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舞狂歌
第153章 终于安心的谢媛
不怪宁王如此的沉不住气, 镇北大将军尹杰是皇后的父亲,而失踪的尹鹏是皇后同母的胎弟, 战死的尹飞为尹鹏的独子。皇后尹氏是熙和帝的元配,为镇北大将军尹杰的嫡长女,十四岁时就被选为当时还是晋王的熙和帝的王妃。婚后这么多年, 只育有阳城公主一个女儿, 待到公主成年,在皇后的请求下,阳城公主嫁给了舅舅尹鹏的独子尹飞。
尹家自尹杰开始镇守西北, 以防势力日渐长大的羯人。尹杰日渐衰老, 近年开始逐渐放权给家中的下一代, 身为嫡子的尹鹏自然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今年年初, 尹杰带着尹鹏、尹飞去了边关巡视,尹飞走后,阳城公主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皇后和熙和帝还特意为此开了个家宴。如今尹飞战死、尹鹏失踪,那镇北军的传承……
事关军权更替,宁王如何能不镇动。他都怀疑, 尹家嫡系全部断绝,会不会是他那些兄弟们捣的鬼。要知道,赵王妃是尹家人,楚王的侧妃也出自尹家,甚至魏王的长子娶的妻子也出自尹家。偏偏这些女子的父亲或祖父,或是出自尹家二房, 或者是尹杰庶出之子。为了争到兵权,要说他的那些兄弟们暂时联手把尹家嫡系全部弄死,这都是极有可能的。
或许有人说,尹鹏不是失踪了么,并没有确定他就是死了啊?宁王才不信尹鹏真的是失踪了,他肯定是死了,只不过不好一起报回来,总要让皇后和阳城公主的情绪有个缓冲才好。
宴前得了这样的消息,这宴席自然也没法进行下去了,宁王和谢媛都要即刻入宫去看熙和帝和皇后。陆离扶着阿鸾站了起来,拱手作别:“殿下想必要与王妃即刻入宫,我与阿鸾便先回去了。”
宁王跟陆离也不必客气,反到对阿鸾有几会歉意:“本来说是让五妹尝尝王府新厨子的手艺,却没想……”
阿鸾笑道:“以后在尝也是一样。”
宁王特别干脆的侧首吩咐:“去把齐阳和杜兴两家的身契取来,再吩咐他们两家收拾东西,今年就跟长离他们回去。”宁王也是大方,既然没吃到菜,干脆就把大厨送你,回家让他给你们做着吃去。阿鸾刚想拒绝,陆离那边已经特别不客气的收下了,“多谢殿下厚赠。”
“这有什么,不过是两个厨子。”宁王随意的摆了摆手。
今日这一幕若是出现在昨日,谢媛觉得自己都会看阿鸾和陆离格外的不顺眼,但是今日,尤其是得到刚刚的那个消息之后,着实令她难掩兴奋之态。她怕自己在这几人面前露了形态,早早便低首垂眸,
顺便抿紧了唇角,低低的道:“王爷,妾身换妆比较麻烦,先去更衣梳妆了。”
“好,你先去吧。”宁王对着谢媛点了点头。
谢媛缓缓的向宁王行了个礼,又与陆离和阿鸾点头示意后,牵着阿芨走出了莲心堂。当她出了房门,实在忍不住弯了唇角。真好,她以后再也不用焦虑了,原来这些能左右未来的大事,并没有受到影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最让人高兴的是,京中随后的动荡,半点也牵扯不到宁王府,因为宁王他马上就要去广东了。想想就让人高兴,看来宁王依然还会如她前世前那般当上皇帝。这真是天生的帝王命格,任谁都破不了的。她以后可以安下心来静静等待,再也不用费尽各种心机的去试探,还要怕被宁王发现,从而对她有所怀疑。
在谢媛心情愉悦的走回自己的正院时,王家的两女花容失色的跑来求救:“王妃,求您救救阿珍吧,王府里的内侍总管刚刚派人把她抓了起来。”
