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求助三夫人固然可靠,可时间长且结果不可控,而且三夫人不好插手给大房庶女选嬷嬷的事情,平白让她受累坏了情分。
“那就是让我自己来,不破不立,也许我可以直接些。”苏锦瑟喃喃自语。
猫发财拿出左爪拍了拍她的手,满意点点头,它似乎不舒服极了,很快又趴在原处闭上眼不动弹。
苏锦瑟是聪明的,而且一块璞玉雕琢是需要时间的,只要过了那段时间,必定会散发出耀眼的光泽。
“一个姑娘为什么需要一个嬷嬷。嬷嬷是比丫鬟还要来的体面的。因为姑娘的饮食起居,都由其经管,而且姑娘们自小生活在内院,多不更事,丫鬟年少,嬷嬷沉稳,让嬷嬷照料生活更有利于以后出嫁管家。”
这些话都是苏锦瑟凭着这一个多月的见识才摸到一点嬷嬷存在的意义,几位姑娘身边的嬷嬷都是几代家生子,苏家一步步培养起来才放到姑娘身边。对于管家内务,调/教丫鬟,整治小院都有些手段,这些都是苏家姑娘出嫁做大娘子时需要的技能。
“嬷嬷对姑娘来说是必不可缺的,可我没有嬷嬷,至今也不见老太太和大夫人有反应,她们也许是觉得不需要,或者是在等我主动,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而且我觉得老太太对我……”她顿了顿,抿着唇,敏锐地说着,“也许没让我嫁给正常人做大娘子的打算。”
苏锦瑟是一个敏感的人,她自小就能感知到别人对她的情绪。
老太太是算计打量的,大夫人是憎恶嫌弃的,三夫人是善意弥补的,几位姑娘情绪更为鲜明,苏锦光攀比炫耀,苏锦雨不屑冷漠,苏锦彤厌恶高傲,苏锦然喜欢亲近。
她在苏府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也许是因为生母出身卑贱,或是因为自身性格软弱,又或者是两者皆有,可偏偏她随她母亲生了一张美艳的脸。
这张脸在唯利是图的苏府只怕会被利用殆尽。
“可我不想给人做妾。”苏锦瑟抱着被子闷闷说着。她的生母云姨娘,养她的姜姨娘,以及在苏府边缘化的良姨娘,她们好似台阶上的青苔,只要主人家看了不喜欢随手就能铲去,根本无人会去考虑她们的想法。
她们譬如空气,诸位皆能视若无睹。
她到底是现代人,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婚姻状况,虽然她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可若是事到临头依旧会胆怯,会彷徨。
那双漆黑狭长的睫毛半阖住她的眼睛,下垂的眼尾,沮丧的眉眼,初冬浅薄的日光艰难地透过窗棂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落在一层阴影。
今日休息她的脸上变没有涂发黄的□□,素着一张脸,穿了件自己喜欢的棉料衣服,随意披散着头发,赤足盘腿半坐在被窝中。
这是她喜欢的状态。
猫发财越发觉得难受,也不知是心里那团不知名的灼热在加重,还是因为苏锦瑟的那句话,他烦躁地露出爪子,龇了龇牙,尾巴不由自主地缠上苏锦瑟的手腕。
“不破不立,不如明日去请安的时候直接提出来,老太太最好面子,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她未必会拒绝,只要不拒绝,我自己带回王嬷嬷也无人可说,大概也就是被骂几句,算不得太难过的是。”
猫发财不安地转了转耳朵。
“总的来说,还是太缺钱了,养不起丫鬟嬷嬷,昨日的披风看上去就很值钱,哎,也不知道你扔哪里去了。”她摸着猫发财的小尾巴,叹了一口气。
猫发财的爪子猛地露出,勾坏了被子,又面无表情地假装无事甩了甩爪子,站起身来,避开苏锦瑟的手,向外冲了出去。
苏锦瑟喊了一声想要追出去,送王嬷嬷回来的翠华一把拉住她,着急说道:“姑娘怎么赤足,这天已经入了冬,小心邪风入体。”她一边说一边拉着苏锦瑟入屋。
“发财怎么好端端跑了。”苏锦瑟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不解问着。
翠华冷哼一声:“猫是养不熟的,昨夜一夜不在家,一点也不担心姑娘,今日又好端端跑出去让姑娘担心,扔了算了。”她颇为不忿。
苏锦瑟尴尬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不好继续说下。
“说起来,隔壁厨房李姐也养了一只小母猫,前几日发/情了,大冬天怎么也发/春。”翠华怪异地说了句。
苏锦瑟闻言,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怪异情绪。
再说,猫发财跑出小院,溜达了一会无事可干,继续趴在湖边的一块背风的石头后面晒着太阳,初冬的太阳照下来暖洋洋的。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猫发财的耳朵动了动,颇为不屑地转了个脑袋继续趴着。
“冬日苦寒,没了你如何安然出门……是你!”猫发财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声音。
