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西门闻雪笑道:“风雅,我近几年心疾已经鲜少发作了,你未免也太杞人忧天。”
西门独秀依旧坚持己见:“我要陪着小师叔。”
西门闻雪被这孩子的模样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师叔都依你。”
二人在剑门关中随意而走,西门闻雪时不时向西门独秀讲述一些前人事迹,相谈甚欢。
转过一道山坳,二人眼前忽然出现一块赤色的岩石,岩石外层被人用钝器划得乱七八糟,留下道道粗糙的划痕,那些划痕组合在一起,却是七字龙飞凤舞的草书——
我命由我,不由天。
岩石下埋着半截断剑,多年风吹雨打,已然锈得千疮百孔了。
西门独秀脚步一顿,面上露出怔然之色,显然知道这柄断剑是何人所留。
西门闻雪瞧他神色不太好,不由叹息道:“风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中还没有放下那件事吗?”
西门独秀面色微变,撇开脸去,不再看那断剑,冷冷道:“西门闻香叛离家门,乔装扮为女子另投他宗,此等欺师灭祖的行径,是我们淮阴嫡脉永远无法抹去的奇耻大辱!”
“他改投他宗便罢,竟还与其师传出丑闻,其师逝后,更是盗取了冬藏仙府的宗门宝典潜逃,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怎堪配用‘西门’这个姓氏!”
西门闻雪走到巨岩旁,将那柄断剑扶起,面露肃然之色,道:“风雅,你视你的小叔叔为家族耻辱,我却不这么看待。”
“他改投别宗之举虽不妥当,却也是无奈之举。生在西门家中,却天生剑骨有缺,终其一生,拼尽全力都无法在剑道上取得进益,若是你,又会怎么做?”
西门独秀沉默不语。
“当年西门闻香携带符箓金册叛离冬藏仙府,其中内因,除了他自己,旁人皆不得而知。外界传言皆是猜测,你又怎能断定他真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携带宝典叛逃?”
西门独秀眼神微黯,道:“那师徒恋情的丑闻,总不会是假的。冬藏仙府的长老们再如何,也不至于抹黑他的师父。”
西门闻雪冷笑一声,语带嘲讽,反问道:“风雅,谁与你说师徒相恋便是背.伦?”
西门独秀语塞道:“这是……是世道所行,世人皆遵。”
“世道所行,世人皆遵,难道便是正确的吗?”
西门独秀被问得哑口无言,眸光重新投向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陷入沉思。
……
诸葛绮红和姜玉并驾而行,行至一片红叶似火的枫林中,诸葛绮红忽然勒马停下。
姜玉也停了马,回头问:“绮红师妹,怎么了?”
诸葛绮红想起路上江玄对她的警告,和江玄看她的眼神,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她宛如在看一具尸体。
想到这里,诸葛绮红心脏骤然一缩,忽然有些恐惧地意识道:如果她不听从这位江少主的安排,他真地随时都会杀了她!
并且以他的心计和手段,完全可以让人瞧不出任何破绽。
诸葛绮红本来还有些摇摆,毕竟她之前把姜虞得罪得太狠,那江少主早已对她起了杀心。
就算她这回对江玄言听计从,也难保他不会过河拆桥,若事成之后他还想要自己的性命,自己焉有抵抗之力?
可方才姜虞在马车上对她冷嘲热讽,她数次暗中向姜玉求援,姜玉均视而不见,她便清醒了。
那位江少主靠不住,这位冒名顶替的姜家大小姐更靠不住。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姜玉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她根本不会伸手帮自己,只会在自己陷入泥潭的时候站在边上看笑话。
况且她现在小命就在江玄一念之间,其实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
诸葛绮红缕清思路,也坚定了自己的阵营。
她阴恻恻地朝姜玉笑了笑,问道:“玉善师姐,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要暗中针对虞师妹?难道你怕她抢了你少府主的位置?”
