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你看,有玩具了,好了,没什么难过的。”苏锦然晃了晃他,像模像样地哄着。
“对了,你及笄是不是在范府办啊。”她看翠华带着苏季元去玩了,又问道。
苏锦瑟点点头。她如今算得上范家的养女,范家待她很好,老太太悉心照料,教会她不少东西。
不久前,殿下也传信说了此事,便把地址都定了下去,连请帖都发出泰半了。
苏锦彤盯着她,不甘问道:“女子及笄都是在家办的,你不回太原便算了,选在范家是看不起苏家吗?”
这事虽然抬了苏锦瑟的身份,却是打了苏家的脸。
苏锦瑟淡然笑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许多事情不是我要如何,苏家要如何就能让如愿完成的,而且范家对我也并无不好,今后的路是我自己走,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对我有利的条件。”
“对对对,我娘也这么说的。”苏锦彤连连点头。
苏锦彤深吸一口气,恨恨说道:“你可是苏家的人。”
“自然,不如我也不会请你们入汴京,殿下也不会连夜给你们安排别院,不是吗。”苏锦瑟笑说着。
苏锦彤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苏锦雨扫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
“对了,你婚期定下来了吗?”苏锦然眨眨眼,促狭地问着。
苏锦瑟抿着唇笑了笑:“殿下说及笄之后再说,请期的环节不急。”
苏锦然哦哦了几声,脸上写着大写的八卦:“看来殿下对你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听说你定下人家了。”苏锦瑟扭头问着苏锦雨。
她对苏锦雨态度复杂,一方面是因为那日祠堂上的苏锦雨的帮忙,一方面确实她母亲和良姨娘的死可能和凤娘子有关系。
苏锦雨点头,冷淡地说着:“是,太原宣抚使的三儿子,母亲不愿我远嫁,父亲便定在太原了,等你这边成婚后,我便要回去准备了。”
“还不错,出嫁时,我会记得给你添笔嫁妆的。”苏锦瑟笑说着。太子妃给她添嫁妆无疑是给她撑腰的意思,让她在娘家好过些。
苏锦雨点头谢过。
苏锦然笑道:“我也要!我娘这次可给你添了三十箱嫁妆,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可得给我撑腰。”
苏锦瑟笑着点点头。两百台嫁妆中自然有好有坏,三夫人添的三十箱嫁妆无疑是顶尖的东西,就连范家人都大吃一惊。
一旁的苏锦彤孤零零地坐在一侧椅子上,紧抿着唇,手指揪着衣服,明显觉得自己与她们格格不入,可还是挺直腰杆地坐在椅子上,状若无事地喝着茶。
苏锦瑟及笄的日子眨眼便到了,范家早已人山人海,今日为她及笄的人乃是范家老太太,正一品的夫人,参知政事的夫人,这样的身份可是极有面子的,苏锦瑟一席黑衣被人牵着入了大堂。
大堂正上方坐着范知春和范老太太,右下首坐着苏家老太太和苏侯爷,之后以此坐下去,汴京中有头有脸的人今日全都聚集在范府。
有了品阶的夫人才能入大堂,剩下的人只能在外面等候,凑个热闹,即使这样,苏锦瑟发出去的一百三十张帖子都有人来赴宴,送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门前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苏锦瑟目不斜视,一脸平静地随着赞者的话三拜三加,一件件穿上礼服,最后跪在蒲团上,看着范老太太为她插上发簪。
“好孩子,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格外喜欢,聪敏却不桀骜,温柔却不怯懦,便赐你的字为朝岁,朝朝岁岁平安乐,切不可失了本心。”老太太摸着她的头温柔说着。
苏锦瑟眼眶一热,拜首应下。
“走吧,带你家姑娘下去歇一会。”范老太太对着翠华低声说着。
翠华红着眼睛扶起苏锦瑟。
“礼成。”司仪高声唱道,原本安静的人群瞬间热闹起来。
翠华扶着苏锦瑟出了正院,她今日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及笄的事情,折腾到现在早就又累又饿又困。
“可惜殿下不在。”她低声说着,殿下作为外男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入她的及笄大礼,她心知却又遗憾。
苏锦瑟的院前有一大片竹林,是殿下特意找人栽种的,郁郁葱葱,苍翠欲滴,平日里竹林口便有小黄门守着,今日却无人守着,只是入口站着一个身着青绿色衣裳的人。
苏锦瑟眼睛一亮,嘴角不由露出笑来,推开翠华的手。
“殿下。”
她飞奔而过,桃红色裙摆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划开艳丽的痕迹,鬓间珠翠叮咚而响,她像一只乳燕扑进盛宣知怀中。
等候多时的太子殿下一把接住她,眉梢眼尾俱是笑意,凌厉的眉峰都因为此刻而柔和下来,如玉的脸颊清俊温柔。
“朝岁。”盛宣知牢牢扣住怀中之人,轻柔又满足的叫了一声。
两人在沙沙竹林中无声相拥,漫天雪地竟再也融不进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朝(zhao)岁
下一张大婚!
