上一个发狠使力的踹上了小厮的肩膀。
安国公毕竟是武将,如今虽然年迈力道却不减当年,那小厮当即整个人往后栽去,摔得狠了。
阿翁多心里还是在意宋珊这个二姑娘的,宋知鸢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心里想着。
那小厮吃痛,不过顾忌着规矩急忙从地上爬起又重新跪在原地,不敢作声。
“家主。”方才坐在一侧不敢作声的李姨娘这会儿挨着宋珊跪在地上:“家主可要严惩了这狗奴才,可不能叫二姑娘白白受屈啊。”
估计李姨娘揣摩出安国公方才动作的意思了,这会儿上赶着开口。
一旁的宋珊也是与自己亲生母亲默契的紧,见李姨娘过来求情,宋珊的泪也跟着“啪嗒”“啪嗒”落下来,甚是委屈的样子,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女儿左不过贪懒多睡了会儿,没成想竟然被人设计了。如今这般,女儿哪儿还有脸面活下去?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宋珊已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转而杏眼微瞪直直的望着身旁跪着的小厮:“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霎时间满屋子人的目光集中在小厮身上,那小厮也做诧异状:“二姑娘昨日还主动召奴才过来,怎的今日又成了他人指使?”
“奴才实在是冤屈的很。”
宋知鸢见宋珊听了这话,直直的扑倒李姨娘怀里,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真是把宋知鸢给看笑了。
李姨娘也实在是爱惜女儿的紧,当即哭喊着要安国公还宋珊一个清白,话语里闻者落泪。
哪知宋知鸢轻轻笑出了声,满屋子里倏地安静下来。只见宋知鸢抿着唇看向柳氏问道:“母亲可有查到其他东西?可莫要冤了二妹妹才好。”
面上看着是为宋珊打抱不平,可话语里总叫人琢磨出一丝讥讽来,好是膈应的慌。
却见柳氏也是微微笑着以示宽慰,转头对着身旁伺候的吩咐道:“把香桃带上来吧。”
香桃的样子也是狼狈,被柳氏身边的丫鬟带过来后,见了地上跪着的人,立时像是被吓着似的哆哆嗦嗦的。
那小厮也是奇怪,见了香桃后立时像是见到了援兵似的,急忙跪着到香桃的脚边揪着她的裙角:“香桃姑娘,昨日里便是你把我传过来的,可要为我作证啊。”
迎面对上满屋里人的视线,香桃慌里慌张的将裙角从那小厮手里扯回来,对着安国公心虚道:“婢子...婢子从未见过她。”
李姨娘护女心切狠狠的啐了一口:“就算是见过,这狗奴才还配得上我二姑娘吗?我们二姑娘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看上任人驱使的奴才?”
这话着实说的不怎么好听,毕竟李姨娘先前也是个花房丫鬟,他安国公又是做了什么孽看上了李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