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延琦
虽则赵家夫妇是实诚人,但总归住的不是自己的地方,心里不踏实。
阮青岚自然明白妻子的忧虑,便安抚道,“庆州地价总归比汴京便宜,我明日就去问问,放心,咱们既能在汴京安下家,也能在这里安下。”
秦氏心里总算有了些底,这才点了点头,又听见夫君道,“咱们的织机布匹过几日也该到了,我索性把织坊的地一起看了去,准备准备,趁早开张。”
他早做了打算要来庆州,所以在临安的那些日子,不止采买各类布匹,还顺带置办了一些织机,眼下等东西一到,织坊与布莊便可以继续开起来。
有了营生,生活便能稳固下去。
听他这样说,秦氏也愈发踏实了,这才终于放心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床,刘氏已经命厨房做好了早饭,还差人送到了客房,一家人用罢,阮青岚便出门找地方去了,秦氏则带着孩子们去找刘氏说话。
赵达去了王府,此番他跟随主上外出四个多月,乍一回归,必定有的公务要忙。
及至傍晚,在外奔波了一天的阮青岚才回府,而他前脚刚到,赵达也回来了。
“阮兄,告诉你个好消息!”
赵总兵风风火火,行在自家宅院里走,步子迈的更大,眼看着就到了阮青岚跟前。
阮青岚还有些意外,“什么好消息?”
“主上赐了宅院与田地给你们。”
赵达红光满面,由衷的替好友高兴。
阮青岚却一脸惊讶。
那边秦氏刘氏及几个孩子听见了消息,也赶忙围了过来,安若问道,“赵叔,王爷为何要赐我们宅院?”
赵达笑道,“你们一家护送主上下江南,一路辛苦,这是主上的酬金。”
“这……”
秦氏看了看夫君,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王爷实在太客气了,我们一家还不是仰仗王爷才如今才平安脱险?如今又赐我们宅院,还有田地,这叫我们如何报答?”
阮青岚也已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只叹道,“王爷真是大恩大德!”
这若是寻常朋友,他大可客气婉拒,可对方乃镇北王,他如何客气得了?自然只能领下谢恩。
赵达下意识的看了看安若,又与他笑道,“哪日有机会,我带你们亲自去王府谢恩。”
安若不是没有察觉,此时虽未说话,心间却已是百般滋味。
是了,眼下来了庆州,他是王,她是平民,他要施以恩惠,她便必须受着。
如此这般,她终究没法与他撇清关系。
是不是命中已经注定,在高霁与他之间,她必须做一个抉择……
耳边,父母与赵家夫妻还在说话,刘氏好奇道,“王爷赐的宅院在哪儿,离我们远吗?”
赵达哦了一声,赶忙道,“不远不远,就在染坊街后,趁天早,咱们先过去看看如何?”
这是个好注意,既然有了宅院,阮家人自是迫不及待想见到的,刘氏及孩子们也是好奇,众人便立时道好,赶忙出了门。
如赵达所言,两处相隔果然不远,安若觉得马车没行多久,便到了地方。
众人落下车来,立时见到了一座不小的院落,其外观如庆州大多建筑一样,以青灰色为主,内里分三进,还带了一个小花园,虽比不上赵达的总兵府,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却已算很不错的宅院。
更要紧的,里头已经安排了下人,有打杂的丫鬟仆妇,亦有做饭的厨子,甚至还有几个高大的护院,看上去都是忠厚的模样。
赵达与阮青岚悄声介绍,“这都是主上专门命人给你挑的人,可靠,放心用便是。”
阮青岚感激到无以言表。
这位王爷想得实在是太周到,竟顾及到了他们初来乍到,且还是做生意的,连护院都安排好了。
这宅院虽不是崭新,却能看得出提前修整过,此时内里的家具摆设一应俱全,随时可以入住。
在赵府上打扰也不是办法,阮青岚与秦氏商议之后,决定第二日就搬了进来。
赵家夫妻都是侠肝义胆的人物,赵达白日里要去办公务,刘氏就陪着他们到了新宅帮忙,又是帮着安顿行李,又是帮着秦氏照顾小娃儿阿皓,出了不少力气。
所幸有独孤珩安排的下人,加上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红菱小竹王妈等人,忙活了三四日后,阮府终于收整妥帖,回归了正常的秩序。
而阮青岚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场所做织坊与布莊,恰逢织机与布匹等逐一到达,他又在当地聘请了人手,要将织坊重新开起来了。
就在一切逐渐步入正轨之时,安若忽然接到了来自镇北王府老太妃的召见。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35章
其实说起来, 若论近来庆州城中最令人好奇的一桩事,非阮家莫属。
进城时, 他们的马车紧随镇北王车驾,这是许多百姓亲眼目睹的, 而紧接着,他们又被王爷赐了新宅,且还是在城中较为显眼的地段, 更引来众人瞩目。
一时间上到庆州官员,下到百姓邻里,无不在好奇这阮家的来头。
而王府里的那位太妃, 大概也是如此,
阮家人从未与如此贵人打过交道,乍一收到召见,不免有些紧张。
秦氏小心问来送信的嬷嬷, “不知太妃召见小女, 所为何事?”
嬷嬷笑道, “夫人莫要紧张, 前段时日, 王爷从汴京贵府采购的绫罗到了, 太妃觉得不错,今次召见阮姑娘, 大约为了此事。”
原来是为了织品?
