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范老夫人和范知春是年少夫妻,院中也只有她一个内院人,所有孩子都出自老夫人膝下,家风清正,夫妻恩爱。
“还不是你多事接回来,我不得看着点,现在能教可见殿下眼光还是不错的。”老夫人嗔怒的推了推他,两人在一起已经四十六年了,枕边人眨个眼睛老夫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也别整日木着脸,我看七娘子怕你得很,一见人都不会笑了。”
苏锦瑟没有仗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恃宠而骄,而是规规矩矩的每日一大早就来主院给老夫人请安,算是全了一年后从范府出门的情谊。
“哪有。”范老不高心了,拉着脸说着,“胆子这么小,入了宫我看她怎么办。”
“孩子还小,不是要教吗,我看她还不错,我就很喜欢,不许你吓她。”
老夫人膝下就一个女儿,远嫁后不幸难产而亡,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只生了两个闺女,一个整日就知道读书,和她祖父一个样子,一个皮的爬树抓鱼,没一天不捅出篓子的,剩下的全是皮猴子,当日苏锦瑟一入范家大门,她的眼睛就亮了。
一个人时好时坏,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苏锦瑟眼睛黑白分明,澄亮透明,谁看了不欢喜。
“是是是,夫人喜欢就好。”范老不走心地敷衍着。
范老夫人也不理她,招了个丫鬟说道:“等教导嬷嬷教好七娘子,去给她送些药去,不是新选了丫鬟和嬷嬷吗,送几匹布去让她赏下去,免得压不住。”
“多余,等会肯定有人成箱成箱抬进来,而且这事肯定没完。”范老捏着胡子,不屑地说着。
东宫内,太子刚从政事堂回来,刚坐下没多久,欧阳泛流就把苏锦瑟选丫鬟和嬷嬷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边,说完还笑眯眯的夸了一句:“七娘子当真是厉害。”
盛宣知原本一脑门的事情,闻言也笑了起来,嘴角露出轻松地笑来:“做的不错,这几日也不曾出门赴约吗?”
“帖子倒是多,七娘子都没应下,只答应了范三娘子的读书会,就在范府内呢,范老夫人亲自看着。”欧阳泛流条理清晰地说着。
“这几日宫规学得如何?”苏锦瑟的教导嬷嬷是他亲自挑的,面冷心软,能力极好,也抱着若是苏锦瑟喜欢,他日就把她调过来的想法。
“好极了,七娘子聪慧,学得很快,嬷嬷也很高兴呢。”这嬷嬷是知道殿下存的心思的,虽说宫内两股势力拉扯,可谁不想更进一步,若是赌赢了那便是无边富贵。教导嬷嬷教苏锦瑟的时候极有分寸,偶有责备打骂也不敢打狠了,一般以嘴上教导为多。
太子殿下满脸含笑,早已没有刚入殿时的阴沉,一双琥珀色眼珠盛满日光,眼尾上扬,带出无言喜悦。
“后日便是汴京牡丹宴,让人请七娘子出府一叙。”太子殿下想着已有七八日不见人了,一直压抑的思念心绪突然随着欧阳泛流的描述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
“是。”
“还有那些被踢到外院的丫鬟处理干净,既然心思不正就不要留在她身边。七娘子心软,张如九要自己看着办。”盛宣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笑意渐敛,淡淡说着。
“是,这就让张如九去办。”欧阳泛流为张如九捏了一把汗。
“送些布匹首饰过去,她来时苏家也没备什么东西,你多送些过去给她防身。”
“那以后便挑着汴京城中流行的送去。”欧阳泛流体贴地说着,果然见太子殿下满意的点点头。
“钦天监请了何期?”盛宣知喝了茶,填饱了肚子,换了身衣服,出门前突然皱眉冷淡问道。
“下午便会送来吉时给殿下挑选。”欧阳泛流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
“嗯,放定的时候记得把礼单拿来。”放定便是送聘礼的时候,如今苏锦瑟已经住在范府,太子妃的聘礼便会送往范府,在备一份薄礼送往太原,太原再把嫁妆送到汴京。
殿下惦记礼单便是怕内务局看不起苏锦瑟太原苏家出生,给她使绊子,让她难堪,宫中要是想要给人难堪实在太容易了,而且根本让人挑不出错来,单是这个礼单便能大做文章。
他要苏锦瑟是一个体面盛大的婚礼,光明正大,富贵无双地把人接进宫内,自然不能让人拖他后腿。
太子殿下上马前眼睛微眯,眉眼半敛,看不出喜怒。
跟在后面的欧阳泛流打了个寒颤,希望内务局这次长点眼,不要惹殿下生气。
第96章 苏家来人
汴京繁华, 岁月悠悠而过,苏锦瑟随着范家两位娘子和老太太出入汴京各大宴会。