它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你一只贼猫,偷了我披风,还把它扔水里,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斐善和撸起袖子打算给猫发财一个教训看看。
奈何他的手还没碰到猫发财,就被心情郁闷的猫发财一爪子拍开,猫发财换了个位置继续趴着,不理会发神经的人,
斐善和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吊儿郎当,和苏锦瑟一样欠揍。
猫发财身形一僵,一直憋着的火气,突然想开了一道口子,越发不高兴。
苏锦瑟喜欢斐善和,刚才还侧面打听他的披风下落。
“看你能跑哪里去。”斐善和狰狞地要去抓他。
没曾想,猫发财凌空跃起,对着他的脸又是打算来一爪子,斐善和急急后退,一个不留声被猫直接逼到岸边,扑通一声掉入水中。
斐家大郎君此生最恨狼狈,看着站在石头上高傲看着他的猫发财,也是来了火气,非要上前教训这只猫不可。
一人一猫在岸边打得激烈。猫发财猫小体轻,在石头上来回躲着,岸边的石头湿滑,斐善和抓起猫来也颇为艰难。
“斐郎君。”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女声在岸边骤然响起。不知何时,苏锦光和苏锦雨左右两边同时出现在湖边。
苏锦光粉面含春,眼带柔光,娇娇地喊了一声。苏锦雨眉心皱起,冷冷质问着苏锦雨。斐善和一身落魄,颇为狼狈,一时间也是极为尴尬。
猫发财站在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气氛诡异的三人,琥珀色/猫眼不屑地打量着他们,最后翘着尾巴,光明正大地走了。
斐善和这种纨绔子弟,必定是三妻四妾,燕瘦环肥,于某人必定是没有结果的。
猫发财突然不生气了,那团火也不知何为突然消失不见,一时间神清气爽,愉悦地踩着瓦片向着苏锦瑟的小院子走去,准备去找她指导一下功课。
第18章 锦瑟设计
且不说斐善和那边如何修罗场的故事,这边猫发财迈着骄傲的脚步趾高气昂地回到小院,骤然发现小院中空无一人,着急找了一圈,连翠华都不见踪影。
距离他离开院子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苏锦瑟之前还窝在被窝中懒散过日。现在突然离开,叫她走的人要不是有急事,要不就是来人拒绝不得。
猫发财站在合欢树下沉默良久,最后轻轻跃到树上闭眼小憩。
这里到底是苏府,苏家人若是留不得她办法多得是,如今要拿她做垫脚石更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他现在不过是一只猫,自身难保,自然也救不了苏锦瑟。
猫发财如是想着。
我得去看看又是那个王八蛋把苏锦瑟叫走,打扰我上课。
猫发财趴了一会愤愤起身,琥珀色/猫瞳竖起,颇为不忿地遥望东苑。它跃上屋顶快速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跑去。
第一嫌疑人就是那个无事生非的妖婆子。
其实猫发财离开没多久,老太太身边的华嬷嬷就出现在院门口。
原本翠华拦着她,借口姑娘在睡觉,不让她进姑娘的屋内,因为苏锦瑟今日未敷面,模样和平日出现在众人面前大不相同,若是被人发现,自家姑娘的处境将会更加不妙。
但华嬷嬷何人?她跟随老太太身边四十年,从老太太还是姑娘起作为教导嬷嬷跟随在她身边,陪她嫁入苏家,无儿无女,一生都侍奉在老太太身边,乃是老太太身边第一人。从内院人数繁多的韩府到了家主花心无能的苏府,多年整治内宅的手段经验,岂会是一个翠华拦得住的。
她面无表情地越过翠华,推开门站在门口,看向背对她穿衣的苏锦瑟,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太太请七娘子去鹤柏堂有事商议。”
苏锦瑟背对着她低声应下。
华嬷嬷盯着她许久,视线从她的后脑勺到肩脖颈,最后移开视线,淡淡说道:“本不该如此唐突,只是来之前老太太特意叮嘱过,昨夜跪了一宿,要老奴亲自看一下七娘子才安心。”
苏锦瑟抿着唇,华嬷嬷今日好端端推门而入这个举动让她惴惴不安,与其说她来传信,不如说她来打探。老太太身边如此得脸的嬷嬷来给一个不受全府喜爱的娘子传口信,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翠华把华嬷嬷送到门口,这才一脸惶恐地进了院子。她看着苏锦瑟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这才惊慌说道:“华嬷嬷怎么亲自来了。”
迟钝如她也觉得华嬷嬷来得动机很奇怪,她知道自己不该露出如此慌张的神情,可华嬷嬷在苏府连侯爷都敬重有加,怎么会来给苏锦瑟递个话,这也太奇怪了。