谢媛神色谈漠的道:“四喜可是王爷身边的内侍,从来只听王爷一人的命令,我去了也没用。你们放心,估计是阿珍表妹做错了什么,王爷也只是想略作小惩,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来人……”
几个低眉顺目嬷嬷过来,“王妃。”
“我与王爷就要进宫,把她们送到客房去。”谢媛的声音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半点也看不出来,之前还曾与王家姐妹们谈笑风生的模样。
“王妃……”王家二女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谢媛居然这么绝情。只是还未来得急说话,就被人捂住嘴给拉了出去。
谢媛一面换衣服,一面道:“明天送她们回家,下次再来求见,也不必回我,随意找个人打发了就行。”呵呵,真以为她不知道她们都受了后院里那些贱|人的收买,来她这里挑拨离间么。也是她那段时间心情不大好,听听她们的奉承话,瞅瞅她们那又嫉又羡的眼神,就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是。”佩儿低低的应了一句。
谢媛自以为她今日的表现没人看到,却不知阿鸾已经暗暗生了疑心。刚刚谢媛自她身边过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谢媛上扬的唇角。皇后的弟弟和外甥兼女婿死掉,就这么值得谢媛高兴?她就对皇后的怨恨沉重到这种程度?阿鸾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最后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因为几年不见谢媛,又各种耳闻她的改变,所以有点过于神经质了?
陆离轻轻把妻子垂在脸旁的发丝顺到耳后,再把手指按在阿鸾蹙起的眉心,慢慢按|揉,温声问道:“在想什么,这般专注?”
阿鸾握住丈夫的手,自嘲的笑言:“我在反思我自己,是不是犯了人云亦云的毛病。”
陆离分开手指与阿鸾十指相扣,将掌中的纤细的柔荑送到唇边轻吻,漫不经心的道:“怎么?因为谢媛?”
“嗯。”阿鸾偎在丈夫怀里,仰头就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便有些调皮的伸手去捏他的喉结。她这会儿已经把谢媛暂时放到一边去了,左右后天他们就要起程往广州而去,此次外任最少也要三年。她与谢媛一南一北相隔千里,再次见面得好几年之后,到时候再来操心这些不迟。现在么,她还是多想想广州的美食,想想那些自从来到大秦后再也没有吃过的海鲜上好了。
陆离先是好脾气的任阿鸾在他身上捏捏|掐掐,后来实在忍不住痒意,又一次把那只调皮的小手握在手中,调笑道:“让我猜猜,你这会儿在想什么?”
“好呀。”
“猜中了有奖没?”
“有,有大奖。”
“可以先知道大奖是什么么?”
“阿辰呀,今天你可以抱着他睡一晚上。”阿鸾坐直身体,冲着陆离得意的眨眨眼,看着丈夫略显郁闷的表情,大笑出声。
陆离无奈的捏了捏她的下巴,“调皮……”
笑过闹过之后,阿鸾悄声问丈夫:“长离,你说尹家父子的死,会不会是尹家内斗所至?”
陆离心里转的想法与宁王差不多,主要怀疑对象都是放在了皇子们身上,现在听阿鸾这么说,他也轻声道:“为何这么说?”同时也在思考妻子提出来的这种可能。
“现在的将军府中,长房的尹老将军与二房的尹将军是同母所出,因为才一直分家未分府。家中传承长幼有序,两位尹将军的感情也一直很好,这次内斗可以暂时把二房刨除。”阿鸾一面回忆尹家的事,一面轻轻的道。
陆离道:“你的意思是嫡庶之争?”
