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过了会,江玄问道:“你拿回那一魄了吗?”
姜虞垂着眼睫不作声,脸上神情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江玄心中便越发慌张,越是琢磨不透。
“除了这件事情,你还骗过我别的吗?”
终于听到少女出声,江玄心弦骤然一松,连忙道:“没有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姜虞抿了抿唇,从储物灵囊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江玄手上,说道:“吃掉它,这是罚你骗了我。”
江玄凝目望去,认出这药瓶乃是之前在黑水城中,他给姜虞的黄连清心丹,当时他骗她这是“西府海棠”的解药,害她白吃了好多天的苦丸子。
没想到经过这么多事情,这瓶药她竟然还留着。
“你不愿意吗?”
江玄浑身一震,道:“自然不是。”
揭开瓶塞,倒了一把黄连清心丹在手,全都塞入口中。
丹丸入口的那瞬间,黄莲特有的清苦之味旋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江玄素来最怕吃苦,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忍着恶心将那丹丸咽下。
当最后一颗丹丸顺着食道滑入腹中时,少年忽觉香风扑面,继而唇上一暖,灵巧的舌尖顶开他紧抿的双唇,将一颗甜得发腻的花生糖顶了进来。
这一吻太过短暂,一触即分。
少女站的地方比少年更高,需要将身子探出窗外,弯下腰才能揽住少年的肩膀。
姜虞半靠在江玄身上,将下颌轻轻枕在他肩头,细声道:“那一魄已经归位……”
少年身子一僵,背上肌肉绷得僵硬。
姜虞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把那一魄里的记忆封印了。”
江玄只觉前一瞬好似跌入万丈深渊,后一瞬又陡然踩上实地,堪比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他不明白:“为什么?”
姜虞自嘲一笑,道:“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软弱吧,我也有不敢面对的事情。”
“思余,你真的不懂得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可你那么害怕我想起以前的事情,肯定是因为你觉得,一旦我想起来,我便不会再喜欢你了。”
“你害怕,我也害怕。”
“我害怕夹杂在两难之间选择,我更怕……我真的再也无法喜欢你。”
她毕竟不像江玄那样偏执决绝,她可以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却过不了那道名为“良知道德”的包袱。
所以她,可耻地选择了逃避。
第127章 无法放手
黎明破晓之际, 天色尚且朦胧黯淡着,天际却有黑云暗滚,忽而传来擂鼓似的低闷雷鸣, 过了一会, 便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
雨丝如飘絮般落在窗边相拥的少年少女身上。
感受到湿润的凉意,少年马上抬手轻轻将少女推入窗中,低声道:“下雨了。”
说完,翻身跃入窗中, 将少女打横抱起,抱到榻上轻轻放下, 替少女盖上被子,掖紧了被角。
江玄半跪在榻沿边, 摸了摸少女的鬓发, 声音非常温柔:“阿虞,你好好睡一觉吧。”
从冬藏仙府到灵州, 万里迢迢, 本就疲惫不堪。而原本该是人生最重要的婚礼时刻也被有心人完全破坏了。
江玄痛恨自己的自大,他以为布置得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
昨日婚礼上, 眉山夫人亲口承认了他做过的恶事,就算他能坐稳江家家主之位, 日后也必然声名狼藉。
有心人稍微探查便可知道, 冬藏仙府姜二小姐的婚事原本是与他的兄长定下的。
现下事情已然揭发,她若执意与自己在一起, 所要承受的又何止是各家对灵州江氏的虎视眈眈?
光是外头风言风语的唾沫星子就足够淹没她了。
连带着, 就连冬藏姜氏的清名也要为此所累。
但人生没有回头箭,已经做下的事情无法从头再来过。
江玄从来不相信佛门那套因果之说, 然而他现在竟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做过的坏事太多,所以才会遭到这样的孽力回馈。
“阿虞……”少年的喉结微微滚动,过了一会,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和问雪夫人回冬藏仙府吧。”
姜虞一惊,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又被少年握着双肩,轻轻按了回去。
江玄手伸到脖颈间,用力一扯,扯下随身佩戴的龙鳞婚契交到少女手里。
“这龙鳞婚契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早该还回去了。”
姜虞眼眶酸涩,忍着泪意说道:“我嫁给你,并不是因为什么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只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可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
“如果不是他不在了,你们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
“嘘——不要说话,你先听我说。”
“阿虞,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什么时候?”