姜玉道:“绮红师妹你难道是误食了毒蘑菇,怎么青天白日的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诸葛绮红笑道:“哎呦,玉善师姐,你这是着急了吗?你不是一向温柔可亲,怎么会说这样酸溜溜的话呢?不看脸的话,我还以为这话是出自虞师妹之口呢。”
姜玉不想在理她,调转马头正准备走,右手忽然被诸葛绮红扯住。
“你们表姐妹二人自小一处长大,日夜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你的一举一动,虞师妹再熟悉不过。难道……你是怕虞师妹瞧破什么吗?”
姜玉俏脸微寒,沉声道:“诸葛绮红,放手!”
诸葛绮红松开手,依照江玄所授,忽然倾身靠近,压低声音说道:“我得罪了虞师妹,害得她险些丢了性命。一旦她回到冬藏仙府,势必会向问雪夫人告状。而你对她也心怀忌惮,既如此,我们何不联手?”
姜玉冷冷地看着诸葛绮红,半晌,忽然转怒为笑,道:“好。”
演到此处,诸葛绮红后背已全是冷汗。
她一向有些惧怕这位大师姐,即便江玄暗示眼前人并非本尊,诸葛绮红依然不太敢造次。
今日连番对着这张脸大放厥词,诸葛绮红只觉耗尽了洪荒之力,再叫她演下去,她可要撑不下去了。
诸葛绮红得意一笑:“那我就静候师姐佳音了。”
话说完,“驾”地一声,□□马儿便如一阵风般奔了出去。
姜玉望着诸葛绮红的背影,眸子里好似淬了冰,对身边那无形的影子道:“这人不能再留了,再留下去,别说支线剧情完不成,只怕主线剧情也要出问题。”
系统问道:“宿主要杀她?”
姜玉冷笑道:“我何须自己动手?这剑阁中步步危机,她又一向鲁莽,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丢了小命,又与我有何相干?”
系统道:“须尽快促成姜虞和叶应许的情缘,这是对主线剧情十分重要的感情线。”
姜玉想到任务连连失败,不免有些烦躁,低喝道:“闭嘴!不用你啰啰嗦嗦,我自有计较!”
西南方向,祖峰。
姜虞和江玄站在直入云霄的峭壁下,抬头仰望满壁铁剑,心中皆油然生出一种肃穆之情。
山壁中央,有一片没有插剑的空白地带,上头深深刻着六字:剑无刃,心有锋。
“心”字的点上插着一柄朴实无华的铁剑,虽然时隔多年,历经日晒雨淋,剑上依然铁色铮然,毫无锈迹。
姜冲虽出身冬藏仙府,但因府中阵法、术法二艺向来传女不传男,故此他年幼之时便拜入秋思仙府门下习剑。
长成少年之后,又因为温雅不羁的个性颇得安贫乐道门门主青眼,所以后来又拜入春晓仙府中,师从门主修习仁道。
而无锋剑,正是他转修仁道后悟出第一道剑意时使用的佩剑。
江玄道:“想来那就是你爹爹的无锋剑了,我去为你取来。”
姜虞抬手止住他,道:“别,既是我爹爹的剑,自然该由我自己亲手去取。”
第82章 特别的存在
姜虞解开腰间的储物灵囊, 把十三郎从里头里头放出来。
“十三郎,干活了干活了。”
十三郎蹦到马上,优雅地抬起爪子舔了舔。
姜虞并指点向眉心灵台, 低声诵念法咒:“守心持正, 扶乩换魂。”
咒言诵闭,她倏然睁眼双眼,眸中泛出幽幽绿光。
姜虞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峰,足下轻轻一蹬, 身子便如一朵轻灵的云朵荡起,踏在低处的剑柄上, 以力借力,不断向上攀登, 须臾, 便来到岩壁中间的空白地带。
姜虞双手扣在微微凸起的岩石上,如同一只蜘蛛, 缓慢地爬向“剑无刃, 心有锋”中的那个“心”字。
江玄抱着十三郎,站在青骢马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虞的一举一动, 随时准备着,只要她失手踩滑, 他立刻就能出手接住她。