阿鸾肯定的点了头,“对。你没发现尹鹏比皇后要少许多岁么?而且,圣人与皇后之间也算相敬如宾,何至于皇后膝下只有阳城公主一女,还是在皇后娘娘年近而立之时产下的。”
陆离自幼在江南长大,成年之后才进京赶考,梅清虽会跟弟子讲一讲京中各家的事情,但也只会重点讲一些世家中的值得关注的族长、继承人以及这些家族中优秀的人才,关于后宅私事根本就不会涉及。他一听妻子问的这几个问题,就知道肯定会涉及后宅阴私。说真的,这些关乎于各家后宅私事或者说后宅女眷之事,也只有像阿鸾这样也是世家教导出来的女子才能知道。这些一般都是由母亲暗暗教给女儿,好让她们在将来自己当家主事后,与各家交往之中,避开那些可能结下仇怨的事。
“尹老将军有个二房高氏,是他得力部下之妹,具说当年在边城时,众人都以夫人呼之,尹老将军的长子、次子、三子都是她生的。后来边关安稳后,尹老将军便回京常驻,他在边关的一众姬妾儿子女自然也回来了。尹家后宅中,给尹老将军生下子女的妾侍不少,但是他只给这位高氏讨了诰命。当年,尹老将军的元配邓夫人难产而亡,邓家兄弟曾闯入尹家,讨要过说法,反被尹老将军给打了出去,自此邓、尹两家反目成仇。”阿鸾提到这段当年闻名京中的八卦时,面上满是对尹杰的不屑。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没有你这么打元配和元配娘家脸的。当初你要是不同意,你别娶啊?娶了你别睡啊?你要说你在边关遇到了真爱,回来又让元配怀了孕算怎么回事?
她其时还有些没跟丈夫讲。具说,邓夫人是生产时被高氏暗中下了活血的药,大出|血死的。只不过,这只是个传说,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邓夫人确实很受高氏的气,而尹杰偏心偏得瞎了眼,只知道护着高氏。这是当初亲眼目睹过的徐氏私下里跟阿鸾说的。
“至于皇后娘娘,母亲说,是因为幼年寒毒入骨,才无法有孕。后来皇后,求医问药,才勉强产下城阳公主,之后却是再也不能了。”阿鸾想想还是挺钦佩皇后娘娘的,在母亲死后能护住弟弟在尹家活下来,自己还做了皇子妃,当年的她一定非常的耀眼。
陆离听了一大堆皇后娘家的私事,很是感慨的道:“皇后娘娘当真是不简单。”他这话绝对出自肺腑,“不过,当初选皇子妃,高氏居然没有阻拦?像这种不|孕的情况,只要存有一丝丝可能,那怕只是听个影儿,先帝也不会下旨吧。”陆离有点疑惑,在他看来,皇后与高氏那就是杀母夺子之仇,高氏居然没阻止皇后嫁皇子,这得蠢成什么样?要知道,一般皇子娶亲,皇子妃的人选都是内定好的,皇帝和皇后不定派人打听了多少遍,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露了?
阿鸾摇了摇头,“皇后是幼年受的寒气,以后又没有养护到位,若不是专精妇科的御医,很难看出来。而那高氏不过一边关蛮女,字都不识,于这些医道如何能懂。不过,高氏虽出身低微,她的兄弟却是尹老将军的麾下的猛将,在镇远军中颇有势力。若是尹鹏顺利接下镇北军权,他们自己应该还能活到寿终正寝,但是他们的子孙后代怕是难以存活了。”大略跟丈夫说过这一段尹家后宅的爱恨情愁,阿鸾抿了抿唇,不无担心的道:“现在,最好保佑阳城公主顺利产下孩子,母子平安,否则……”像是皇后这种特别善于忍而后动的女子来说,她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谁都不好说。
“你怕皇后……”
“要是皇后借此机会协助圣人夺了尹家的兵权,我一点儿都不会意外的。”阿鸾觉得要是自己,肯定就会这么做。我弟弟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你们不是争么,那我就让你们所有的心血全都白费。当然,这个前题就是城阳公主母子平安。
陆离道:“也有可能是皇子们借此在给自己争权,尹家好几个女儿,不是都入了皇子府的后宅么。连现任的赵王妃,都是皇后叔叔的嫡长孙女。”如今大秦有三位在军中有威信的将军,一位是梅清的父亲,一位就是镇国公,再有一位就是尹杰。但是梅、徐、尹三家中,只有尹家与皇子们的牵扯最多。而且就像是阿鸾所说,尹家在军中的传承极为不稳,也最容易动手脚。“尹家这些人若真是与皇子们联手,就不怕连自己都赔进去么?”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真的会有这么蠢的人,主动把一个家族的致命把柄送到别人手中去?
