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太子是只猫 第139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穿越重生

  “微臣十五入朝,至今已有五十年整,初入朝堂时有幸得文惠帝青睐,得以施展抱负,为民请命,年至不惑又得宣威帝提拔入了政事堂,战战兢兢唯恐辜负圣意,知天命时有幸成为太子太傅,教导太子储君之道,如今已历经三朝,微臣不敢言功,却也不曾出错,自认一生只为大梁。”

  冉温眼眶微热,紧抿着唇,掀了衣摆跪了下去。

  他一跪,殿中诸位也都跪了下去,只剩下盛宣坤突兀地站着,他犹豫片刻,这才缓缓跪下。

  范知春一生二起二落,最低时更是被发配到太原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度过了艰难却传奇的五年。

  他的人生充满辉煌,世人凯歌,是大梁文人的巅峰,是读书世人的脊梁,是黎明百姓敬仰的青天,但最让人敬佩的是,他这一生不曾出错,不曾对不起身上这身官袍,不曾顾府肩上的黎明百姓。

  “娘娘深处內宫不知如今大梁处境危险,大辽兵强马壮,窥探大梁许久,战报片刻也耽误不得,官家如今不能理事,这封战报又该如何?”范知春解释着。

  杨贵妃紧咬着不肯松口:“正是因为有阁老镇守政事堂,大辽又有何惧。更何况还有枢密院与政事堂一同处理政务,诸位都是大梁栋梁,必能逢凶化吉。”

  她的目光落在荣长玄身上。

  荣长玄低垂着眼眸,低声附和着:“官家清醒时便成说过太原之事不可发兵,阁老多虑了。”

  “置之不理当然可以,邹将军素来用兵如神,万一守住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失守了呢?”

  范知春看着他,一双眼睛格外平静,衰老的眼皮耷拉着,只能让人看到一抹光亮,“这事院长打算,一力抗下。”

  荣长玄瞳孔一缩。

  太原失守,通往汴京之路便失重要关隘,此后大辽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两日便可到达汴京,汴京危矣。

  两人斗了三十年,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坚持。

  荣长玄是官家一力扶持力保杨贵妃的,范知春是太子太傅只认正统,两人早已处在对立,不肯轻易退让。

  “太子及冠后便监国,多年来不曾出错,虽说之前犯错被官家禁足,可如今情况危机,太原战况需日日变化,若是官家苏醒,此事自然可以掀过不提,太子自然也要继续接受惩罚。”冉温出声,这话算是附和了范知春的意见,一张脸紧紧绷着。

  他突然明白那日范知春跟他说的‘稳固朝堂’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不明白这是他早有预料或者是脑海中更为骇人的想法,他不愿想也不敢想,可事情已经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作为政事堂副阁不得不出声。

  他相信阁老不会害了大梁。

  范知春的一生早已给了大梁。

  殿中因为三位大梁忠臣的僵持而沉默,突然间,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所有人不由看向大门,只看到盛宣知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匆忙却又充满冷静。

  他后面赫然是东宫将军夏及晨以及东宫精锐,依旧被人压着的孟嬷嬷。

  “你怎么来了。”盛宣坤失声喊道。

  盛宣知入内,他上前扶起范知春,低声说道:“宫中如此大的动静,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我如何能不来。”

  “不可能,我早已让人不准外传了。”盛宣坤不可置信,警惕地瞪着他。

  “三弟怕是不知道,越是镇压越是流言,宫中早已传得以讹传讹,不然我也不会来。”盛宣知慢条斯理,把范知春扶到椅子上坐下,对着他微微一笑。

  范知春闭上眼不再说话。

  “你带东宫的人做什么?”盛宣坤失态地喊着。

  “东宫禁卫本就跟随我左右,不是我今日才带来,三弟不必疑神疑鬼。”盛宣知解释着。

  两人神情态度高下立判,便是荣长玄也动摇了几分。

  太子殿下确实是非常完美的储君。

  “官家如何?”他转头问着太医。

  太医颤颤巍巍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烦请张太医去把太医局提举和判局请来,其下九科的首要太医也都请来。”他把吓得几乎跪爬在地上的太医打发了出去。

