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至于这个,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坭去度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乡万里未回还,乃是下下签,凡是守旧则吉,退身可得,进步则难。遇事不要冒进,若是艰难处不如选择放手,与婚姻,与人生。”
“这与我今日求的平安符有什么关系?”苏锦瑟不解。
“并无,三卦都是算给娘子的,娘子的未婚夫贫僧无法看透。”明灯大师笑着解释着,“平不平安求得不过是娘子心安罢了,事不可说尽才有一线玄机。”
苏锦瑟沉默,复又问道:“大师当年也是和故人如是说。”
明灯大师摇了摇头:“自然不同,各有各的机遇与缘法,当年故人落魄连口水都没得喝,一心求死,贫僧与她说她今后是有大富贵之像,遇事隐忍不发,便会如蛟龙潜水,积土为山,积水为海,她日必定不可同日而语。”
“她信了大师的话?”
“没有,但她还是听我的话选择活了下来。”
“为何?”
“她说‘命是靠自己争的,可不是靠别人给的。’,她素来是个果敢坚定之人,凭着自己的手艺开了一间雕刻玉石的店。”
“那她后来……”
“无双富贵,姻缘美满。”
“听上去很圆满。”苏锦瑟舒了一口气,笑道。
明灯大师沉默,摇了摇头:“何谓圆满,她确实是圆满地走完一生。”
“她走了?”
“人的一生岂能处处圆满,罢了,娘子走吧,她日望能听到娘子消息。”
翠华扶着苏锦瑟除了内屋,皱着眉说着:“这个老和尚怎么神神叨叨的。姑娘听听就好,好端端姑娘给殿下求平安符,跟姑娘说这个做什么,晦气。”
苏锦瑟沉默,她摸着手中的玉佩,喃喃自语:“他想和我说什么。
”
“嗯?夸姑娘啊。”翠华愣愣地说着。
苏锦瑟笑,不再说话。
“你这个师父装神弄鬼倒有一套,还敢诈死骗人,还会灯下黑,一个和尚还会一手好丹药,做个算卦的大师可惜了,赶明,某就把他抓来和一起。”欧阳太监阴测测地说着。
跪在正中间的人,面色消瘦,瑟瑟发抖,哽咽着:“我,我不知道啊,师父连我也骗,呜呜呜,师父骗的我好苦啊。”原来是当日第一次下山装神弄鬼,结果撞到欧阳手上的神棍。
“算了,要你研究的东西如何了。”盛宣知摸着手中玉佩打断欧阳的威胁,高深莫测地问着。
“炼丹与炸/药如此相似,自从老王妃去世后,炸/药的配方就消失不见了,呜呜呜,我,我……”他眼尖看到一旁将军微微出鞘的剑,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下去,“我一定加紧研究,呜呜呜,求殿下给我个机会。”
盛宣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斜长眉峰飞入鬓角,锐利眼眸微微眯起,不带感情地注视着底下之人,气势凌然:“若是年前还毫无头绪,他日辽军来袭我就把你们师徒二人挑在军旗上迎敌。”
道士打了个寒颤,连连磕头应下。
“把那个寺庙关了,整日胡言乱语,惑乱人心,那个明灯大师当年与老王妃关系甚好,把他抓来关起来与他的徒弟一起研究。”太子殿下冷冷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猫发财:这和尚这么算卦怕不仅不想要钱,还不想要命了
第62章 寿阳浑水(万字章)
苏锦瑟开祠记名之事非常顺利, 虽然众人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往她耳垂上的鎏金百合花蕊珍珠耳坠看去,但也不敢问出声,哪怕是苏映得了一句明显敷衍的话也不敢继续问下去。
现在这个庶女……不对是嫡女苏锦瑟可是个刺头,谁对上都讨不得好, 如今又有太子妃的头衔, 更是开罪不起。
礼成后, 不曾想寿阳又下起雪来,大雪封道, 大闭城门,一行人只好滞留在此, 等雪化后再走。
苏映照约了几个友人踏雪吟诗作对, 苏锦瑟拒了外面的宴会,只参加了本家举办的一场闺阁宴。
今日她躺在屋内看闲书的时候,黄门送来一则帖子:“七娘子, 邹家大娘子下了帖子, 言寿阳今年饱受雪灾之苦, 今日在北城门开棚施粥, 不知娘子是否愿意一同做善事。”
苏锦瑟放下手中的话本,心里升起一点疑窦。
她与邹雁归关系并不亲密,只只见过一面, 好端端来邀请她一同救灾做什么。
“啊,是八娘子很讨厌的那位邹家娘子吗?”翠华捏着针艰难地绣着花,忙里偷闲地问着。
嬷嬷嫌她太聒噪, 给了她绣棚子让她今日绣出一挑手帕。她刚一说话,她对面的王嬷嬷一抬眼,立马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
