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延琦
他虽是在笑,却令人遍体生寒,曹诚明白事情不对,只得硬着头皮道,“如果王爷所说是事实……那便是削藩降位的大罪,依照律法,当时贬为庶人,再依照大理寺法办。”
话音落下,曹诚自己也是一头冷汗,书房中刹那死寂。
然须臾,却见独孤珩又笑道,“那曹大人觉得,孤会叫你这么做吗?”
曹诚垂首屏息,半晌,只敢道,“小的只知道,独孤氏一向忠于朝廷,王爷乃光明磊落之辈,定不会忤逆陛下。”
独孤珩又笑了,笑过之后,却陡然将面色转冷,道,“孤不是傻瓜,若有一日有人刀架在脖子上,自然会先选择保命。”
语罢,却将话锋一转,又对曹诚道,“不过,孤倒是甚为佩服曹大人,您出发前,对此来庆州可有胜算?可是确定孤会将王妃交给你?”
曹诚只当自己已是凶多吉少,却也并不服软,坚持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纵使小的今次在劫难逃,也无愧于陛下朝廷。”
语罢,便是一副英勇等待就义的模样。
独孤珩叹了口气,兀自端起手边茶盏,喝了口茶,悠悠道,“曹大人何必将话说得如此严重?孤难道是轻易杀害忠良之人?你这个年纪,想必已是有家有室,要是死在我庆州,家中妻儿该当如何?”
曹诚又是一愣,这镇北王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要杀他,也不把阮家人交给自己,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却见独孤珩搁下茶盏,却径直将方才曹诚递来的那封信给撕了。
曹诚傻住,“王爷!此乃陛下圣旨……”
却被独孤珩轻飘飘打断,“曹大人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去歇息要紧。”
说着吩咐阎章,“好好招待曹大人。”
阎章应是,忙上前道,“曹大人,请吧。”
曹诚深知此时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道理,只能先跟着下去。
……
~~
此时,对于前院的一切都浑然不觉的安若,才见到自己的婆母李太妃。
其实她已来了懿兰苑,却被告知婆母正在午睡,一直在堂中候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见徐嬷嬷将李太妃扶出来。
要知道往常这个时辰,李太妃早已起了,红菱陪在主子身旁,不由得暗自猜想,莫不是今日王爷陪主子回门惹了李太妃不快,是在故意拿乔?
不过,仔细一瞧,这位太妃气色有些不太好,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
安若见状忙问,“母亲可是不舒服?可要儿媳去传府医?”
李太妃疲惫摇头,“不必了,我这是老毛病,府医那里也没甚好法子。”
徐嬷嬷也在旁解释,“启禀王妃,太妃这是当初生王爷时落下的病根,每到天冷或风大的时候,就要犯一犯。”
安若明白了,点了点头,却听李太妃问她,“今日回门可还顺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家中安好,加之王爷与儿媳都挂念母亲,便提早回来了。”
安若说着,忙叫红菱捧出从娘家带回的绫罗,又道,“这是家中织坊近来新出的花罗与雪绢,正好用来裁制春衣,爹娘特意托儿媳带回敬献母亲,还望母亲不嫌弃。”
李太妃挪眼瞧了瞧,见其质地轻软,又有光泽,果真是上乘之品的样子,便颔首道,“有劳你爹娘还记挂着我。”
有心与她多说几句,只是仍难以抑制头脑间的胀痛,便又恹恹的闭上了嘴。
安若看在眼中,知趣起身道,“儿媳不打扰母亲歇息,先行告退。”
李太妃颔首,她又转向徐嬷嬷道,“还请嬷嬷仔细照顾母亲,若有需要,及时派人与我报信。”
徐嬷嬷应是,她便领着红菱出去了。
一路行在花园中,红菱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提醒安若,“听说女子产后虚弱,若不好好注意,极易留下病根,就比如太妃那般,待主子生产时,可一定要小心着些。”
安若笑她,“嫁人都还未,尽然知道这些了?”
红菱一愣,红了脸解释,“这都是主子出阁前夫人特意交代过奴婢的,夫人放心不下姑娘,同奴婢说了好些,只是奴婢愚笨,总是忘这忘那,方才见了太妃才想起来,现在先同您说一说,免得日后忘了。”
说着又忍不住感慨,“太妃也是可怜,这顽疾天冷不成,风大也不成,一年不知多少时日要遭罪……不过话说回来,太妃整日在懿兰苑里呆着,极少出门,也吹不着什么风啊?”
安若一顿。
说的也是,时下与冬日大为不同,虽说庆州春日风大,但太妃整日足不出户,怎么就又泛起了旧疾?
只可惜她不懂医理,太妃对她也还有所芥蒂,就算她想问,估计也不会多说给她听。
她只好暂且带着疑惑回到了自己的怡心居。
谁知前脚才到,紧接着就见独孤珩也来了,脚步生风,似乎有急事的样子,未等她开口问,便主动道,“孤要去一趟马场,等会儿就要出发,你可要同去?”
“马场?”
安若一愣,“远吗?”