然而他等了半日, 姜虞始终稳稳地黏在岩壁之上——虽然她的动作慢得出奇,但却十分稳妥。
身处在祖峰的万千剑意之中, 稍不留神, 意志便会被其击溃,可她这一路攀上去, 神色如常,眼神清明,竟无一丝动摇。
江玄初时还只是怀着看戏的心态,看到后来,神情渐渐变得郑重起来,黑沉的眼眸深处不觉闪出熠熠神采。
他对姜虞的感情很复杂。
喜爱有之,占有欲有之,执念有之。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参与了他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的人,是唯一一个见证过他的落魄、阴暗、卑劣的人。
哪怕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他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能看到那小女孩儿用瘦弱的身躯背着他走出大雪纷飞的冰原死地,忆起她红着眼睛,大骂他是“臭蛆”的模样。
这个人是他这十九年颠倒错乱的人生中,最特别的存在。所以,他固执地希望能将这个特别的存在据为己有。
他愿意宠着她,护着她,放纵她,却几乎从来没有用“欣赏”的目光看待过她。
江玄凝望着姜虞的背影,神思恍惚,直到少女右手紧紧握住无锋剑的剑柄,铆足力气往外拔剑时,江玄才蓦地被剑茎和岩壁摩擦发出的声音惊动回神。
姜虞用力握住剑柄,慢慢把剑往外抽,一寸、两寸……
忽地,整座山峰颤动起来,岩壁上的剑齐齐发出尖锐的鸣响,一阵巨大的剑气从祖峰内部轰出,朝姜虞打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姜虞忽然扭身跳开,轻灵地在岩壁和山峰上的草木之间来回纵跃,企图绕道回去,继续拔剑。
江玄却看出这阵剑气溢出来得不寻常,恐怕后头还有更大的危机,遂朝姜虞大声喊道:“下来——”
姜虞听到江玄如此呼唤,不好再继续冒进,于是足下疾点,沿着岩壁踏步而下。
才落地,未及站稳,便见骏马奔腾而来,逼近到她身前之时,马上的少年微微俯身,手臂一弯,将她掠到了马背上。
青骢马放开四蹄疾奔,迅疾如风,两边景色疾速倒退。
姜虞回头看去,只见万千铁剑倏然脱离了岩壁,化作怒瀑飞流,朝二人逃离的方向追来。
二人拍马疾奔,跑出三里外,那些飞剑才纷纷调转回头,重新收入祖峰的岩壁之中。
姜虞看得瞠目结舌,问江玄:“这些剑不是死物吗?怎么突然像发了狂一般?”
江玄斟酌道:“姜叔叔早年入剑门关,曾挑战过西门家历代前辈的剑意,约莫胜了不少,成为祖峰上的一柄王剑。欲取王剑,便要有能够承担起王剑分量的修为。”
姜虞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那些剑是觉得我修为低微,德不配位?”
江玄听她如此坦然地自我贬低,不由皱了皱眉,忽然调转马头,又朝祖峰奔回。
“谁说你德不配位,那本就是你爹爹的剑,你要取便取,还要西门家的那群老家伙同意么?”
二人又回到祖峰之下,姜虞抬头仰望万仞高峰,再次以扶乩之术,分神借法,从十三郎身上借得轻灵身法,攀上了祖峰。
这次她有心要验证江玄的猜测是否为真,取剑时便留个心眼,慢慢将插.入岩壁中的剑茎往外抽,抽到将近一寸之时,略停了会,复又继续。
就在剑茎被抽出一寸后,整座山峰忽然天摇地动,万剑齐鸣,万千飞剑相继弹出,在半空中结成巨大的剑阵。
姜虞从祖峰上跳下来,跳到青骢马上,催促道:“快跑快跑,那些剑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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