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夏及晨还未和苏锦瑟相处过,太子妃在太原的时候,他在汴京替殿下掌控汴京行事,太子妃入了汴京,便客居在范家,不轻易出门,每次和殿下见面也都是带着欧阳泛流。严格来说,他第一次见太子妃还是她出嫁那日。
“殿下午时被宣,至今未归,我心里惴惴不安,虽然他同我说了大半的事情,但事到如今,已非人力可控。夏将军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苏锦瑟面容平静地看着面前之人。
夏及晨腰杆挺直,身上还穿着戎装,整个人身子紧绷。
“卑职明白。”他低头恭敬说着,“可殿下今日并未特别交代卑职,卑职也不清楚前殿的情况。”
苏锦瑟手指微微曲起,眼睛下垂,平淡说着:“今日,那昨日呢,前日呢,甚至半月前呢。”
面前之人握剑的手不由微微一动,银色铠甲上的光泽在烛光下闪动一下。
他猛地僵在原地,意识到自己露馅了,有些懊恼。
“我不需要知道殿下全部的计划,我只需要知道关于我的。”苏锦瑟见状,微微后退一步,冷静分析道,“我心里有数,也好比慌乱之中出错要好不是吗。”
夏及晨反复斟酌了许久,这才低声说道:“殿下并无特殊交代,只要求卑职保护好太子妃,在他未回来之前东宫不准出入。”
“若有了意外呢?”
他抬头注视着苏锦瑟,剑眉微微蹙起,仔细看去,笼在烛光下的他的眉眼有几分太子模样,可眉宇间却没有殿下的淡定自如,倒是多了几分武将的凌冽刚直之气。
“带太子妃离宫,前往范家。”
范家!也就是说,若是真有意外,管家的人不敢进入范家。
范知春虽然是文人之首,可毕竟是臣子,掺和内院之事未必能讨到好处,殿下这么做的原因,便是笃定此事闹不大。
她心中一松,困意便涌了上来,脸上浮出几丝笑意。
“既然如此就不耽误夏将军了。”
夏及晨果断起身告退。
苏锦瑟心中一松,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等她意识模糊间,她隐约熟悉地感到床头有个人站着,她以为是盛宣知回来了,嘟囔了几句,主动向着床里面滚了进去。
但是她刚刚面朝墙壁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那人身形矮小,分明就不是太子。
她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强忍着战栗,背后冒出冷汗,一颗心提到喉咙口。
耳边是刀剑出鞘的细微动静,冰冷的刀锋擦过皮质的刀鞘带来的摩挲声。
背对着他的苏锦瑟紧紧抓住被子一角,心脏在剧烈跳动,耳鼓间都是心跳的声音。
刀剑划过风的声音,几乎能瞬间到达苏锦瑟耳边。
苏锦瑟就势往里一滚,贴着角落站起来,大声尖叫起来,眼疾手快地把被子甩到那人身上。
安朝殿的灯瞬间亮了起来,那刺客很快就地一滚,贴着窗户消失在窗户前。夏日的风瞬间吹了进来,带来一股幽香。
苏锦瑟见人离去,这才发觉手脚发软,脸色惨白,回过神来,不由捂着肚子弯下腰来。
“娘娘。”安朝殿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急匆匆跑来的王嬷嬷发髻凌乱,衣服皱巴巴地裹着,脸色惶恐惊慌。
苏锦瑟睡相很好,基本不会起夜,所以隔壁小殿也没人住着,只有门口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而她就一向是睡在娘娘寝殿不远处的偏殿中,睡梦中一听到尖叫声就猛地惊醒过来,不带停地向着娘娘寝殿跑去。
等她一进门就看到翠华和如意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吉祥脸朝下地倒着,翠华闭着眼倒在门口,而寝殿的一扇窗户竟然打开着,她眼前一黑,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推开门,透过走廊上的幽光,看到苏锦瑟靠着墙壁,低着头坐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可有受伤。”她急忙上前要扶起苏锦瑟,刚一入手,心中咯噔一下,入手的温度竟然一手冰凉。
“肚子疼。”苏锦瑟咬着牙,抽着气。
