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斐善和抱着小九,好奇地问着。
现在不过未时三刻,苏锦瑟来这里才两个时辰没到,按理他们不应该现在回来才是。
“有点棘手,太原有异,而且他坚持要见……”苏伯然疲惫地揉着额头,最后一句话落在苏锦瑟身上。
盛宣知握着苏锦瑟的手一紧。
“没事没事,他是要见我?”苏锦瑟安抚拍了拍盛宣知的手背,对着苏伯然了然说着,“他有透露过什么吗?我和他大概……只见过四五面的样子,话也没说过几句。”
苏伯然摇了摇头,无奈苦笑着:“他很谨慎,想要和你当面讲。”
“不能去。”一直不出声的盛宣知直接拒绝着,一对浓黑挺直的剑眉紧绷着,脸上含着冰霜。
苏伯然不再说话,斐善和让人抱着已经睡过去的小九去自己的院子午睡,之后也抱胸站在一侧沉默。
邹明恩是谁?一个文武双全、战功赫赫、心怀百姓,却又因背主一事这辈子都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优秀将领。
他本可以光辉的走完这一生,且偏偏因为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寄托在背主之上才得到的,所以他身上的所有荣耀都不复存在。
“太原究竟如何了?”斐善和开口打破沉默。
他看了眼盛宣知,脸上也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太原很重要,关乎燕云十六州,也关乎大梁。”
盛宣知沉默,抬头看了眼苏伯然。
苏伯然端着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大辽军中有了大规模的黑/火/药。”他见人挑了挑眉,加重语气补充道,“是汴京炮兵营三个月前才刚刚改良的火/药,河东军甚至都没有普及。”
斐善和脸色一沉。
“现在有头绪?”火/药泄密是大事,从上往下能牵连出一片的人。
“邹明恩就是因为此事偷入汴京的。”苏伯然意味深长地说着。
偷入汴京这四个字就值得深思了。
说明邹明恩是瞒着官家入京的,甚至可以说他不信任官家。现在这个烫手山芋转寻太子殿下,有了投诚的信号,可又因为其背主的前科而让人犹豫,无法信服。
“殿下打算如何?”斐善和扭头看向一直阴沉着脸的盛宣知,“你前年与她打过交代,合作的还算愉快,你觉得可信吗?”
盛宣知的手一直握着苏锦瑟的手,脸色阴霾,闻言沉默片刻,冷静说着:“心机深沉,神机妙算,就算和他有共同目标,行事上也要小心谨慎,但和他合作。成功率上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是个评价极高但也极其矛盾的人。
斐善和低着头不再说话,苏伯然半敛着眉,手指搭在早已冷却的茶杯上一动不动。
“殿下为何不借着元千清的身份去问一下李波。他不是一直在军/营吗,若是军/营有异动未必不清楚。”苏锦瑟出声询问着。
李波等于殿下埋在军/营的暗器,而且他就是研究火/药的,他又是机灵的人,有了异常未必不会知道。
空气越发沉默,苏伯然摇了摇头,解释着:“大辽陈兵太原的折子上来没多久,官家就宣布把军营封了,如今无诏不能入。不过这是正常操作。”
若有大战来袭的风险,汴京三处军营都会提早封锁操练,营中各部皆不能随意走动,处于一级戒备,这样是以备不时之需,随时增援前方,这是枢密院贯彻几十年的规矩。
这是这个正常操作现在看来也太巧了,巧到不得不令人怀疑。
——军中是否出了内/奸?
