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别人到我极乐赌坊来,是来找乐子的。你们几个狗胆子挺大,是专门来找晦气啊!”
几个剑修被吼得一哆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鬼哭狼嚎道:“二城主,我们冤枉啊,我们哪里敢在极乐赌坊闹事,实在是有人在比斗的时候暗下黑手耍赖。”
其他人都一脸惨兮兮的,姜虞注意到其中有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剑修静静站立在人群中,身姿如竹,一脸面瘫。
姜虞看那几个剑修被火灵子一训,都跟软脚虾似地哭天抢地,忽然看到个画风不一样的,心中一动,忍不住暗自关注起这个剑修。
此人虽然一身青衫落拓,但身姿傲然,气质拔群,细看之下,竟如一把宝光内蕴的朴剑。
敖烈又一掌拍向桌子,暴躁道:“你们既然打伤了我赌场里的守卫,就得负责,别在那儿跟老……本君哭嚎,我告诉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剪烛拿着个算盘站在敖烈身后,手指翻飞,快速拨动算珠。
“毁坏擂台,赔灵珠三万。”
“打伤二十三个守卫,伤势虽不沉重,但是也得休息三日才能复职。按每位守卫补偿三千灵珠算,总计六万九千灵珠……”
灵珠是一种蕴含灵气的天然矿石,是黑水城和极乐净土境内的通用货币。
诸般修仙宗派中,医修最富,术修次之,道士和佛修有香火供奉,日子倒也滋润,唯有剑修、刀修一脉最穷,无门无派的剑修更更穷。
这几个剑修看起来都不像有门派可倚靠的样子,这么大一笔灵珠,怕是扒了亵裤都赔不起。
几个剑修闻言脸都白了。
那个面瘫剑修原先一直盯着剪烛的唇看,他看得很认真,待剪烛说完赔款数目,忽然出声道:“我没有那么多灵珠可以赔。”
敖烈气得又要拍桌子,被赵奉仙用手格住了。
“赔不起灵珠,你就在这赌场里给本君做工,赔够了才能踏出这个门!”
赵奉仙放下手,回头望向姜虞,笑吟吟道:“这位前辈说他赔不起这么多灵珠,姜二姑娘,依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理呢?”
姜虞顿时觉得嘴里的瓜子不香了。
这小变态,又想坑她了吧,她才不上钩呢。
姜虞决定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个哑巴。
姜虞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两只手在胸前胡乱比着手语,开始了她的戏精表演。
赵奉仙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过了会,像是终于看不下去,猛地把头转了回去,对敖烈道:“其他人我不管,这位剑修前辈要赔的那份,算在我账上。”
说完起身,侧首剜了姜虞一眼,冷冷道:“走了。”
赵奉仙一向喜怒无常,行事出人意料,全凭自己高兴,敖烈也习惯了,听到赵奉仙说要代那位中年剑修偿付赔款,便挥了挥手,让手下放行,转头专心料理起其他几个剑修。
姜虞慢吞吞地跟在赵奉仙身后,手里还拿了袋瓜子和小肉干,自己吃一口,就喂十三郎吃一口。
她慢如乌龟爬,越走越慢,两人的距离也越拉越大,过了会,赵奉仙竟然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姜虞也不介意,反正走过一遍,极乐赌坊的路她也记熟了,不愁找不到大门。
她这一路磨磨蹭蹭,就是想跟刚刚那位剑修大叔搭句话,问问他修剑难不难,像她这么大了再去修习飞剑还来不来得及。
岂料左等右等,没等来那位剑修大叔,倒把小变态给等回来了。
赵奉仙从前路倒转回来,两袖生风,挟一身冰霜之气走回她面前,眸光往她裙上一扫,阴森森道:“你这双腿要是不会走路,不如砍了。”
姜虞心中嘀咕:那你这张嘴这么爱挤兑人,我帮你缝起来可好?
赵奉仙目光如刀,乜了姜虞一眼,道:“你说什么?”
姜虞吓了一跳,不禁抬手捂了捂嘴巴。
怎么回事,她刚刚应该没说话吧?
这小变态是如何知道她在心里编排他的?
姜虞磕了颗瓜子压惊,单手提裙,露出一点点裙底风光,:“赵公子啊,你好好看看,这双腿又直又长,骨肉匀停,砍了不可惜吗?”
正巧此时前头有一群人说笑着朝这边走来,赵奉仙听见人声笑语渐近,眸光阴沉,忽然抬手虚扣住姜虞脖颈,把她推进了楼道拐角的阴影里。
这片狭窄的阴暗空间,堪堪容下两个人。
少年扣住少女纤细的脖颈,把人抵在墙上,二人间堪堪隔了一只九尾灵猫。
十三郎抬起两只前爪,用力抵住少年胸膛,喉间发出低沉的威吓声。
姜虞觉得赵奉仙的手指很凉,轻轻搭在细腻的肌肤,像是下一刻就会用力扼断她的脖子。
一群赌客结伴经过,像是并未看到角落里对峙的少年少女,径自走了过去。
姜虞听见他们说:“你们听说了没,城主府过两日,就要办喜事啦。”
“哈哈哈,听说小公子掳了一个仙门大宗的小娘皮回来……”
……
那群人走得快,转眼就远了。
楼道里又恢复寂静,只剩下两道徐缓而绵长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姜虞率先抬手戳了戳赵奉仙的手背:“赵公子?”
