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她心下暗道:这姜虞的身体真是废物,若是换成姜大小姐的身体,她何至于如此狼狈。
这般想着,忽然脚下一空,笔直地坠落下去。
姜玉只感到身体瞬间失重,整个疾速坠落,还未转过神来,人就沉入水中。
霎时间,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挤压,碰撞,裹挟。
姜玉被冻得身子发麻,好不容易才从水里游到岸边,双手抱住一块凸起的岩石,靠在岩石上喘息。
她剧烈地咳嗽着,举袖擦掉脸上的水,还未喘匀气儿,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飞起,被重重地砸到岩壁上,又沿着岩壁滑落于地。
那一刻,姜玉只觉全身疼得都快失去知觉,骨头似乎都被摔断了。
她伏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缓过这阵疼,抬头朝前望去。
一条银鳞闪烁的长尾静静地伏在她身前不远处,在她视线望过去之时,尾巴尖儿忽然重重朝地上一击,震得底下岩石尽碎,一块细小尖锐的石头从石缝间激射而出,朝她迎面击来。
姜玉赶紧翻身一滚,堪堪躲过那颗小石子。
小石子打在她身后的岩石上,轰然一声,打得那半人高的岩石碎为齑粉。
姜玉一颗心“砰砰”直跳,顺着那条长尾望上去,终于看到腰部之上,是女人半.裸的身子,胸.部坚.挺,腰肢纤细,充满年轻的肉感,然而再往上,却是一张老妪的脸,脸上皮肉松懈,满脸皱纹,就连头发都稀稀疏疏,如冬日枯草一般。
女人上身为人,下身却是一条长达数丈的龙尾,蜿蜒地蜷铺在地上。她的双手都被一条细细的镣铐锁住,镣铐两端,则深深地钉入她背后的岩壁中。
那岩壁上写满符文法咒,显然是封印一类的阵法。
姜玉看得心惊,忍不住问:“你是谁?”
那老妪原是举着一张菱花镜,正揽镜自照,用涂了蔻丹的手指拨弄着为数不多的白发,听到这一声问,便愤怒地将菱花镜倒扣在一旁,朝姜玉望了过去。
她的眸子是幽绿色的竖瞳,像蛇一般,只一眼就震住了姜玉。
姜玉觉得她看着自己的模样,好似人类看着一只肥美的野兔,过会便要将那只野兔开膛破肚,扒皮放血,烤了来吃。
那完全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更高一等的物种看待食物的眼神。
姜玉只觉她的眸光中似有一种令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她的手脚在这样的注视中完全无法动弹。
那老妪定定地看着姜玉,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用粗嘎难听的声音说道:“冬藏仙府的女弟子?哈哈,师兄,你这是在试验我吗?”
“试验我是不是会信守承诺,不吃冬藏仙府的人?”
“哈哈哈,不对不对,我老糊涂了,师兄早就死了,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他第七代孙女了,哈哈哈……”
姜玉听了她这话,隐约猜到这龙女可能和冬藏仙府有关系。
“你……你究竟是谁?”
那老妪倏然收住癫狂的笑声,举起手,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竟似要隔空扇姜玉一巴掌。
随着手掌落下,一道掌风袭来,只差一点便要落在姜玉脸上。
正在这时,一道玄黄身影忽然落在姜玉身前,那道掌风正好撞在神机火铳上,火花崩溅。
来者,正是江玄。
姜玉看到少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这个少年看似处处维护“自己”,实则维护的却不是她,而是他心爱之人。
自己若不是夺舍了这副身子,之前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那一瞬间,她心中涌起巨大的妒意——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该夺舍姜虞!