“殿下不觉得前年辽军陈兵雁门就很奇怪吗,一般战事不都是在秋收后吗,那个时候正是粮仓正满,秋高气爽的时候,那次却是在寒冬腊月出来的,行军之后众人出一身汗,被寒风一吹极易受寒,当时距离过年不过半月,天寒地冻,人马都极为脆弱。”
苏锦瑟在沉默中出声说着:“现在的情形也就时间不对,其他的也很想啊,陈兵示威带来慌乱却不更进一步。”
斐善和一抬脑袋,接了下去:“现在也不合适,夏初粮未熟这时候开战粮草不济,而且那时也并未开战,只是和雁门山的人发生冲突,殿下和邹明恩索性釜底抽薪,抓出内贼。”
“那他们几次三番陈兵恐吓是为什么。”苏锦瑟抛出问题,这确实是一个不得不让人捉摸的事情。
从上一次而言,辽军明显没有占到一点便宜,甚至损失了一名大将,败兴而归。
她握紧盛宣知的手,借机说道:“邹明恩在太原数十年,肯定比我们都了解辽军,不如让我去看看。”
盛宣知抬眸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珠在极黑的睫毛映衬下折射出一点凌冽的冷光,冷光锋利逼人。
“去看看而已,事关太原安危,大哥你说对吧。”苏锦瑟见他坚定的目光,便知道没希望了,就扭头企图把苏伯然拉倒自己的阵营中。
不曾想,苏伯然摇了摇头,坚定说道:“你说得对,但你不能去。”
“你自幼长在苏家,不曾外出,更是与他素未谋面,可他却坚持要见你,实在可疑。”苏伯然冷着一张脸,和太子殿下一般态度。
苏锦瑟眉心皱起。
就是因为不认识,他执意找她才奇怪,而且两人见面的地方就在汴京,到时候派人保护她不就行了,为何一个两个都如此坚决地反对。
斐善和也不解,但他看到另外两人面色阴郁,把口中的话都咽了下去。
苏锦瑟迷惑间突然灵光一闪。
邹明恩和她不认识,但他却可能和她母亲认识,早上斐善和无意间说过,邹明恩问她要的是她母亲的东西。
关乎太原数百万人的姓名,母亲的遗物又大多不是忌讳的东西,给他未必不可,可他们如此坚决,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想邹明恩见到她,他们害怕邹明恩与她说话。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邹明恩会和她讲她母亲的事情,她母亲的事情并不简单。
苏锦瑟看向苏伯然,瞬间涌到嘴边的话突然犹豫下来。
苏伯然是苏家长子,自幼背负着苏家荣耀,若用她母亲的事情质问他,便是在用苏家事情打他的脸。
她不动声色地敛下眉,拉着盛宣知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既然邹明恩的事情无从下手,不如想着如何进入军/营。”
“有理,不如兵分两路,我去找找野路子。”斐善和站直身子说着,“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等两人走远,斐善和收回视线,对着一旁的苏伯然突然问着:“七娘子的母亲……到底是谁?”
苏伯然抬眉扫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他闭上眼,喃喃自语:“我不曾想过我那个胆怯的父亲竟然还能掀起这样一层浪。”
马车上,苏锦瑟靠在盛宣知身上,平静问道:“殿下查过我是吗,你已经知道邹明恩找我到底要说什么是吗?”
盛宣知把人抱在怀中,紧紧箍住:“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母亲一事太过太复杂,给我点时间,让我处理干净再跟你说。”
怀中的人沉默,盛宣知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惶恐。
沉默间,苏锦瑟握紧腰间的手,低声说着。
“我以前以为只是内院争斗,恨人不争气,连凤姨娘和大夫人这等战力都打不过,可后来她的痕迹被苏府抹得一干二净,老太太的厌恶,侯爷的无视,三夫人的关怀,再到后来邹明恩出现在我母亲的小院,一切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她是我母亲,我总该要给她一个交代,可那日那些遗物中她劝我不要查,向前看。”
“我听她的,可事情还是追到我眼前,这说明这个事情若要解决,只能是我,或者说,这事你解决不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信你,可你也要信我啊。”
“我想和你牵手一起走,而不是躲在你后面。”
苏锦瑟感觉腰间的手臂越发用力,恨不得把人按进自己身体里,与他共呼吸,同生死才肯罢休。
“这是你说的,不论如何都要和我在一起。”身后的太子殿下紧咬着牙,用尽力气才能说下去。
第117章 殿下投喂