“姑娘去吗?”嬷嬷问。
苏锦瑟想起邹明恩如今是河东节度使,太子还在巡视军营不知去向, 这个邹大娘子自小军营长大,去探探口风也没什么不好,便坐直身子说道:“烦请张黄门帮我去买一百担大米一同送去,价格不要太高便都收了,不要起冲突,若是实在没有便买些其他救灾物品也行。”
“是。”门口黄门悄无声息地离去。
“姑娘要出门啊。”翠华动作麻利地扔了绣棚,兴冲冲地站起来说着。
“你不许去,没大没小,整日坐不住,一心往外面跑。”王嬷嬷板着脸呵斥着。
翠华鹌鹑一样缩着肩膀,小眼睛悄咪咪看了一眼苏锦瑟。
苏锦瑟咳嗽一声:“嬷嬷说得对,你也不小了,整日疯玩太不像话了。”她严厉谴责,只把翠华说的垂头丧气,“不过,今日布粥忙得很,就罚你去煮粥。”
“姑娘。”王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翠华兴高采烈地去准备出门的东西,“姑娘真是太宠她了。”
“算了,她也还小,我身边就她一个丫鬟,拘着她也太难了。”苏锦瑟换了件保暖的衣裙,又被嬷嬷披上大氅,笑问着,“嬷嬷昨日去哪了,回来这么晚,给你买的烧鸡都没吃上,都被翠华这个馋猫吃光了。”
王默默细心地为她系上大氅,低声说道:“去祭拜故人了。”
苏锦瑟没想到寿阳有嬷嬷故人,连忙说道:“提起嬷嬷伤心事了,若是嬷嬷今日不适,让翠华陪我去即可。”
“算了,翠华那个傻丫头哪能让人放心,济灾人群混乱,若是让人冲撞了如何是好,老奴可要亲自照顾姑娘。”王嬷嬷对翠华恨铁不成钢。
北城门早早搭起两个大棚子,邹雁归穿着极为干净利索,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面容圆润,嘴角一个梨涡,看上去颇为眼熟。
苏锦瑟的马车刚停,原本围着木桶说话的人皆迎了上去,其中那个颇为眼熟的人也跟着邹雁归上前,走进才发觉那个青衣姑娘更加眼熟。
“这人七娘子虽不认识,但也算亲戚,乃是苏家二夫人的表妹,欧阳璟。”邹雁归笑着迎了上去,为她介绍身边的女子。
“你便是表姐说的七娘子,早有耳闻,幸会幸会。”欧阳璟笑容灿烂,握着苏锦瑟的手,激动地晃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苏锦瑟,好像打量没见过的物件好奇得看着她。
苏锦瑟笑容一僵,把手抽了回来,温和笑道:“二夫人最为和善,一直惦记家中姊妹,令锦瑟极为感动。”
那欧阳璟闻言皱了皱鼻子,撇着嘴,小心翼翼又委屈巴巴地说着:“我姐姐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就你夸她,姐姐说你最温和不过想来也是真的。”
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吐槽的苏锦瑟果断岔开话题:“米够用吗,我已经让人去收购一百担大米送来,只是不知到底能买到多少。”
“只怕城中愿意卖米的商户不多,许多人都屯着米价准备雪停后高价卖出,现在的米还是小璟从私库中拿出来的。”邹雁归颇为无奈地说着。
“县令不管?”苏锦瑟问,后知后觉想起来县令不就是自家人,所以咳嗽一声圆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买不来换个棉被之类也行。”
“寿阳城内不准以权压人,不然抬出你的身份还不是吓死他们。”欧阳璟挤到苏锦瑟身边,自来熟地抓起她的手,像是玩着玩具一样捏着,苏锦瑟只要手指一动就立马抓紧手指,睁着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苏锦瑟无奈地把手放在她手心,继续说道:“以权压人本就不对,他们自愿交出才是民心所向。”
“七娘子自有分寸即可,不以权压人是寿阳心照不宣的规矩。”邹雁归意味深长地说着,英气挺拔的眉毛微微扬起,脸颊露出些许探究之色,她偏偏又圆脸带笑,红衣鲜艳,给人足够警示又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苏锦瑟笑,不接她的话,只是来到那木桶前,里面的白粥煮的软糯,粥明显盖过水,是以米香格外浓,不过令苏锦瑟意外的是来这里拿粥的人并不多,且各个衣服整洁干净,不似受苦的样子。
“这里的人并不多,怎么煮这么多粥。”苏锦瑟好奇地问着。
欧阳璟捏着她的手指,回答道:“等会还要去送到养济院的,这几桶只是给这里家中有困难的人救济的,北城门这边家境贫寒者巨多,所以救灾点设立在这里。你看这个是我们城中的户籍官,寿阳十万户籍皆记在他脑海中,有神通之称。”