从一开始众人的打量不屑到如今的羡慕吹捧,闺门女子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这位未来太子妃,可即便如此, 这位太原苏家来的人也不曾出一点差错。
苏锦瑟在汴京平静无波地生活了一年, 汴京的第一场大雪终于翩然而至, 而此时,苏锦瑟刚刚下了马车。
“下雪了, 姑娘。”如意撑了一把伞上前,为苏锦瑟遮挡住大雪, 司棋连忙扶住她的胳膊。
给她撑伞的人名叫如意是苏锦瑟后来挑的四个丫鬟中的一个, 乃是外院出身,年纪最小,过了年才十三, 说话叽叽喳喳,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剩下的三个丫鬟, 内院出身的两个分别叫司棋, 司画。
两人都识字,尤其是司棋,祖辈还是官宦人家, 家道中落后入了范府为奴,容貌娇嫩,尤擅下棋, 另外一个外院出生的名叫吉祥,年纪最大,如今已经十七了,做事老道, 性格沉默。
苏锦瑟拢了拢披风,这件披风是前几日殿下派人送来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穿上身脖颈间银灰色的那圈毛绒衬得她愈发面色清冷,别有风情。
“可不是,终于下了,对了我刚才听说苏家来人了,锦瑟你还是赶紧去看看。”
紧接着下马车的时候范家五娘子范如霜,她性格活泼最是捣蛋,今日就是她陪着苏锦瑟赴了梅花宴。
她连下马车都是自己跳下来的,惹得她的丫鬟尖叫连连。
苏锦瑟闻言,对着她弯眼浅笑,黑白分明的眼珠潋滟出冬日清丽的光泽,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微微下垂:“多谢姐姐告知,那恕锦瑟先行一步了。”
范如霜看着远去的背影,突然长叹一口气:“怪不得殿下如此上心,真是好看啊。”
丫鬟梅儿拉了拉自己姑娘的袖子,捂着嘴无奈说道:“姑娘少说两句吧,如何能议论殿下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范如霜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大步向着内院走去。
“去看看祖母,今日可真有意思,刑部侍郎家的那个姜三娘子还想在锦瑟面前拿乔,被人怼得连花都赏不下去了,半道就走了,我可要和祖母说道说道。”
苏锦瑟不知后面的动静,慢条斯理地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直含笑的脸微微下敛,她姿态从容,神情平静,身后的人也不敢说话,只顾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这位七娘子是个好相处的人,可她身边的张黄门和两位嬷嬷却是不好惹的,只要你有一点不好的小心思都会被赶出去,谁也不想被赶出去,整个院子被保护地滴水不漏。
苏锦瑟踩着薄薄的雪地,沉默地想着。
她及笄在即,及笄之后便是大婚,苏家三个月前已经送来嫁妆,出人意料,竟然是整整两百台的嫁妆,一时间惹得众人羡慕连连,范家不得不另开了一个院子给她专门放嫁妆。
今日来的人应该就是来参加她的及笄和大婚的。
也不知是谁会来。
苏锦瑟很快就看到自己小院门口的黄门,张如九和温嬷嬷站在门口,远远看到苏锦瑟一行人,便撑着伞迎了上去。
“今日来了谁?”苏锦瑟挥了挥手,笑问着。
温嬷嬷接过司棋的位置,扶着苏锦瑟的手,低声说着:“来了三位娘子和一位郎君,分别是三娘子、六娘子和八娘子,外加一位九郎君。”
苏家小辈竟然都来了,苏锦瑟停在院门口,隐隐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有谁作陪吗?”
“二娘子在里面,翠华和王嬷嬷也在里面陪着。”温嬷嬷扶着人小心跨过院门。
范家二娘子范如云标准的汴京大家女子,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没一处可以挑出错来。
苏锦瑟刚进入大堂,丫鬟掀起帘子,就看到坐在最后面,无聊吃着点心的苏锦然猛地起身,挥着手大声喊道:“锦瑟你终于回来了。”
她一说话,众人的视线就落在入了大堂的人身上。
苏锦瑟穿着大红色衣裙,裙边缀着汴京如今最为流行的水波裙摆,随着走动好似鲤鱼破水而来,摇曳生姿,头戴着一顶小梅花冠,兼之珠钗,梳成高髻模样,艳丽又不失华贵。
苏锦然眼睛一亮,拍着手夸道:“锦瑟这个花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冠了。”
苏锦彤的视线落在她裙摆上,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裙子,抿了抿唇,扭过头去。
一直玩着张如九送来玩具的苏季元抬起头来,一张病弱的小脸露出怯生生的模样,小猫一样的眼睛盯着人。
“锦瑟你终于回来了,玩的如何?如霜可有给你添麻烦?”
