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她低下头注视着手边的九树九钿礼树花冠,闭上眼,淡淡说道:“够了,祖母,你确定这件事情你也一清二楚吗?也许你知道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字据我是不会写的,我与苏家的恩怨还未了解,等我抽了空自然是要一笔笔算会啦的。”苏锦瑟的眼珠看着铜镜中的人,
“你……”
大门就在这个瞬间被打开,范老太太被人扶着站在门口,她穿着大红色裙子,白面团一样的脸上带着和气,见人就露出笑来:“祖孙两人怎么聊了这么久,别是耽误了吉时,还不给七娘子梳妆打扮,今日定要美艳动人。我幺女十八年前远嫁江南,两个孙女都还未出嫁,没想到今日还有体会一把嫁孙女的心态,当真是欢喜。”
后面这话上对着苏老夫人说的。
温嬷嬷立马顶了小丫鬟的位置,上前扶着她入了屋内,笑说着:“老夫人谦虚了,这一年里,我家姑娘可一直把您当长辈敬爱呢。”
范老夫人连连点头,欣慰说道:“说的是,七娘子最是孝顺。”她笑说着,不顾苏家众人黑了的脸色,笑脸盈盈地对着丫鬟们呵斥道,“没眼力见的,还不扶苏老夫人去休息。”
苏老夫人起身,她虽然年纪比范老夫人大,但身上品阶不过三品诰命,见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不敢不敢,赶紧扶起来,你是锦瑟的祖母,与我而言便是亲戚,我也有些话与锦瑟说呢。”范老夫人避开,笑着扶起她。
“锦瑟桀骜顽劣,这一年多亏范老夫人教导。”苏老夫人平静说着。
“锦瑟乖得很呢,最是贴心。”范老夫人捂着唇笑说着。
“既然如此,就不耽误老夫人了,锦瑟之后在汴京也请老夫人多多照顾。”苏老夫人出门前温和说着。
“自然,我与她时短缘浓。”范老夫人目送她出门,得体地应下。
“还不给七娘子上妆梳头。”范老夫人在她一旁紧挨着坐下,握着苏锦瑟冰冷的手,嗔怒道,“屋子怎么暖和,手这么这么冰,这一年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要给你调理身子,你现在这样,殿下还以为我怠慢你了呢。”
苏锦瑟笑了笑,反手握紧范老夫人的手,笑说着:“老夫人待我这样好,殿下早已知晓,刚才不小心碰了冰的了,不碍事,一会就暖了起来。”
老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鬓角,面带怜惜:“好孩子,你这样好自然值得更好,无需为她人介怀。我幼女早逝,两个儿子携妻带子在外地为官多年,只留下两个孙女留在府中伴我膝下,府中冷寂许久,那日我一见你就格外欢喜。”
苏锦瑟敛眉。范老夫人对她极好,那种好不仅仅是看在殿下面上照拂她,更多是把她当做亲孙女照顾,一点点教会她在汴京生活,从言行举止到诗书礼乐,让她能迅速融入汴京生活,她是她的引路人,是一位温和的长辈。
在她身上,苏锦瑟感受到家的温暖。
“我见老夫人也格外得喜欢。”苏锦瑟低声说道。
范老夫人注视着她,看着她的眉毛画上青黛,脸上铺上珍珠粉,脸颊点出胭脂,她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糕点,笑说着:“来,吃口糕点,大婚累人得很,我当初饿的把喜被上的干果都偷偷拿来吃了。”
苏锦瑟抿唇笑,没想到范老夫人人前仪态大方,人后还干过这样的事情。
“我以前和你一样,也是乡下来的丫头,不过是选择了范知春作为我夫君,才慢慢变成这个样子而已。”范老夫人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盯着苏锦瑟吃了两块糕点,又喂了她一点水,让她润润唇,不敢让她多喝。
“老夫人和范老很恩爱。”苏锦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羡慕地说着。
范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细声细气地说着:“夫妻之道是要靠自己走的,两个人都要做出让步。我嫁个他所以我愿意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宠我敬我,从不让我伤心,我们两个能走到这一步是经历了磨合和岁月,这个道理你懂吗?”