他们夫妻两个在车内压低了声音说了一路,待回到了谢府,谢茂已经往宫中去了。陆离自回院内去照顾儿子,阿鸾连衣服都来不及急,直奔徐氏的正房而去。
徐氏午睡才起来,就见本来应该在宁王府里吃酒观舞的女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心下一凛,面上却纹丝不动,冲着阿鸾招手笑道:“快过来坐。外面这么热么?瞧你这一头一脸的汗。”又吩咐丫头:“双儿,过来给姑娘掌扇。”
“是。”俏|丽的小丫头脆声声应了一句后,便拿了个团扇过来。阿鸾摆了摆手,拿着打开自己精巧的折扇,用力的给自己扇着,嘴里还道:“不用你,我自己来。”
徐氏好笑的挥退了屋内的丫头,“现在可以说了吧。”
阿鸾便把尹鹏父子的事跟徐氏说了,然后道:“宁王和姐姐已经入宫了,连咱们家的谢大人也入宫去了。”
徐氏先问:“阳城公主怎么样?”
阿鸾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会瞒着她吧。”已经八个来月了,再瞒个一个多月,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徐氏道:“最好瞒住,不然……”
阿鸾垂下眼,把声音放得轻轻的:“母亲,自今天往后,您少往宫中走吧。”她这是不怕一万就万一,只要嫡母不入宫,皇后做出来什么事,都与谢府和徐府无关。
徐氏无声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阿鸾是带着一种莫明的不安与陆离一起离开京城的,宁王显然已经从尹家的事情中抽身出来,神态轻松的骑着马与陆离边走边说笑,当然不是纵马奔驰的那种,而慢慢悠悠散着步的速度。
“长离,咱们不是要赶着要去广州处理贪腐案么?”阿鸾实在是奇怪,就算宁王身体不好,也不至于慢成这样吧,这简直就是乌龟在挪,他不怕到广州之后,人家把证据都毁了,让你们什么也检不出来么?咦,没准皇帝和宁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毕竟广州那边几乎所有成年皇子都伸了手,总不好真把自己儿子查出来吧。
陆离笑道:“梅师兄就在广东,圣人又令徐将军从旁协助,查案的事根本用不到咱们。宁王过去,就是镇宅顺带抓人、抄家而已。”就以皇帝这么心疼宁王的架势,怎么可能让宁王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广东,再劳心劳力的审案断案呢?肯定是都有人把前期工作都作好了,宁王到那走一趟照方子抓人,就算功劳到手了。
“好吧。”阿鸾还真是露算了皇帝的爱子之心。宁王这一趟那就是公费旅游,还是不限时间的。
宁王还真是没辜负阿鸾的吐嘈,不光走得慢,还打听到哪有好景致,就要去瞧瞧,哪有好吃的,便要去尝尝,连带着阿鸾也跟着大饱了眼福与口福。托宁王的福,阿鸾自出京时就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安在慢慢隐去,也使得阿鸾的小|脸迅速的圆润了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连走带逛,一个月才走了总路程的四分之一,总算下面就要坐船,应该能快点了。这一个月过去,阿鸾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又怀了个小宝宝。为此,她便开始提前哄大儿子,生怕自己要小二,会伤害长子幼小的心灵。
他们再度接到京中的消息是在登船的前一日,因为宁王吵着走累了,要在杭城这里多休息几日,他们便一直休到了现在。
这天清晨起来,用过早饭之后,陆离便饶有了兴趣的与阿鸾两人带着阿辰一起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宁王闲着无事,也单手支腮的歪在一旁凑热闹。阿鸾就不明白,不就是他们三人一人一句的背书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还能自顾自的笑出来,也是神奇。
这一次又是宁王府的长史进来报信,“王爷。”
宁王一见他那张脸,就觉得糟心,“要不是什么好消息,你就别说了。”他正看小黑胖子看得有趣,偏偏要来扫他的兴致。对的,阿辰还没有白回来,反而因为这一路上的疯玩,又黑了一个度,着实让阿鸾觉得伤眼。
宁王府的长史苦着脸,告饶道:“王爷!”