此刻温嬷嬷和张如九也闻着声响来了,还未进门就听到苏锦瑟的话,两人不由对视一眼,一颗心沉了下去。
“我去拿牌子请御医来。”张如九当机立断。
却不料一直低着头的苏锦瑟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呵斥道:“不许去。”
张如九僵在原地。殿内陷入难言的沉默中。
苏锦瑟沉默片刻,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细声说道:“让所有人都呆在屋内,没有命令不许出来,请夏将军来。”
张如九和温嬷嬷行礼退下。
说话间,夏及晨一脸急色地出现在安朝殿,他已经听闻有刺客行刺太子妃的事情,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东宫守卫密不透风,这样都能来去自如,简直是可怕至极。
“卑职失职,还请娘娘赐罪。”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是你的错,是里面的人。”苏锦瑟疼得几乎要厥过去,额头布满冷汗,身子细微地颤抖着。
王嬷嬷拿着手帕心疼又着急地擦着太子妃源源不断的汗。
“别说了娘娘,快去请御医吧。”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夏及晨这才发现太子妃异样,一张脸煞白。
“不,去范府。”苏锦瑟冷静说道,“封锁消息,悄悄去范府。”
第145章 范府修养
范老夫人睡得浅, 丫鬟刚在门口站定,她就醒过来了,听着门口丫鬟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听到太子妃三字, 便起身掀开帘子喊道:“怎么了, 进来说话。”
伺候老夫人的大丫鬟半夏推门而入, 站在中门处行礼说道:“夏将军带着太子妃拜见老夫人。现人已经在偏角门口等着了。”
老夫人心思一凝,很快就起身掀开床帘:“更衣, 请太子妃进来。让管家把所有人都看好,不准随意走动, 看好四处大门, 现在起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外出。
“还有,今夜只是友人深夜拜访而已。”范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半夏, 眼皮子下垂遮住眼眸, 不动声色, 警告十足, 范老夫人在范家的威严丝毫不逊于范阁老。
半夏连忙跪下应下,很快范家就如同周边的府邸一样,陷入黑暗的沉默中, 唯有西角门悄悄打开。
黑夜中有人抬进一顶小轿,等候多时的两个提灯丫鬟快步疾走,漆黑的范府只有这点幽光如萤火虫一般移动, 顺着内院深处走去。
苏锦瑟大夏天竟然披着一条厚披风入内,几乎半个身子靠在王嬷嬷身上。老夫人一抬头,看到她惨白脸色,脸色一变, 立马上前摸着她的手。
“把她扶到床上去。”她简单把了下脉,眉心皱起,严肃吩咐着,很快又扭头对着屋内的丫鬟说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半夏在屋内伺候,门外不用留人。”
王嬷嬷几乎是把人半抱着扶上床,大门也悄然关上。
“怎么回事。”范老夫人动作麻利地解开披风,露出的青竹色裙摆上已经晕开大片血迹,在昏暗的烛光下触目惊心。
苏锦瑟躺在床上痛苦地低/吟着,豆大的冷汗布满额头,嘴唇毫无血色,脸色惨白如纸。
“有刺客行刺,惊扰到娘娘。”王嬷嬷嘴角紧抿,神情自责后怕。
范老夫人不敢多加耽误,一边问一边吩咐半夏去把床头抽屉里的大红色瓷瓶拿来,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半夏,你去如霜那边那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动静不要大,然后去药房照着之前给娘娘的药方煎一副药来,王嬷嬷让你的人去厨房扫热水来,给娘娘擦擦汗,免得冻着了。”
很快,范府内几个角落接连亮了起来又逐渐熄灭,动静平常的好似娘子起夜喝茶一般寻常,连树上的虫鸟都不曾惊动。
苏锦瑟全程意识模糊,任由旁人折腾,睫毛上都挂着泪珠。
“她之前的药有带吗?”等一切处理得差不多了,苏锦瑟睡了过去。范老夫人带着王嬷嬷去了隔间,低声问道。
王嬷嬷摇了摇头,脸上很快露出警惕之色:“药有问题?”