第97章 大婚出府
绿杨烟外晓寒轻, 红杏枝头春意闹,汴京的春天不期而至,护城河上的桃花一夜之间开了花,柳叶发出嫩芽。今日灰蒙蒙的天色还未露出旭日的阳光, 东城门的一声鞭炮就划破天际, 彻底拉开热闹的序幕。
今日乃是太子大婚。
这一声巨响, 原本沉默的街道瞬间热闹起来,不少百姓穿戴整洁地站在门口张望, 向东是皇宫的方向,向南是范家的位置, 今日这条朱雀主干道上铺满了红布。
苏锦瑟寅时刚到就被翠华碎碎念地叫醒了, 范家今日从上到下全都穿了新衣服,翠华得了一身绿色的衣服,衬得人越发黑瘦了, 但她还不自知, 涂着大红胭脂趴在苏锦瑟面前,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姑娘, 起床了。喜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苏家人也来了,外面来了好多人, 花园里很热闹。”翠华比她还兴奋,一张小嘴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
“嬷嬷,给翠华端碗糕点。”苏锦瑟虽然神思还迷糊, 还未完全清醒,但依旧下意识地要把翠华的嘴堵住。
——太吵了,下次给她改名叫翠鸟得了。
王嬷嬷听着姑娘软软的撒娇声,斜眼看了一眼翠华, 翠华眼珠子一转,立马捂住嘴,去外面冷静冷静了。
苏锦瑟懒懒散散地坐在圆凳上,屋内灯火通明,梳头婆子是范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梳头发的本事汴京圈中闻名,今日被老夫人特意送来给苏锦瑟梳头。
“七娘子的头发真好。”梳发婆子拿着牛角梳笑说着,“一点都不打结。”
温嬷嬷在一旁打下手,笑说着:“殿下送来的雪花膏,每次洗完头发都要抹上去的,自然是好的。”她笑,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来,这一年她算是看明白这位太子妃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了,连头发丝都要亲自过问才放心。
梳发婆子笑着不说话:“和和睦睦,千依百顺。七娘子好福气。”
苏锦瑟看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乌黑秀气的长发,在梳发婆子的巧手下很快就露出一个发髻的形状。
太子妃的礼服早已送了过来,青绿色的颜色在烛光下闪着内敛的光泽,上好的蜀绣借着自带的质感好似一团娇嫩的花落在众人眼中。
大团大团的并蒂莲用金丝绣成,喜服上绘绣着凤、日、月、星等十二种图像,金粉、珍珠粉洒在绣面上,栩栩如生,艳丽多姿,下裙摆如莲花般闪开,微微一动,裙角边缘的水波纹好似活了一般,裙角缀着九十九颗雪白的珍珠,大小颜色一模一样,随着苏锦瑟的走动,好似一汪皎洁湖面浮现在众人眼前荡漾摇曳。
喜服用料极多极贵,所以也极重,内外六层的装扮让苏锦瑟穿上去没一会就觉得闷,不由伸手扯了扯袖口,低声说道:“先虚扣上,有些热。”
专门给苏锦瑟上妆的嬷嬷跪坐在她边上,细细地用青黛勾勒出眉形的轮廓。
“七娘子的眉毛整齐浓密,都不需要再修。”嬷嬷夸道。
说话间,门口传来声响,竟然是苏家人来了,苏锦瑟虽然没能从苏家出嫁,但苏家主要人物还是都上了京,就连四岁的苏季元也都带了上来。
苏家老太太被两位媳妇扶着入了内,她穿了深紫色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入内就低声说道:“我想和七娘子说句话,你们先退下吧。”
温嬷嬷笑容不变,强硬又不失恭敬地说道:“还请老太太莫要为难我们,吉时快到了,耽误不得。”
扶着苏老太太的大夫人双眉一竖,不忿说道:“我家老太太就是想和亲孙女说个话那容外人说三道四,还不给我退下。”
“大夫人,不要失礼。”三夫人皱眉说着。
“我说错了,说几句怎么了,还能把人吞了吗。”大夫人吊销着眼,不屑地说着。
屋内喜悦的戏份徒然一怔,温嬷嬷笑容微微敛下,但依旧恭敬地说着:“大夫人哪里的话,老太太是七娘子的亲祖母,自然是最疼七娘子的,今日大婚,耽误了吉时,殿下那边如何说得过去。”
大夫人被这人气得仰到,恨恨说着:“还未嫁人就敢以权压人……”
“大夫人慎言。”苏锦瑟手中的发簪轻轻扣在桌面上,在寂静的屋内发出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声清冷冷的声音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位沉默的太子妃身上。