  太医一抹额间冷汗,连滚带爬地走了出去。

  “找这么多太医,你想让官家情况人尽皆知吗?”杨贵妃紧紧握住官家手,厉声质问着。

  盛宣知的目光落在床上躺着不动的庆延帝身上,微微敛眉:“娘娘多虑了,太医局乃是大梁医学精华,不集体诊脉如何能让官家恢复,按理娘娘该高兴才是。”

  杨景怡呼吸一窒。

  所有人都觉得杨贵妃走到这一步都是依托官家,她比所有人都想要官家活着。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今日看着官家无知无觉地躺着,又看到身边早已及笄的儿子,心中突然想到若是官家一直这样躺着也未必不可。

  “自然,我自然是希望官家早日康复。”杨贵妃再一次握紧官家的手,挺直腰杆说着。

  “官家有娘娘照顾,孤也放心。”盛宣知的目光一扫而过,隐隐带着洞悉一切的嘲笑。

  杨贵妃点头,可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太子殿下掌控一切的语气,莫名让她心惊。

  “殿下绑着我的嬷嬷做什么?”杨贵妃抿着唇,转移话题。

  孟嬷嬷被人狼狈地压着,一张嘴严严实实地被堵住了。

  “此人胡言乱语,散播留言,我让夏将军把人绑着,想着好歹是娘娘身边的大嬷嬷,就带回来交给娘娘。”盛宣知解释着。

  “胡说八道,孟嬷嬷去拿今日接触过父皇吃食的人,被你无辜拿下,若是让歹人逃跑又如何是好?”盛宣坤愤恨地等着盛宣知。

  “放肆,孟嬷嬷一个人不知道要去哪里,被殿下发现这才抓起来,何来拿人一说。”欧阳泛流驳斥着。

  孟嬷嬷呜呜地更加大声。

  夏及晨把她嘴里的布团拔了出来。

  “娘娘冤枉,娘娘冤枉啊。”孟嬷嬷尖声喊冤,一股脑地全部吐了出来,“奴婢是午时看到莱嬷嬷端着一个空碗离开,心中疑惑便跟了上去,发现她把空碗埋了起来,刚才正准备去挖,就被殿下抓了起来。”

  莱嬷嬷震惊地看着他:“为何跟着我?”

  “不跟着你,哪里会知道是你包藏祸心。”孟嬷嬷冷笑。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埋碗是因为那碗被一个小宫女摔坏了,宫中规矩摔坏了碗可是要受罚的,我不过是心疼小宫女,这才替她把这件事掩了过去。”莱嬷嬷好笑地解释着。

  “不知殿下一并带回那口碗?”她看向太子问道。

  夏及晨点点头,从伸手属下手中拿过一口布满尘土的华丽小碗,小碗还散发着药味盒土腥味,只是边缘确实磕了一个边,坏了好端端的釉面。

  “是坏了一点。”夏及晨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碗明明是好的。”孟嬷嬷尖叫,“药就是有问题!有问题!”

  夏及晨皱着眉,把人的嘴重新堵上。

  “为何不让她说,别是太子做贼心虚。”崇王殿下冷笑。

  盛宣知看着他,嘴角一挑反问着:“既然如此,等会太医来了再请太医看一下吧。只是孟嬷嬷信誓旦旦说药有问题又是为何,若是知道为何不阻止官家喝药,若是不知道又为何如此激动。”

  孟嬷嬷瞪大眼睛,连连摇头。

  “她定是看到了,心中疑惑这才下了判断,殿下不怀疑贴身照顾官家的莱嬷嬷,来怀疑我的嬷嬷做什么?”杨贵妃气急,她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孤听说官家今日来找过娘娘,众所皆知,官家去来仪殿吃喝都出自来仪殿,不假身边宫人之手。如今孰是孰非尚不清楚,孟嬷嬷一口咬定莱嬷嬷倒是最可疑了。”