独孤珩道,“马车须行大半日,加之还有些事项,今晚是回不来的,最快也要明晚。”
这也就意味着,他今夜会宿在外头。
只是好不容易才娶到美人,眼看这才第三日,如何叫他甘心孤枕独眠?所以便赶来问一问她,若她也愿意同去,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为了令娇妻动心,他又提醒了一下,“听说这几日不少小马驹出生,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刚出生的马驹?
安若从未见过,倒颇有些动心。
然而想了想,还是婉拒道,“母亲今日又犯了旧疾,方才过去时,见她不太舒服,妾身还是留在家中的好,不然留下太妃一人,实在有些不孝。”
“哦?母亲又犯头风了?”
独孤行倒还不知道消息。
见安若点头,他想了想,只好道,“也罢,那孤便快去快回,辛苦你留下照看母亲,倘若有事,找管家便可。”
安若点头说好,他便要出发,随身衣物那些自有逢春料理,倒也不必她操心。
只是柔情蜜意才三日不到,眼看就要分别,直叫人有些不舍。
趁房中没人,独孤珩忽的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好好的揉搓亲吻了一番,这才放手。
安若喘息未平,只听他贴在耳边道了一句,“等我。”便大步出了房门。
只留下身后一室的旖旎,及衣襟凌乱的她。
~~
独孤珩出府时还不过下午,安若在回来的马车上睡过了午觉,此时有些无所事事,想了想,索性叫红菱寻了些绢缎丝线,动手裁剪。
红菱好奇道,“主子是要给王爷绣荷包吗?”
安若笑着摇头,他堂堂王爷,若是身上揣一个荷包,叫人见了,岂不有损威仪?
“我打算给太妃缝几个抹额。”
据说保暖可治头风,她也没什么大本事,绣工还可以拿得出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绣几个抹额孝敬婆母。
红菱也很赞成,安若说干就干,情不自禁沉浸其中,连晚饭都险些忘了吃,直到红菱来提醒,她才晓得叫人摆饭。
只是待饭摆好,未等动筷,却见懿兰苑又来了人,倒是太妃头疼的厉害,请她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某王:不想自己睡,哭唧唧
第55章
什么?李太妃头疼的厉害?
一听这话, 安若立时顾不得吃饭,把才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便要起身去看。
红菱却着急道,“主子不吃两口吗?”
安若摇了摇头, “太妃的病要紧,我晚一会儿吃也无妨。”语罢再顾不得多说,赶紧去了懿兰苑。
待到了地方, 只见李太妃正躺在榻上,凝眉闭目,时不时呻.吟几句, 果真一副痛苦状, 看上去比白日里严重得多。
榻旁的徐嬷嬷也是一脸急色,见她到来,赶忙行了个礼, 略带歉疚道, “想必是扰了王妃的晚膳……”
安若微笑止住她的道歉, 赶忙关问榻上的婆母, “母亲觉得如何?”
李太妃连眼都睁不开, 只边喊痛边道, “头像是要炸开一般……哎哟……痛死我了……”
像是要炸开一般?这么严重!
安若吓了一跳,看来这是真的疼, 只无奈独孤珩此时不在身边,她只好问徐嬷嬷,“可有传府医?府医怎么说?”
徐嬷嬷据实回道, “午后府医来瞧过,只说是旧疾,叫太妃好好歇息,只是太妃午后也还好,不知怎的到了傍晚就忽然疼起来了。”
安若发话,“再去传。”
懿兰苑的丫鬟应是,赶忙又去请府医。
没过多久,就见两个府医都来了,一番望闻问切后,对她禀报道,“太妃大约是这两日有所着凉又引发旧疾,未充足休养所致……”
语气似乎也不是很肯定。
安若只好先道,“可有法子替太妃止痛?”
府医道,“臣等可先为太妃开几幅止痛药,太妃这是陈年顽疾,短时间内不好根除。”
安若点头,忙叫他们去开药煎煮,又回到婆母榻前亲自守着。
待药熬好,她亲自服侍婆母喝下,又叫人取了温热的帕子替太妃覆在额上。
如此更迭了五六次,许是镇痛药发挥了作用,李太妃终于不再喊痛,睡了过去。
安若松了口气,起身离了床边,徐嬷嬷来到近前,轻声与她道,“时辰不早,王妃早些回去歇息吧,奴婢来照看就好。”
安若抬头看看窗外,只见皓月西移,这才惊觉夜色已经深了。
不知不觉竟折腾了近两个多时辰。
不过好歹伺候着李太妃睡下,倒也不算白忙活,她悄悄舒了口气,对徐嬷嬷道,“那就有劳嬷嬷了,今晚若有什么,请一定再去找我。”
徐嬷嬷应是,将她往门外相送,走至院中时,安若忽然闻见一阵气味。
似是敬神用的檀香,却又掺着些橘皮之类的果香,混在一起,倒是很好闻。
她好奇道,“这是什么香味?”
徐嬷嬷闻了闻,回道,“回禀王妃,大约是小佛堂里的香。”
李太妃近几年颇为敬佛,每日都要念上一段经,因此她院中就设有佛堂,且就在安若此时右手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