“游仙村被屠村之后,我流落到天督城,沿街乞讨,有一日捡了一条瘸腿的小狗。我想送它去医馆治伤,可医馆的人却将我们打出来,还说我这样的小乞丐真是晦气。”
“你和你爹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你趾高气昂地丢给那家医馆一袋灵珠,要他们治好小狗的腿伤,还说第二日还来医馆督工。”
“可是第二日,你没有来。”
“第三日,你没有来。”
“我等了七日,你们都没有回来。四年后,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长大了许多,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那时你与哥哥在一起。我见到哥哥第一眼时,虽然震惊于自己和他的容貌如此相似,却从未想过他可能是我的兄弟。我当时看到你与他如此亲昵,心中最先想起的却不是还报你的恩情。”
“那时我心里恨得厉害,心想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果然不会记得随手施舍的一点善意。如果四年前你们回了医馆,如果你们能带我一起走,我又怎么需要去当朽蛊道人的徒弟,去为他杀人卖命。”
“我嫉妒,我痛恨命运不公,我一心想着要让你尝尝我在医馆等待的那七日所体会到的绝望。”
姜虞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刚动了动唇,就被他用手轻轻掩住口唇。
“所以我帮太阴宫的人捉住了哥哥。如果不是我,你们本来可以顺顺利利回到冬藏仙府,哥哥本来也不会死。”
这种自揭伤口、自我厌弃的讲述令姜虞心如针刺。
她呜咽道:“可是那时你才几岁呀,你也不知道……”
少年摊开手掌,盯着掌心的纹络,自嘲一笑:“阿虞,不用为我开脱。年纪小并不是洗脱罪名的名目。就像你明明帮过我,而我却恨你未实现随口许下的承诺。”
“你看,我就是这样坏的一个人,这才是我的真面目。”
姜虞负气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少年,流泪哽咽道:“我明明不想知道这些,你为什么非要告诉我?”
少年在少女身后躺下,隔着被子拥住她。
“阿虞,听到你说封印了那一魄的记忆时,我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欣喜欲狂。”
“我多希望那些事情被彻底抹去,我希望它们从未发生过。可是阿虞,这是掩耳盗铃,终有一天你迟早会想起来的。而我这个人太贪心了,如果不曾得到,如果让我趁早死心还好,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说要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少年环抱着少女的手臂微微颤抖。
“阿虞,我怕我会伤害你。”
姜虞身体一震,脱口道:“你不会的。”
少年抬手遮在眼前,苦笑道:“阿虞……”
姜虞支起身体,拿开少年遮住眼睛的手,低头看进少年幽邃的双眸中,坚定地重复道:“你不会的。”
江玄双眸微睁,心头巨震。
脱离游仙村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后,他的人生似乎就此截然换了一副面貌。
朽蛊道人赞他是天生坏种,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践踏、玩/弄人心。
兄长为了防止他继续为恶,临终前在他背上刻下了佛宗五戒印,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杀人。
眉山夫人说他野性难驯,戾气深重,担心他败坏灵州江氏百年清名。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她却还能这么坚定地说,你不会的。
江玄扯了扯嘴角,想笑,眼角却不期然滚出一颗泪。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放不开手?”
细白的五根手指滑入指缝之间,紧紧扣住。
姜虞抬起二人交握的手,双目盈盈:“那就不要放开啊。”
说完,抬指弹出两道劲风,金钩跌落,床帏滑下,如一片云霞罩住拔步床。
黯淡的天光从半开的窗子透进来,落在轻纱帷幕上,勾勒出两道紧紧相拥的剪影。
帐子里很暗,姜虞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低垂,眼前影影绰绰,鼻端全是少年唇齿间的气息,像山间草木的清芳。
少女的双腿在不知不觉间化为一条长满银鳞的长尾,逶迤地蜷在床榻上,尾巴尖儿微微抖动,似鱼儿拍水般,轻轻地拍打着堆积在床尾的衣物,间或探出床帏,如杨柳轻摆。
心爱之人的热情令少年无法抵挡,溃不成军。
少年呼吸低闷,迷醉地哑声唤道:“阿虞,阿虞……”
回应他的是少女柔软馨香的唇舌。
江玄觉得自己仿若身处冰火两重天的地狱,身受火烧冰冻之刑,既沉醉其中,又备受煎熬。
眼前人是佛祖座下救赎罪恶的龙女,亦是诱人堕落的玉面罗刹。
他的身上好似着了火,烧得神智全无。
二人如两株相寄相生的藤蔓,交叠缠绕,几乎控制不住要越过雷池之时,江玄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勉强找回最后一丝清明。
仅剩一点理智在他脑海中反复道:不行,不可以。
少年启唇,语声低颤:“阿虞,不要这样……”
“我真的会忍不住。”
上一篇:我靠做饭火遍星际
下一篇:强制欢宠:我的温柔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