“你们先下去吧,一炷香后再进来。”苏锦瑟面色平静地抬眉看了一眼苏老夫人,冷淡说着。
屋内众人的神情各有各的异样,唯有人群后的苏老夫人面色平淡,好似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引发的纠纷与她毫无关系。
温嬷嬷欲言又止。今日七娘子出了一点差错,她便是难辞其究,死不足惜,殿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苏锦瑟点点头,安抚着不安的众人:“无事,去吧,我会注意时间的。”
众人只好退了出去,连大夫人都被老太太赶了出去,屋内只剩下端坐在铜镜前的苏锦瑟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苏老夫人。
老夫人衰老的脸颊出现在铜镜内,她掀开褐色斑点布满眼皮的眼睑,注视着铜镜内的人,神情冷静,苏锦瑟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着,谁也不曾先移开视线。
“祖母想与我说什么?”苏锦瑟问,老太太年纪是真的大了,据说年轻时也受过苦,老了的时候全部都反馈回来,显得苍老腐朽,好似珍贵的金丝楠木在浑浊的水中浸泡了一辈子,已经露出腐败空洞的模样。
老太太双手拄着乌木拐杖,眼神锋利像是一把刀一点点破开苏锦瑟的皮囊,好似黑暗汇总的一点幽幽荧光,触之令人胆寒。
“我希望你能写一张字据,既然你从范家出门,便算范家女,以后出了事便不关苏家的事。”老太太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苏锦瑟眉心皱起,打量着铜镜中的人,心中一沉,但嘴角却是挑起,笑问着:“祖母何出此言,祖母费尽心思要把苏家人嫁给太子,如今心想事成,又来这一招,是来威胁我吗?今日只是出了范家门,不是上了范家牒,如何能脱离苏家。”
苏老太太打量着她,那目光简直是要在她的字句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分析过去,她看得是一个货物,从来都不是人。
“这桩婚事,我想过许多人,卑贱如苏锦光也曾让我考虑过,唯独没有你,与她们而言是破天富贵,于你而言却是深渊地狱。”老太太收回视线盯着她裙角处的花纹,那花纹连贯起伏,好似把天地万物的灵气收归而来按压在这条裙摆上。
“所以祖母的意思是为了救我?”苏锦瑟倏地一下齐声,裙摆上的珍珠金玉发出清冷的撞击声,玉石珠砾叮咚作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圆凳上的人,嘴角微微挑起,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清冷之色,黑白分明的眼珠浸润在满屋的微醺烛光中露出惊人的锋芒。
“各取所需,当不上救你的虚名。”苏老太太不动声色,眉也不抬一下,平静说着,“你不值,苏锦瑟,无知者永远都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阴谋者永远都是利刃悬颈,日日难安。”苏锦瑟冷笑。
“你不让我来无非是你觉得我见不了人,这样的原因无非两点。第一,最为浅显,因为我见不了人,娼妓出身,身份地位,可如今我已近挂在大夫人名下,这点说不通。”
苏锦瑟盯着面前的人,她面色平静,好似分析地根本不是自己一样,眉眼神情俱是冷意。
老夫人面无表情。
“或者,我会给苏家带来麻烦,这个麻烦对于苏家而言是灭顶之灾,来源……”苏锦瑟下巴微微挑起,睫毛下敛敛住满心思绪,“便是汴京。”
老夫人冷笑一声:“胡言乱语。”
苏锦瑟心中却是舒一口大气,她收了满身的攻击,施施然的坐会圆凳前,注视镜中自己的脸,平静说道:“在太原,我从不曾出过苏府,所以缘由不一定是我。与我有关,与苏家无关的人,身边算来算去变剩下我早逝的母亲。”
“你们藏了她一辈子,甚至杀了她,就是为了这个秘密是吗?”
老太太抬眉,盯着苏锦瑟,却不料视线被苏锦瑟抓了个正着,只见铜镜中的人影露出一抹笑来,清淡薄凉:“祖母,你老了。”
苏老太太沉默,随即露出一抹恶意的笑来:“我老了又如何,只怕是你要死在我前面。你不过是炸我,炸出一点只言片语,只能在偌大的皇宫抓瞎,可我不一样,苏家有不死的秘诀。”
“皇、宫。”苏锦瑟轻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