江玄挡在姜玉面前,平静地望着被困在此地的龙女,不卑不亢道:“请前辈高抬贵手,容许晚辈将这个夺舍了晚辈未婚妻的妖人带出浮游秘境。”
老妪的目光落在江玄身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忽然作了一个引颈深嗅的动作。
嗅完之后,她脸上的神情越发狠戾癫狂,猛地用长尾支撑身体,高高立了起来,恨声道:“你和淮阴西门氏有何关系,你身上怎会有淮阴西门氏的气息?!”
第98章 为她剖丹
淮阴西门氏的气息?
江玄皱了皱眉, 睇视这老妪的癫狂状态,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此人,就是当年那个献祭生命, 诅咒淮阴西门氏男子代代早夭多病的女子?
可传说中, 那女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江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拱手一拜,不卑不亢地回复道:“秉前辈, 晚辈乃灵州江氏弟子,曾祖父曾娶淮阴西门氏女子为妻, 故晚辈与西门家亦算姻亲之家。”
“灵州江氏弟子?灵州江氏弟子?”
“灵州江氏家风还算清正,虽然迂腐了些, 倒也不算太该死……”
老妪絮絮叨叨地, 神经质地念个不停,但听完江玄的解释后, 面上的狠戾之色渐渐淡了, 她低头拿起菱花镜,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少女般羞涩腼腆的笑容,用那副粗嘎的嗓子唱起小调。
“女儿娇, 女儿俏,二八年华花正好……”
江玄看她疯疯癫癫, 只怕是被封印在此处太久, 神智早已失常,便又朝着她拜了一拜, 道:“既如此, 晚辈便不打扰前辈雅兴了。”
说完,转身封了姜玉的炁海。
江玄的右手没有包扎, 还淋淋地往下滴血,他也不管,用困元索将人绑好后,就用左手揪住她的背心将人提了起来。
姜玉竟也不怕,反而趁机朝江玄身上贴来,幽幽道:“江少主,这身子可是你未婚妻的,你这么粗暴吗?”
江玄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心想若不将这贱.人炼魂祭旗,着实难消他心中之恨。
江玄着实恶心姜玉的魅惑姿态,更厌恶她用姜虞的身体做出这个样子,简直看了恨不得自戳双目。
他抿了抿唇,不再与姜玉言语交锋,用力推了姜玉一下,正要带人飞上悬崖,忽然——、
叮——
一枚洁白如象牙的事物忽然从姜玉腰间滑出,落到地上。
这细小的声音未能引起江玄的注意,却令那老妪猛地摔下镜子,转过头来。
她先是盯着地上那枚莹白的事物,愣了一会,浑浊的双目渐渐恢复清明,整个人的气质也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时还是疯疯癫癫的,此刻却变得阴冷孤绝。
那一边,江玄刚带着姜玉攀上岩壁,忽然听到一阵通天彻地的龙吟之声。
那声音并不高昂,音调低哑,却震得三川之水为之翻涌,两岸孤崖为之震颤。
龙吟声化作无形的螺旋,如最快的羽箭,最锋利的刀刃,刺入耳膜,震荡灵台。
江玄但觉灵炁不转,气力顿失,连带着姜玉一起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二人才摔落在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毫无反抗之力地拖到老妪面前。
老妪用长尾缠住江玄,缓缓抬起右手,举着那枚象牙状的事物问姜玉:“这浮游秘钥是你带进来的?”
姜玉被老妪所释放的龙族威势所震慑,身子无法自控地瑟瑟发抖,不知该不该答是。
那老妪神色晦涩莫名,叫人完全看不出喜怒。
老妪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还以为引了那女娃娃出府,便有机会破了这浮游秘境的禁制,不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这钥匙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老妪愈笑愈大声,缠着江玄的龙尾也越缩越紧。
江玄被那巨大的力量所困,只觉全身骨骼都似错位了一般,口腔中泛起铁锈味,多半已是受了内伤。
龙族的力量竟恐怖如斯,连他一个金丹修士都无法抵挡。
可想而知,若是当年四海龙君不曾违逆族意,将四海龙族封印在四海境内,只怕如今人族早已覆灭了。
江玄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此刻只能寄望于这老妪念在师门情分,让他顺利带着阿虞的身体离开。
“前辈……晚辈现在可以带夺舍了晚辈未婚妻的妖人离开此地了吗?”