苏锦瑟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傻孩子,怕是耳朵听懂了,脑袋还不懂。”老夫人宠溺地笑了句,见她不好意思到低下头,继续说道,“不碍事,你只要记住这个道理就好,切记不可吵架,不能意气用事,有时候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解决才是。”
苏锦瑟点点头。
外面敲锣打鼓声骤然响起,小丫鬟脆生生地在门口喊着:“来了来了,轿子来了。”
苏锦瑟已经装扮完毕,结果范老夫人手中递来的却扇,听着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小声念叨:“驱邪平安,长长久久,儿孙满堂,事事如意。”
苏锦瑟停在门前,对着翠华低声说道:“扶着老夫人坐好。”
她自己后退一步,不顾众人惊呼,移开扇子,面带恭敬地对着面前的老人跪下,双手垫在额头,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老夫人之恩,锦瑟没齿难忘,我敬夫人如祖母,还请夫人受锦瑟一拜。”苏锦瑟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哽咽说道。
她出了门便是太子妃,从此一生只跪君王、夫君和天地,这一拜她是心甘情愿献给这位老夫人的。
范老夫人上前扶起她,一双眼睛通红,疼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凤冠沉重,这么一磕,白皙的额头便留下一道痕迹。
“好孩子,好孩子,你愿意叫我一声祖母,我便受着,我与你一见如故,好似故人来。殿下若是以后欺负你,你与我说,我叫范知春教训他。”她捏着苏锦瑟的手,好似寻常人家的长辈扬言给晚辈撑腰。
苏锦瑟眼中含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哎呦,大好的日子,姑娘可不准哭花了妆呢,殿下看了要心疼的。”温嬷嬷上前安慰着,“姑娘与范老夫人亲若祖孙,范家谁不知道,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是啊,去吧,赶紧去吧。”范老夫人竖起她的手中的却扇,遮住她的脸,慈祥地拍了拍手背。
重新收拾干净的苏锦瑟出了范家大门,范家热闹极了,连角落里都围满了人,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她身上。范家大门敞开,苏家和范家的人分列两侧站着,她目不斜视,跨出门槛,入了凤轿。
鞭炮声瞬间响起,锣鼓喧天,她只听到斐善和笑眯眯地大喊着:“起轿。”
苏锦瑟感觉自己晃了晃,伸手扶住轿壁,轿子向着东边巨大的皇宫走去。
摇摇晃晃的轿子莫名让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瞬间紧张起来,耳畔所有吵闹的声音都离得远远的,像是天边传来一般虚无缥缈。
她晕乎乎地下了轿子,被塞进一根红绳,她的不远处就是一袭红衣的太子殿下,两人的裙摆都是如出一辙的花纹,并蒂莲摇曳生姿,晃花了她的眼。
——她结婚了。
——和一个她喜欢的人。
——他们的一生就此连在一起了。
苏锦瑟深吸一口,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没写完,下一张的话,开车是开不了的,儿童车都被锁家里了,不过骚/话还是可以说说的(也许)
第98章 洞房花烛
苏锦瑟能看到汉白玉石阶两侧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这么多人庄严肃穆地站在那里,在还未被旭日吹散的白雾中好似一尊尊石雕伫立。
汴京城八大城门,十六口晨暮鼓,声声震耳, 她牵着那根红绸, 温嬷嬷在一旁扶着她, 而身边的那人带着她向前走去,熟悉的气息裹挟着初春的薄雾笼罩着她。
苏锦瑟的视线落在自己脚尖, 那颗洁白浑圆的东海珍珠随着步伐在日光下熠熠生光。盛宣知带着她一步步迈过九龙台阶,旭日终于破开清晨的薄雾, 微醺的日光落在汉白玉石雕上, 围栏上昂首的兽首冰冷瞳孔中突然有了刺眼的光芒。
她听着耳边声乐不断,眼角不经意间落入那点微光,一颗散漫的心好似被人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戳醒, 猛地一跳, 瞬间紧张起来。她握紧手中的却扇, 眉眼微微下垂, 在鼓声中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终于在大庆殿前站立。
雕栏玉砌、丹楹刻桷的正殿金碧辉煌,高高挑起的琼顶, 十八根擎天大柱,浓郁的熏香过着炭火的热气阴面而来。
这是她从不曾想过的一条路,现在只要跨过这个门槛便再也回不了头, 她犹豫不是害怕,只是迷茫紧张。
一旁的太子殿下的手像是感觉到她的迟疑,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温柔又有力地握住她的手, 清浅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别怕。”
苏锦瑟举着扇子侧首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和他四目相对,殿下沐浴在阳光下,昏黄色的日光落在他的发丝上,好似闪着和煦的光。
苏锦瑟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珠中,透过这双眼睛看到殿下的内心深处,可那双眼中依旧透出坚定认真。
她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她想,这条路上有殿下,也许并不难走。
“取扇。”大殿门口的司仪唱和一声。
一旁的温嬷嬷正打算替姑娘拿下扇子,还未动手,就见殿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心轻轻拉了下来,露出扇后面的脸颊,水沈为骨玉为肌,端得上是倾城绝色之姿。
苏锦瑟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微微低下头来,她觉得手中的红绸被人攥紧,微微侧首看了盛宣知一眼。
“走吧。”他把扇子交给他人,轻声说道。
锋利俊秀的眉眼在春日暖阳下露出一点温柔之色,如冰上峭壁上冒出一点娇嫩小花,瞬间迷了人的眼。
苏锦瑟不知为何红了脸,不得不移开视线。
太子大婚冗长庄重,司仪手中的表章又长又华丽,把人念得晕晕乎乎,大庆殿内的熏香香软醉人,成功让原本就早起的苏锦瑟脑中升起困意。
到最后强撑着昏睡脑袋的苏锦瑟只是麻木地跟着殿下,他跪她也就跟着跪下去,他磕头她也学着磕头。
直到她听到司仪一声:“礼成。”这才回了神,掀开睫毛,露出迷茫迷糊的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殿下。
“我让人送你回东宫。”盛宣知趁着人群闪开,低声说道。
苏锦瑟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在满脑困意中找出一丝清醒之色,小声嘟囔着:“可以离开了吗?”