苏锦瑟看着她慌里慌张的脸,叹了一口气:“你太慌张了,没事也觉得有事。”她一边说着一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脸摸上粉。
原主脸的底子实在太好了,不过好好调养了半个多月,原本灰黄阴沉的脸褪去斑驳阴沉的阴霾,露出白皙细腻的肌底。
她上粉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扫了一眼门口的位置,微微皱起眉来,起身,背对着大门站在床边,对着发愣的翠华问道:“你站在门口,你能看到我哪里。”
翠华被支使着站在门口,盯着苏锦瑟的背影,突然愣了一会,明明七娘子还是七娘子,也没有露出正脸,可单单这个背影看去,姑娘却是莫名大不相同。
苏锦瑟回头,一看到翠竹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到什么了?”她紧盯着翠华,冷静问道。
是她疏忽了,两个陌生人之间如何能完全相像,尤其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这半月里,她在孟识有意识的训练下,单从体型姿态就与原先唯唯诺诺的苏锦瑟完全不同,华嬷嬷这般人物岂会看不出。
“有点说不出的不一样,而且姑娘脖子这块露了出来,好白,好似会发光。”翠华嘴里发苦地指了指后脖颈。
苏锦瑟今日在家穿的宽松,那脖颈处的领口颇为松垮,她当时为了遮住脸背对着门,却不小心忘了遮挡住脖颈处的皮肉,露出一直隐藏的秘密,迟钝如她也觉得不太妙。
即使站在冬日暖阳落下的方格中,翠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惴惴不安地说道:“姑娘,老太太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苏锦瑟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中的粉盒子,冷静后说道:“先别慌,一点后脖颈肉而已,你去拿些炭来,再刮一点猪油来,务必要快。”一旦有了对策心里就安定许多,她盯着镜中人的脸庞,微微叹了一口气。
十三岁的少女正处在年少青涩与成熟妩媚之间,深邃的眉眼,饱满的双唇,这是极为娇媚的长相,可偏偏脸上还带着少女还未张开的圆润,两相极致的美感集中在一张小巧的脸上,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这样的脸对苏锦瑟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不论结果如何,她必定会受伤流血。
“姑娘。”翠华捧着油和炭回了屋子。
灰粉虽然可以遮挡但是冬日冷风吹一吹就很容易肤色不均,在老太太有了疑心的情况下,这样斑驳的脸色是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她动作麻利地磨出碳灰来,又化了点猪油,把贴在额头的花黄粉末刮了下来,最后掺上点白皙细腻的粉盒子,调出一种略微暗沉的颜色。
这个和之前调制的粗糙的灰粉极为不同,这颜色更偏向灰黄,且不再是单纯的粉末,偏向膏状。
只见苏锦瑟捻了一块,颇为嫌弃地伸手往自己脸上抹去,很快她脸上就露出一种暗沉之色,颜色极为自然,好似原本的肤色就是这样。
翠华看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说道:“姑娘,姑娘,好厉害。”
苏锦瑟满意地转了转脸,紧接着用那盒粗糙的粉盒子给自己打了一层巨白的粉,最后拍手把那层粉拍掉,脸上的肤色越发真实。
“厉害什么,不过是一时之计,而且这个用料复杂,根本供养不起。”苏锦瑟把最后一点扣扣搜搜地挤到脖子上,逐渐颜色变浅,边缘用粉盒子晕染开,不至于格外突兀。
“姑娘与以前一样不就好了,为何今日格外复杂。”翠华扶起苏锦瑟,给她挑了件素净简单的衣服换上。
“我想大概是脖子上的刀要见点血,检验一下我这个货物的品质了。”苏锦瑟漫不经心地说着,黝黑的眼珠微微眯起。
老太太是她头上悬着的刀,一触即发,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可如何脱离困境与她而言却是毫无头绪,如今走一步算一步,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被当做垫脚石。
孟识说过,隐忍不发是如今处境的最好选择,她是羔羊,毫无还手之力,既然没有方向,不如蛰伏等待。
一击必中,才能成功脱险。
在此之前,她必须要让自己显得无害可控,免得哪里不如老太太的意,平白受了折磨。
翠华被她说的面色惨白,给她整理衣衫的时候,手都在抖着。
苏锦瑟一把握住她的手,认真说着:“我有一句话一定要与你讲,遇事不可慌张。”
“不过是还未发生的事情,自乱阵脚只会让结果越来越坏,而且即使刀架在脖子上,没有最好一刀,都有回旋的余地。你一慌,就什么都结束了,命在你自己手里,自己不把握谁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