范老夫人沉吟片刻,点点头:“娘娘性子不是柔软易受惊吓之辈,而且她的身子是我一手调理的,万万没有只是被人刺客惊扰过,就有如此强烈的流产征兆。”
“不可能!”王嬷嬷断然否决道,“老夫人有所不知,之前东宫就有不安分的人下了红花,索性被丫鬟发现得早,没有酿成祸事,后来殿下整顿了内外院,不过半月时间,怎么会又有奸/细。”
王嬷嬷生怕自己说得不够仔细,又把丁香之事,从头说了一遍。
范老夫人眼皮半阖着,年迈的脸庞因为严肃而微微敛着,屋内格外安静,灯花的爆裂声在两人耳边突兀地响起。
她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宫中之事,多为诡谲。奸/细之事,又涉及颇多。那个丁香也许只是一个幌子呢。”
“幌子?”王嬷嬷恍惚了一下。
“嬷嬷平心而论,东宫守卫如何?”
东宫守卫极为森严,第一道防线便是夏将军阻止的一万禁卫军拱卫东宫,之后是欧阳泛流的黄门牢牢把控每个角落,等到了安朝殿内外殿又被温嬷嬷和张如九牢牢守着,可以说一只苍蝇飞进来也格外得难。
这也是今日太子妃遇刺,安朝殿众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的原因,谁也没想明白,这个刺客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个丁香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东宫守卫便是江湖侠士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去无踪,这个小宫女又是如何在层层守卫中消失不见的。”
范老夫人盯着王嬷嬷,脸色平静:“要不还苟活在东宫内,要不就被东宫中藏得更深的人给杀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隐患,或者的隐患更加大。
王嬷嬷被这个猜想吓得倒吸一口气,顿时坐立不安,一双手不安分地捏着。
“可东宫已经到处搜过一遍了,连一些无人居住的宫殿此次都派人查了一遍。”王嬷嬷又是解释又是安慰地说着,“也许是来仪殿的那位手眼通天。”
“若是后宫女子都能在东宫手眼通天,殿下这个太子之位如何能做到现在。”范老太太冷笑,“嬷嬷确定是所有人都查过了。”
王嬷嬷点点头,但是很快脸色一僵,脸上的皱纹几乎被心中的恐惧紧紧绷着,手指不由颤抖起来。
“不,不,这些都是娘娘和殿下身边人。”她抖着嘴唇,低声辩解着。
那次没被查到的人,都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亲信。时间最长如欧阳泛流自小跟在太子身边,最近也是娘娘入宫后提拔的贴身丫鬟。
“且不说故人心易变,利益面前见人心。”范老夫人冷冷嘲讽着。
“再者嬷嬷刚才的话中,就有三个地方没有检查过,第一是厨房,翠华已经到了一半的药为何还是被人端了上来,第二是检查药的慎思堂,慎思堂地位特殊,直属欧阳太监,第三便是那口找到丫鬟吉祥的枯井。”
王嬷嬷神色一紧,瞬间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这三个地方因为在这个事故的正中心或者边缘反而被人忽视。
所谓灯下黑正是如此。
“娘娘出宫之事不能被人知道,嬷嬷等会回宫还需遮掩一二,至于老身之前说的话,嬷嬷若是不信,不如亲自去查看一番。”
她起身,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向着寝屋走去。
“汴京如今魑魅魍魉横行,內宫也是鬼魅横行,娘娘身子现在不易移动,便留在范府由我亲自照顾。”
苏锦瑟睁开眼,只看到一顶深蓝色的帐子,心中茫然片刻。很快她想起昏迷前的事情,突然起来锥心之痛,身体逐渐变冷带来的恐慌,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
三个月大的肚子微微凸起。
她闭上眼,松了一口气。
“现在知道怕了。”床边传来范老夫人嘲笑声。
老夫人端着一碗药,坐在一旁的矮椅上:“喝吧,孩子很争气,也很喜欢你呢,所以不愿意走。”
她伸手摸了摸苏锦瑟的额头,叹了口气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