范如云本在和苏锦雨讨论汴京新出的诗集,见主人回来了,便起身迎了上去,嘴角抿出温柔的弧度。
“很好,就是宴会上又要斗诗,我和如霜实在头疼。”苏锦瑟被她牵着入了走,一脸苦恼地说着。
范如云嘴角的笑越发温柔,眼睛微微弯着,好似一滩春水缓慢流动带来一室春光。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便走了,你们姐妹好好聊聊。” 范如云很快就起身离开。她本就是今日苏锦瑟不在才出面替她招待贵客的,如今人回来了,自然是功成身退。
“你们几时入的汴京,没有长辈陪同吗。”苏锦瑟送人离开口又一次坐下,笑脸盈盈的问着苏锦然。
她和苏家的关系处得并不好,也就和苏锦然还不错,自然一开始就问着苏锦然。
苏锦彤揪着帕子面色一变,苏锦雨倒是依旧淡淡的模样,捧着茶细细地抿着。
苏锦然咧嘴笑:“昨日呢,祖母和娘,还有大伯和大伯母也来了,还有两位哥哥,我们本来打算住在驿站里,昨夜殿下连夜安排我们入了别院。”
她依旧是太原时天真无邪的模样,说起话来脆生生的。
苏锦瑟一见她的模样便不由笑着:“那便好,我让人去准备席面了,你等会少吃点,免得吃不下。”
苏锦然连连点头:“听说汴京的菜和太原极不同,我一定要大吃一顿的。”
她边说着,边把最后一块糕点吃完了,眼睛一转看到抱着玩具的苏季元,推了推他的手:“哎哎,这是经常给你送玩具的七姐姐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那些玩具吗,去给七姐姐道谢。”
苏季元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他生来带病,身体一直不好,被养在凤娘子膝下,一直不曾出过门。四岁的孩子还长得尤为瘦弱。此刻被众人盯着,连耳朵尖都是红的,抱着玩具不知所措地坐着。
“来姐姐这里。”苏锦瑟一见他心底就放软,对着他拍拍手,唯恐惊吓到他。
“去嘛,别不好意思。”苏锦然点点他的胳膊,“你以前不是还很喜欢她抱你呢,一年不见怎么就生疏了。”
苏季元抬起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珠湿漉漉地扫了她一眼,好像一直小瘦猫孤零零地坐在这里,两腿僵硬地悬空着,又可怜又可爱。
“算了,过几日熟了就好了。”苏锦瑟不愿他为难,笑着缓和着。
一旁的苏锦彤啧了一声,不高兴地说着:“你一个男孩子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原本神情缓和了一点的苏季元瞬间又紧张起来,抱着玩具扣着手指,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你凶他做什么。”苏锦然把人抱在怀里,呛道,“胆子小怎么了,谁说男孩子胆子要大的,你自己这么大的时候爬个树也不敢。”
“都四岁了,话也不会说,也不知祖母把她带回来做什么。”苏锦彤嫌弃地说着。
苏季元被说得越发低下头,整个人都埋在苏锦彤怀里。
“他自幼体弱,开窍慢一些怎么了。”苏锦彤拍着他的脊背安慰着,不高兴地抱着人坐到另一边,“别哭了,到了汴京我们去找最厉害的大夫看看。”
苏锦瑟眉心不由皱起,她打量着苏季元瘦弱的肩膀,这才发现怪异之处,虽然汴京的已经入了冬,但他穿得实在太多了,屋内又点着火盆,可他穿得不仅严严实实,而且依旧脸色惨白不见血色。
苏锦彤嗤笑一声,苏锦雨放下茶杯,冷冷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怎么了,苏家难道养不起一个哑巴吗。”
“原本好好的人养在你们梧桐苑结果哑了,谁知道怎么回事,你自然随便说。”苏锦彤嘲讽着,眉眼挑着,不屑地说着。
苏锦雨脸色一变,大喝一声:“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你自己清楚。”
“好了别吵了,当真季元的面说什么呢。”苏锦然打断两人的争吵,拍着苏季元颤抖的身子。
苏锦瑟这才开口说话,说话冷冷清清的:“这事我自然会安排的。”
她扫了两人一眼,最后落在苏季元身上,叹了一口气:“别怕,翠华,把我之前给八郎君整理的玩具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