那老妪收了笑声,看向江玄,问道:“你的未婚妻?你在江氏是何身份?你的未婚妻又是何身份?”
“晚辈乃灵州江氏少主,晚辈之未婚妻是冬藏姜氏的二小姐,与晚辈自小定有婚约。”
那老妪隔空一抓,将姜玉抓到面前,脸贴着脸问她:“你夺舍了他的未婚妻,你把他的未婚妻藏到何处去了?”
说完,那双幽绿的竖瞳微微一缩,忽然笑道:“原来在这里。”
说罢,便徒手撕了少女身上的鱼鳞银甲,把她胸前所戴的护心镜扯了下来。
“啊。”
姜玉痛呼,因为这暴力的撕扯,修长白腻的脖颈被护心镜的项链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老妪把姜玉丢到地上,举起那面护心镜细看,口中不禁赞叹:“这锁魂阵倒是做得极为灵巧,很有当年江氏先祖的风范。”
说毕,以掌覆上镜面,闭上双眼,似是沉下心来感应镜中魂魄。过了会,忽然睁开双眼,皱眉道:“半人半龙,西海白龙族的血脉?”
老妪苍凉一笑:“想不到过去那么多年,西海白龙族竟还有后人存世。”
“这女娃娃也太不济了些,竟叫个蝼蚁般的人族这般轻松就夺舍了。”
江玄一直在观察这老妪的反应,见她似乎对同样身怀龙族血脉之人似有同族共济之意,便道:“前辈可有能力打开这换魂阵,把晚辈的未婚妻换回来吗?”
那老妪闻言冷笑一声,道:“哼,是你们自己技不如人,中了人家的道行,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她说着朝江玄望来:“你又能给我什么?”
江玄道:“只要前辈愿意放晚辈和阿虞走,不论前辈想要什么,只要是在晚辈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晚辈必然双手奉上。”
这时姜玉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忍着对龙族威势的恐惧,膝行到老妪身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前辈,前辈,我知道符箓金册藏在何处,只要前辈愿意帮晚辈杀了这个负心汉和姜虞那个小贱.人,晚辈愿意帮前辈找到符箓金册。”
老妪听到“负心汉”三字,面色骤然一变,瞳眸里爬上几许血丝,投向江玄的眸光中满是狠毒。
“负心汉?”
江玄道:“晚辈与这妖人绝无半分瓜葛,此人乃是太阴宫细作,请前辈千万不要相信她的一面之辞……”
姜玉听到江玄辩解,尖着嗓子与他同时争辩道:“是,我是太阴宫之人。可难道魔道的女子便没有权力追求心爱之人了吗?这负心汉明明早就有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还对我百般哄骗,只为通过我窃取太阴宫中的机密。”
“他将我的利用彻底,吃干抹净之后,便将我完全抛诸脑后,我只是气不过,这才夺舍了姜虞。”
“而姜虞这女人自甘下.贱,明知他朝三暮四,还一心想着嫁给他。前辈,你若能助我杀了这对狗.男女,我一定找到符箓金册,双手奉上……啊!”
姜玉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妪揪着头发抓起来。
老妪本想按着她的脑袋在岩石上磕几下,好叫她尝尝血溅三尺的滋味。江玄看出她的意图,忙出声疾呼:“前辈不可,不要伤了阿虞!”
老妪听到这声疾呼,这才改了主意,将姜玉搡到地上,望着她冷笑道:“你这蝼蚁一般的人族贱.婢,也有资格对我西海白龙族的人指三道四!”
“我方如是这辈子最恨负心汉不错,却不是你这么个贱.婢就能借来杀人的刀。你以为说他是负心汉,我就会帮你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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