  杨贵妃蹭的一声站起来,大声呵斥道:“胡说,今日官家根本不曾在来仪殿用膳。”

  “那可曾用茶?或者闻过什么?”盛宣知紧接着问道,几乎有些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杨贵妃沉默,自然是喝了一杯茶。

  “不过孤不曾怀疑娘娘对官家的心,只是身边的人却不得不查,既然莱嬷嬷要查,那孟嬷嬷自然要查。”他说,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崇王身上,“来仪殿和福宁殿的人全都都要查。”

  盛宣坤脸色大变:“你,你胡说什么,我母妃不会伤害父皇的,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分明是报复,你个小人。”

  “崇王慎言。”冉温呵斥道。

  一声惊雷平地起。

  盛宣坤下意识闭上嘴,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不论如何三弟如何说,此事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东宫头上不是吗。”盛宣知摇了摇头,“事关重大,不能轻忽,父皇还未苏醒,事情还未水落石出,还请娘娘和三弟留在福宁殿。”

  “你要软禁我。”盛宣坤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双手微微颤抖。

  “不是软禁,官家需要照顾,娘娘不如就在官家身边伺候着,三弟平时也深受官家喜爱,自然也要侍奉汤药。”太子殿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并肩站立的两人,不喜不悲,平静又强势地解释着。

  杨贵妃冲茫然中突然回神,咬着唇,看着莱嬷嬷又看着太子殿下:“原来,原来是这样,太子不亏是太子,好谋略。”

  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把她们娘俩赶着入局,只是不知道开局的官家昏迷是有意主动还是顺势而为。

  她恨得几乎要咬碎牙齿,可也不能说出半句,凭空猜测的事情,太子如今站着有利的位置完全可以颠倒黑白。

  而且,他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太子,如今只要凭借这个身份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雨,把她们母子俩捏死。

  无凭无据,只能等待官家再次苏醒了。她咬牙想着。

  盛宣知一如既往的神情,不见任何波动。

  “既然如此,官家便有劳娘娘和三弟照顾了。”他说的不容拒绝,也不给人反驳的余地,欧阳泛流带来的黄门说是照顾实则控制住她们两人。

  盛宣知无声无息掌握了主动权,最后看向站在一旁的荣长玄和冉温,恭敬说道:“今日之事还请两位保密,政务要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这两位人精哪能不明白,荣长玄再有想法也只能徐徐图之,对着杨贵妃轻轻摇了摇头,对上太子的目光,坦然一下,顺着太子给的台阶下,和冉温一起拱手告辞。

  福宁殿的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崇王殿下愤怒怨恨的目光。

  盛宣知扶着范知春走在路上,身边围满了人。

  “还以为你要再迟一些,可是带人来了?”范知春慢悠悠说着,他是真的有点老了,说话做事都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

  “日夜兼程赶来的。人带了,不过没进城,安置在外面了,怕动静太大。”

  “嗯,你说得对,军队一进城,百姓的心就乱了。”范知春点点头赞许着。

  “太原打算让谁去?”

  “夏及晨,本就是夏季后人,可以锻炼一下,邹明恩并不可信。”

  “可以,你做的很好,殿下,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老师。”盛宣知心中咯噔一下,看着范知春的满是皱纹的侧脸

  “这事了,我就要辞官了。你已经很好了,老师也教不了什么了,往后的路要自己走下去,只需一点要谨记‘为君之道,始于立志,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无志,不君’。”

  范知春紧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说‘你记住了’。”

  太子心中一直有头野兽,他明白,这些年一直时时拉着他,不敢懈怠,今日他打算教他最后一课。

  为君为民,民心先行。

  这会是他往后牵制他心中野兽的一根最重要的枷锁,无法挣脱,也不敢挣脱。

  这番话好似波浪让旋涡中的太子殿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能让她沉默着,最后认真说道:“我记住了。”

  “好孩子,回去吧。”范知春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慈祥温和,“去看看太子妃吧,你不在的日子,她就差把我盯起来看了。”

  盛宣知脸上不由露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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