盛宣知摸了摸她的脸颊,细腻柔滑的质地令人爱不释手。
“自然可以,这只是开始,后面的事情要在东宫完成 。”盛宣知见有小黄门匆匆跑来,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苏锦瑟脸色大变,瞬间清醒过来:“还有!”
她可是从天还没亮就折腾到现在,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她只吃了两块糕点,现在饿得浑身不清醒,看着新跑来的小黄门,穿着绿衣裳,浑身圆鼓鼓的,好似一块成精的绿豆糕对她迎面而来,招呼她赶紧咬一口。
盛宣知打量着垂头丧气的人,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可惜苏锦瑟陷入打击中一点也没发现。
“送太子妃回东宫歇息。”盛宣知对着温嬷嬷吩咐道。
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的温嬷嬷立马扶着太子妃点头称是。
苏锦瑟最后被塞进马车中,马车摇摇晃晃,带着不甚清晰的喧嚣,耳畔是醉人的春风,她一双眼都睁不开了,被温嬷嬷牵着入了椒房,靠着床柱竟然直接睡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站在软绵绵的垫子上,四肢发软,脑袋昏沉,意识也模糊起来,人也陷入黑暗中。
盛宣知来的时候,只看到温嬷嬷弯着身子小声的叫唤着人,殿内寂静无声,谁也没想到太子妃还未完成最后一步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温嬷嬷额间露出几点冷汗来,暖洋洋的内室让她背后衣裳都湿透了。殿内站了不少丫鬟嬷嬷,有太子妃自己带来的,更多的是东宫自己的。
她们看着殿下,又看着太子妃,心思浮动,有人担心,有人鄙夷,更多时候是沉默。能站在这里的丫鬟嬷嬷个个都不简单,明日过了太子妃的眼,便都成了东宫的内院人。
“不用叫了。”盛宣知低声说着。
温嬷嬷老脸涨红,尴尬地搓着手,露出里面睡得香甜的苏锦瑟,一张如玉小脸睡得粉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意,想来是一个好梦。
盛宣知坐在她边上,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从眉梢到嘴角,冷漠的脸上露出笑来。
他一笑,屋内的气氛就松快起来了。要知道殿下一向不苟言笑,御下极严,容不下一丁点的错误。
众人何曾见过他的笑脸,他今日一笑,不少丫鬟瞬间红了脸。
“罢了,礼仪从简,不要打扰太子妃休息。”盛宣知对着喜婆低声说着,昏黄烛光下,俊秀的脸上依旧带着零星笑意,斜飞的剑眉都卸去三分冷峻。
喜婆连连点头,算是明白这位太子妃在殿下心中位置不清,也不多做纠缠,嘴皮子麻利地说了吉祥话,只挑了剪发作为礼节,笑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装着两人头发的红色荷包被太子握在手中,这荷包要求新娘子自己绣,苏锦瑟绣功一般,只捡了最简单的并蒂莲绣着。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欧阳泛流激动地压低嗓子说着。
众人行礼贺喜,但都不敢大声说话。
“退下吧。”太子让人卸了苏锦瑟的凤冠后便挥了挥手,最前面站着的的六位丫鬟对视一眼后皆退了下去。太子身边一直没有丫鬟伺候,除了太子妃带来的五个丫鬟,其他还未过太子妃眼的人,今夜在殿内都留不得。
屋内只剩下苏锦瑟带来的五个丫鬟和欧阳泛流带着三个小黄门站在一旁伺候着。
苏锦瑟半个身子靠在床栏上,谁的脸颊上都出了雕花的印记,可她丝毫不觉得难受,睡得依旧香甜,之前如此多的动静竟然也没能吵醒她。
“今日太子妃何时起的床?”
翠华压低嗓子:“寅时刚到就醒了,只吃了两块糕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