被她点到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子,头顶一圈白头发,对着苏锦瑟笑着行礼:“欧阳娘子谬赞了,不过是小官职责所在。”他说话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听的人心里直痒痒。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看着些,不要让那些懒汉闲人浑水摸鱼。”欧阳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户籍官赶走。
她见苏锦瑟迷惑,神情颇为得意,解释道:“你不了解寿阳吧,寿阳许多政策都是历任景王爷留下来的,等会我们要去的养济院,是仙逝多年的老景王妃完善的,分为孤老院和慈幼局,鳏寡孤独贫乏者、癃老废疾贫乏不能自存者,无父无母失牯者都可入住。”
“不仅如此,她还改革户籍制,把寿阳所有人都登记在册,根据家境贫寒程度,建立档案,若是寿阳要修建建筑或者疏通河道这些吏务,便从家贫中选人,甚至联系各大学堂建立奖学制,只要读书好便都可以免除学费,甚至可以凭成绩去衙门领钱。”邹雁归语带敬佩,尤为崇敬。
苏锦瑟心中突然一怔,冒出一丝怪异的错觉。她既觉得这个老王妃言行举止太过超前,又觉得今日这话出现的时机不对。
景王妃。
她沉默,把这个名字在嘴边过了一遍,抬起头来,发现邹雁归看着自己,便面不改色,笑脸盈盈地说着:“当真是厉害,怪不得寿阳如此不同。”
“可不是,人人都念着……”
“闭嘴。”
欧阳璟话还未说完就被邹雁归低呵一声打断。
苏锦瑟把两人脸色记在心中,心中暗忖:好奇怪的态度。
“排队排队,一个个来,王大伯你家有两个小孩,给你两碗仔细端着。”一个衙役大声吆喝着。
这声今天敲锣大喊惊醒了角落中怪异的安静,邹雁归立马说道:“先去看看吧,等会再去养济院,寿阳一个三个养济院,其中最大的那个是官府办的,另外两个是几大富商联办的,规模较小。”她为苏锦瑟解释着,最后补充了一句,“管理尤为严苛,不用担心克扣之事。”
等苏锦瑟去了哪里才发现为何如此说,因为管账的人竟然是官/兵。
原来军中十多年前便推行识字教书计划,甚至分门别类特选了一些有专门特长的兵分派到专职,而这三个养济院便是从邹明恩的亲卫中提拔出算账能力一流的士兵。
苏锦瑟听着管账士兵井井有条地汇报账目,视线不由落在他的脚上的靴子上。
那是一双鞋面揉旧了的牛皮靴,他身后是被他踩出来的一个个正方形印记,雪水化去,清晰地留在地面上。
“七娘子,七娘子。”
苏锦瑟回神,只听到邹雁归继续说道:“你看我们是否能把你送来的粮食放一些在这边,虽然仓库目前准备得非常充足,但不知这雪要下多久,且又快过年了,多备一些有备无患。”
“邹娘子说得对,便按你说的来吧。”苏锦瑟附和着。
“还有王校尉,适龄孩子的功夫也不要拉下,尽快操练起来,还有院中一些尚能活动的老人也让他们多动动。”邹雁归合上账本的时候多提了一句,王校尉冷着脸点头应下。
“你看是否还需要备一些红布给院中,瓜果蔬菜不如也送来一些,好不容易平安无事过个年,还是热闹一些才是。”苏锦瑟心中咯噔一声,漫不经心地说着。
欧阳璟连连拍手附和。
邹雁归笑容微僵,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还是让苏锦瑟心中一沉。
“七娘子想的周到,王校尉就这样安排下去。”
“好了,这是最后一个养济院了。我们等会去外面玩吧,雁归,你知道观音庙中那个明灯大师去哪里了吗?我听闻昨日有人摇出三个签被他请到后面解签,我今日也想去碰碰运气,不过发现观音庙关门了。”欧阳璟站起来好奇又不解地说着。
“明灯大师一向云游四海,想必又是挂牌出去了。”邹雁归敷衍一句。
雪下得越发达了,不一会儿,原本扫干净的路面又积起一层厚雪,窗外鹅毛大雪严严实实。
欧阳璟趴在窗前,时不时伸出手来接一下雪花,发出咯咯笑声。
大堂内,苏锦瑟和邹雁归在对弈,苏锦瑟执白子,邹雁归拿黑子,两人就着四方棋盘开始厮杀。
白子守着右下角,稳中求进,在前端和黑子胶州着,而黑子如腾云长龙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战况激烈,难分难舍。
“锦瑟也太谨慎了,不出反进,节外生枝。”邹雁归的棋子破开苏锦瑟的防守。
“白子乃是客人,守着规矩即可。”苏锦瑟把领头破局的黑子堵住,抱着手炉,慢悠悠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