最后邹明恩和苏锦瑟的见面还是定了。
三天后在斐家别院。
地点和时间都是太子殿下亲自选的。
斐善和那日亲手接到太子来信, 笔力穿透纸张,隔着纸都莫名觉得压力大,焦急地让人燕云军把别院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
“你说殿下为什么放在我的别院啊,太可怕了, 要是出事了, 我大概真的会死。”斐善和抱着小九忧心忡忡地碎碎念着。
小九没心没肺地玩着小风筝, 闻言还露出小白牙笑了笑,活脱脱一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
斐善和气得咬他脸, 小九呀呀了几声,笑得更开心了。
苏伯然端着一盏茶坐在那里, 半天没喝一口, 若是平时斐善和还能早早发现,但今日实在是太焦虑了,就忽略了苏伯然的异样。
苏锦瑟见邹明恩之前, 特意抽空去处理司棋司画的事情, 这两人若只是想要攀龙附凤便算了, 偏偏还有一个投靠杨贵妃的蠢事, 这事就闹大了。
之前苏锦瑟偷偷出东宫的消息被人用着小恩小惠就能传出去,当时殿下震怒,处置了一大批人。
不过那些还只是外院人, 本就挖不倒多少消息,可司棋司画不一样,她们是太子妃的贴身大丫鬟, 只要透出一点消息,就能让苏锦瑟危险一分。
苏锦瑟本不想见司棋司画,但司棋着实硬气,几番酷刑下来, 一直撑着一口气说要见她,见了太子妃本人,才把那日见贵妃娘娘时的情景都交代清楚。
审讯的小黄门没办法,又要留着一条命又要结果,是在为难,这才求了王嬷嬷。
王嬷嬷想着司棋司画到底伺候了娘娘一年多,知道不少事情,虽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被人知道了事情然后颠三倒四宣言出去,到后面还是娘娘为难。
当苏锦瑟跨入东宫小角落的慎思堂时,阴冷潮湿的空气顺着那扇龇牙打开的铁门,迎面扑来,鸡皮疙瘩倏地冒了出来,潮湿腐烂的血腥味让她一阵阵反胃,脸色微微发白。
守门的小黄门最是懂眼色,连忙递了个药包过去,谄媚地说着:“娘娘小心,这是特制的香包,能祛祛污秽。”
苏锦瑟闻了好几下才压下心中恶心的感觉。
“带路吧。”她哑着嗓子低声说着。
小黄门见人脸色好了些,立马带着人向着地牢深处走去。地牢格外安静,空荡荡的牢房里依稀还有血迹残留,司棋司画分别被关押着不同的地方。
司画熬不住大刑,很快就都招了出来,只是关于司棋的问题,却直说贵妃娘娘是单独见两人的,司棋那边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这也是司棋为什么能见到苏锦瑟的原因。
苏锦瑟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人,姣好的面容如今布满伤痕,血迹在她身下弥漫开,在地上留下暗色痕迹。
她一直睁着眼看着潮湿阴暗的屋顶,即使有人来,眼珠子也转一下。
“别装死啊,娘娘来看你来了。”小黄门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着,生怕太子妃以为他们把人打死了,赶紧让守门的黄门把人戳醒。
“不必了,下去吧。”苏锦瑟挥了挥手。
张如九早早就搬了张椅子过来,伺候着人坐下。
司棋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看到门口坐着的人,她穿着大红色衣裙,艳丽的色泽让她面容越发娇嫩,即使在这个肮脏阴暗的地牢里,深邃精致的眉眼都带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娘娘。”她笑,脸上的伤疤狰狞起来,她似乎疼得直喘气,又或者是愤怒极了,这让她伤痕累累的身躯重新冒出一点血丝来。
苏锦瑟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她是在苏家的时候收了司棋作为婢女,两年时间的相处下来还算愉快。
司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前是个官家小姐,被家族牵连才被分配到范家为婢。范老太太曾经与她说过这不是婢女的好选择,有才气又有傲气,甚至还有美貌的人容易出事。
但她对待丫鬟就像上司对待下属,虽然她人有些傲气,但只要把事情办妥了,不出岔子,这点傲气也不算大事。
可不曾想,还是出了事。
“娘娘。”司棋挣扎着爬过来,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血迹,看上去狰狞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