宁王见陆离与阿鸾已经停下来,满脸不高兴的说:“要说就快说,作出这幅样子来给我看呢?也不怕伤了本王的眼。”
“王爷,城阳公主崩了。”说完,便取出一封快马送来的急报,双手呈上。
这回不光是宁王,连陆离与阿鸾都坐直了身体,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急报之上。宁王随手拿过,急不可待的拆了信封,以极快的速度扫过信上的文字后,对着陆离夫妻两人点了点头,“城阳没了,血崩而死,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保住。”
“公主殿下这是知道了?”陆离虽是问句,却也基本可以断定,消息没有瞒过城阳公主。算算时间,他们出京时城阳公主还得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分娩。可他们走了才一个月,讣告都送到他们面前了,显然不可能是自然生产。必定是因为知道丈夫去世,情绪起伏太大,从而引起的早产和难产。
“对。”宁王面上的笑意极淡,“这下我的那些好兄弟们可真要如愿了。”他爹纵然不喜欢兵权掌握于武将世家之手,但同样也不希望西北那边的兵权落入自己儿子手中,纵使对他的威胁不大,却也触到了他的底线。
阿鸾突然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宁王道:“母后病了。”没法不病,弟弟死了、女儿女婿死了、外孙死了,等于这世上皇后最亲近也最牵挂的人都死了。
阿鸾本以京中送来急报,是想让宁王回京,却不料宁王起身整衣道:“咱们明日按照原定计划起程,我先走了。”
阿鸾不知道为什么,出京之时的那种不安的心情,再度缠绕回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谢媛因为事情改变的太多,心中不安,才时不时弄点小动作。其时,她这辈子还是有点进步的,宅斗水平有所提高!
第154章 到达广州
自从乘了船, 行进速度便提升了许多,余下的路程一个月内就走完了, 弃船登陆的一日,阿鸾有种重见天日之感。果然,她这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在水乡生活过的人, 真的格外不适应船上生活。看看陆离, 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还会在船行到江心时,与宁王两人饶有兴致的取江心水来烹茶。阿鸾每次看到这里时都想说, 这水是流动的, 江心的水每秒都会换新, 与其他地方同深度的水没啥区别,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江心水呢?当然,她这么想的主要原因是,陆离和宁王两人都不肯带她玩, 她只能远远的坐在大船的甲板上,揪着一脸兴奋的儿子,看着人家玩。
广州不愧为整个大秦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 江面之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交错往来,特别是货船停靠之处,更是人声鼎沸。阿鸾站在官船专用码头上,遥遥向西望去,只这么一会儿间,就已经有十来艘货船离岸而去。
先前船到之时, 宁王与陆离已经被来接船的广东南路的官员们迎去了巡抚衙门。阿鸾是在他们都走了之后,才扶着丫头牵着儿子自船上下来。这三十多年的船坐得她,到现在已经脚踏实地了,还觉得自己在晃。至于小阿辰,小孩子的适应力是真的强,这会儿已经拉着人好奇的蹲到一边,去研究来往于码头之间最多的那种两头尖尖的小舟。
“谢夫人,下官已经令人在岸边茶摊打水煮茶,您可要去那边歇歇脚?”宁王府的长史满脸堆笑的过来请人。