赵奉仙眸光冷淡,垂头向姜虞面上扫了一眼,道:“赵某虽然答应送姜二姑娘回家,可没说是送活的回去,还是送死的回去。”
姜虞:……
姜虞默默想了一会,忽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之前所发的心魔誓确实有漏洞……
这小变态!
赵奉仙松开手,无视十三郎反对,强行把它揪到怀里。
“姜二姑娘这次可要跟紧点。”
赵奉仙抛下这句话,便抱着十三郎御气而行,如风似雾,明明看着速度并不快,但姜虞就是跟不上,到最后,便形成了这样一番景象——少年在前,如同闲庭信步;少女在后头拼命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等到终于出了极乐赌坊大门,上了步辇,姜虞手脚发麻,气喘吁吁,简直比刚刚跑完八百米还要累。
步辇起驾,平稳地朝城主府行去。
赵奉仙闭目养神,他没理姜虞,姜虞也懒得主动搭话——她现在累得很,一点都不想说话。
夜间的黑水城不闭坊市,依然十分热闹。步辇行至一处食肆聚集的街道,赵奉仙忽然击掌命令行尸停下。
食物香味透过幔帐钻了进来,姜虞闻了,不由眼睛一亮。
“烤肉!”
赵奉仙掀开幔帐,朝某处肉食铺子门口望去。
姜虞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抹熟悉的青衫人影,背上背着一把细长的铁剑,剑身被主人用布条小心爱护地包裹起来。
那个人,正是姜虞方才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的剑修大叔。
第14章 春风剑意
姜虞看到那位剑修大叔在肉食铺前买了一荷叶牛肉,又走到隔壁的酒垆沽了一葫芦酒,然后就走到街前的河堤旁,背靠柳树坐下。
街上行人纷纷,而他孤身坐在树影下,月光洒落在他肩头,剪出一个落寞寂寥的背影。
“昔日秋思仙府七名锋之首,春风剑,虞春秋。”
赵奉仙忽然开口,淡淡道:“一代风采绝伦的剑神,谁能想到,最后竟沦落到此等境地。”
姜虞惊讶道:“你确定这位前辈是虞春秋?”
虞春秋这个名字,姜虞可以说是熟到不能再熟。
原因无它。原著男主也是绝代剑修,在他年少时,心中曾对一位剑修前辈推崇备至,这位前辈便是剑神虞春秋。
秋思仙府和冬藏仙府算是道出同源,都属于安贫乐道门。秋思仙府只收男弟子,盛产剑修。在每代弟子中,择选优者列为秋思仙府门面,即为七名锋。
虞春秋是秋思仙府上一代七名锋之首,而这一代七名锋之首,就是那位将原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原著男主,漱雪剑叶应许。
叶应许人生中的几次境界突破,皆与虞春秋叛离师门前在秋思仙府的砺剑石上留下的那道春风剑意有关。
所以真要说起来,叶应许虽与虞春秋无师徒之缘,却也算有师徒之实。
“虞春秋原是上一代弟子中天赋最佳,境界最高之人,在师兄弟中声望颇盛,是最有望接任府主之位的人选。但十年前嘲风谷一战,虞春秋受命支援冬藏仙府,不知在嘲风谷中遭遇了什么,回归秋思仙府后,性情大变,终日借酒浇愁,最后因醉酒误伤师长,叛出师门。”
姜虞眼珠微转,忍不住移目看向赵奉仙,竟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敬佩之情。
姜虞不由吃惊地想道,这小变态居然也有对人心悦诚服的时候,真是难以想象。总不能他的童年男神也是虞春秋?
还有,他为何对当年发生在嘲风谷里的事情那么清楚?
姜虞正琢磨着,忽见赵奉仙跳下步辇,大步朝酒垆走去。
十三郎已躺在卧榻上四脚朝天,呼呼睡去,姜虞想了想,没惊醒它,轻手轻脚地退出步辇。
姜虞到时,赵奉仙已买了两坛酒,一左一右提在手里。
“你要做什么去?”
赵奉仙足下不停,大步朝柳树下的人影走去。
“讨教剑法。”
赵奉仙走到柳树旁,放下两坛酒,拱手行礼,谦恭道:“前辈,晚辈赵奉仙,不知是否有幸邀前辈共酌。”
虞春秋鼻子耸了耸,深深嗅了一下,侧首咬了口牛肉,边嚼边道:“呵,十颗上品灵石一坛的梨花白,这酒可不便宜哪。”
赵奉仙道:“任它千金万两,也不过是一坛酒罢了,哪有什么高下之分。”
这时虞春秋才抬起头,淡淡地朝赵奉仙面上瞥了一眼,认出他那张狐狸面具,便道:“哦,是你。在极乐赌坊里帮我赔钱的那小子。”
赵奉仙直起身,把面具推到头顶,语笑盈盈道:“正是晚辈。前辈葫芦中酒水将尽,还肯喝么?”
虞春秋哈哈大笑,丢开葫芦,伸手就拿了坛酒,一掌拍开红布酒封豪饮起来。
“美酒当前,不喝岂不是傻子?”
赵奉仙就在柳树的另一侧坐下,开了酒坛,小口慢酌。
姜虞抱腿坐在赵奉仙身旁,曲起胳膊肘捅了捅赵奉仙,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奉仙双唇微动,无声道:男人间的事,女人家少管。
姜虞看他像是不胜酒力,不过喝了两口,脸上就浮起浅浅的红晕,连耳廓和耳垂都一并泛红,简直惊了。
这个小变态酒量那么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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