秦氏稍稍放了下心,忙拿了碎银做答谢,怎奈嬷嬷不收, 只笑道,“请阮姑娘先做准备,我在此候着。”
安若上辈子在宫中待了半年,也算了解这位太妃的脾性,眼下召见既然来了,自是不敢拖沓,便应了好,回房准备一番。
不多时,她更衣梳妆完毕,重又来到厅中。
那嬷嬷打量她一遍,见她穿的只是平民女子常见的袄裙样式,不过衣料不错,刺绣也是精良,颜色也只是淡淡的樱色,并不惹眼,心间不免多了几分好感,将语气又和蔼了一些,道,“请姑娘随我来。”
便引她出门上了马车。
行了一路,待到达王府时,已是日上中天。
镇北王府乃庆州最权威之处,建筑自是庄严而大气,正门侧门皆有手持刀戟的侍卫把守,叫人不敢不肃穆。
安若随嬷嬷由侧门进入,一路往后院太妃的居所行进,余光扫过府中的花木殿宇,心间不无波动。
这便是独孤珩自小长大的居所。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踏足此处。
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沾染了他身上气质,安静又有些沉重。
一路绕过许多连廊,终于到了李太妃所在的懿兰苑,隐约听见那堂中有说话声,想来是有别的客人在,嬷嬷便先将她安置在门口,自己入到房中禀报。
没过多久,又出来对她道,“请姑娘随我进去拜见太妃吧。”
安若应是,这才踏进堂中。
进来发现,这堂中果然有不少人,上座一位中年妇人,衣着华贵,自该是李太妃无疑,下首的茶座上坐了三位妙龄女子,正在陪着李太妃说话,安若余光快速扫过一遍,认出了其中的一位。
上辈子曾亲口告诉她明瑜死讯的邢漪容。
安若知道,其父邢江一直辅佐独孤氏,乃是上一任镇北王留给儿子的老臣之一,李太妃膝下只有独孤珩一个儿子,平素应是时常召贵女们入府说话,因此邢漪容出现在此,她并不意外。
“太妃,阮家姑娘来了。”
耳听嬷嬷替她报完家门,她忙朝坐上人行礼,“民女阮安若,拜见太妃。”
大约因着初次见面,李太妃神色还算和蔼,将她打量一遍,颔首道,“起来吧。”
安若应是,便立起身来。
“王爷此次进京,带回不少织品,听说都是出自汴京民间的织坊,成色居然也不错的,可正是你们家出的?”
李太妃慢条斯理的问道。
安若忙应是,“民女家中一直做织造生意,此次有幸被王爷看中,运到庆州来。承蒙太妃不嫌弃,民女荣幸之至。”
这话听起来让人舒适,看来还是个会说话的,李太妃颔了颔首,又听下座的一位少女问道,“原来上回太妃赐赏的花罗是你家出的?那料子倒挺好看的,你们如今也来庆州了?”
安若并不识得这位,不过由这般语气也可以判断出,其非亲即贵,便也垂首答道,“是,家父年初曾途径庆州,知道此处是个好地方,便举家搬迁过来了。”
她并未提及一家跟随独孤珩的辗转,毕竟那是他隐瞒身份的秘密行动,不好轻易公之于众。
这叫李太妃较为满意,便又问道,“举家搬迁,还是这么远的地方,着实不太容易,眼下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这问题看似寻常,其实隐有试探的意味。
安若自是不敢放松,只道,“回太妃,民女祖上以织造起家,如今也依然打算做织造生意,家父这两日正在忙碌织坊开张之事。”
这话一出,方才说话的少女又开了口道,“你们的织坊在哪里,等开张了我们也去光顾光顾。”
李太妃笑嗔,“就你爱凑这种热闹,前几日你娘还与我抱怨,说你不好好习女红,成日想着出去玩。”
少女撒娇道,“姑母别说我啦,我难得出来透口气,在家快被我娘唠叨的耳朵起茧了。”
堂中顿起一片笑声,安若这才晓得,这位是独孤珩的外祖李家的表妹。
上辈子似乎隐约听说过,这位表妹当时已经嫁去了长安,所以她从未在宫中见过。
待众人笑过,她答李家姑娘的话,“我们的织坊在城东浆洗街,另还有两家布莊在选地方。”
李家姑娘点了点头,另一位姑娘也张口道,“这庆州还没有像样的织坊,我们从前的衣料大多由蜀州或临安运来,如今近处若能有像样的,倒是方便不少。”
安若点了点头,能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那目光的主人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她大致能猜到原因。
——看几人坐的位置,便知同李太妃关系的亲疏,邢漪容此时坐在最末,说明她同李太妃的关系,还没有上辈子进京后那般热络。
加之李家姑娘看起来很爱说话的样子,她插不上话,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她的目光……
安若顿了顿,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上辈子那般敌意。
只是上辈子,她已是独孤珩的女人,邢漪容记恨她,或许可以理解,然这辈子,她明明并未有阻碍到对方的地方。
正疑惑着,却听见对方开了口。
“说来,主上在汴京赢下宫中箭赛的事,听闻那时的奖品是六颗罗斛宝珠。”
话音才落,李家姑娘立刻不无得意的接了话,“是啊,表哥两箭六鸟,把番邦都震住了,可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