阿鸾正抬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轻轻压揉,以用来缓解有些晕晕的脑袋,听了宁王府长史的话,也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碍事。毕竟宁王自己出行带来的东西就很多,他又打着要在广东住上一年半载的主意,因此个人物品就准备的格外充足。至于阿鸾与陆离两人,他们要在这里任职最少三年,当初在怀庆府时的家当,除了书之外,也都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他们三人加在一起的行礼,估计光靠带来的下人,搬上三天也搬不完。
好在广州的码头这里,别的人不多,但是专门搬运货物力工是最多的。他们力气又大,搬运的东西多自然经验就足,花钱多雇一些人,今天晚上天黑之前就能搬完。只不过,眼下阿鸾站在这里,还带着阿辰,身周都是侍女和护卫,连家中的男仆搬东西都要小心翼翼的绕远路,这效率可以说是是负值了。
阿鸾先与长史欠了欠身,“傅大人,有劳了。”又扬声叫过儿子:“阿辰,别玩了,跟阿娘去外边的茶摊坐坐。”
“谢夫人太客气,您这边请。”傅长史后退两步,侧身引手道。
被傅长史包下来以供阿鸾休息的茶摊就在码头外不远处,虽不是这附近茶摊这中最宽敞的,却是最干脆的,连茶摊的主人都是位三十多岁用花布包头,身量不高的妇人。阿鸾牵儿子缓缓走近茶摊,便见这茶摊以竹席为蓬,又有竹桌竹椅,就连茶杯都是竹子所制,处处都透着几分清新雅致。难怪,傅长史包了附近好几个茶摊,却只选了这个让她来休息。
“您看这里如何?”
“多谢您费心。”阿鸾再度对着傅长史欠了欠身。
傅长史能看得出阿鸾对这里很满意,自觉心思没有白费,也跟着拱手道:“谢夫人只管安坐,我们殿下说他与陆大人那边不会很久的。”
阿鸾之前与陆离商量过,他们这次来广州不打算买房子了,直接就住在市舶司衙门的后宅就好。一来广州市舶司大约是除了吏部外,全大秦最有钱的部门,想必官衙不会太过对付;再者他们这次与怀庆府不同,市舶市牵扯到的钱财太多,有自己的住宅也等于是给了行贿人一个准确的送礼地址,这可不是陆离想看到的。因此两人说好了,陆离先跟宁王去见本地官员,然后就来接她和儿子一起去市舶司的官衙,他们的行礼也都一并搬过去。至于宁王,陆离觉得这人在很大可能又会赖在他们家。
安顿好了阿鸾,傅长史便起身告退,码头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阿鸾再度谢过傅长史,牵着阿辰的手,目送他离开后,才搂着儿子坐下。此刻整个茶摊只坐着她们主仆一行人,旁边的炭炉上烧着水,桌上除了小摊自带的竹制茶杯外,最为醒目的当属傅长史特意命人取出来洗过烫好的那套天青色茶具,还有放在茶具边上雕刻精美的竹制茶罐。
刚刚傅长史还特意跟她说了,那茶是江南今春新贡上来的明前茶。可惜对于阿鸾来说,就目前广州这天,别说是明前龙井,就是天上的仙泉水加热了她都不想喝。“琥珀,去请老板娘过来。”她刚刚可是看到了,那边有几个盖着盖子的泥陶壶,想来里面就是广东这边一直到后世都十分闻名的凉茶。唉,要不是现在她怀着孕,不好喝凉茶,还真想尝尝现在的凉茶跟以后的有什么不同。
茶摊的老板娘只在阿鸾她们进来时,远远的屈膝行礼,随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茶摊的角落里,还有个长着一张苹果脸的十二三岁小姑娘,正在炭炉边上守着水。见阿鸾招唤,老板娘笑呵呵过来了,先给了阿鸾见礼,才道:“夫人好,您有什么吩咐?”
“老板娘好。”阿鸾是有心想跟老板娘聊聊广州一地的风土人情、民生八卦,再有就是问问除了凉茶外,她这里还卖不卖其余的消暑饮品,例如各种香花熟水。“我想问问,您这茶摊除了凉茶外,可还有别的爽口的饮品?”
“有,有酸梅汤,在井水里浸得凉丝丝的,正适合夫人和小公子消暑解渴。”
“给我们一人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