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打底,二人这次奔逃不再匆忙,待跑出三里距离,那些紧追不舍的飞剑便纷纷调转方向,飞回了祖峰。
江玄道:“看来这剑你是取不下来了,还是我来代劳吧。”
姜虞却猛地将手掌一击,眉开眼笑道:“谁说我取不下来的?”
江玄看她颇有信心,奇道:“每回取剑,必被剑阵追杀,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取剑?”
姜虞抬手拍了拍江玄的肩,巧笑倩兮:“这嘛,就要劳烦你配合一下了。”
姜虞思路清晰:“方才再度取剑,我特地试验过了,每次拔剑,只要不超过一寸,就不会引动剑阵。假设剑有三尺,那我每次往外拔出一寸后,歇息片刻,再继续拔剑,如此往复,只要再拔二十七次,就能完整地取出无锋剑了。”
江玄:……
江玄:“……好像很有道理。”
姜虞轻轻抱了江玄一下,讨好卖乖道:“如果不小心再度引动剑阵,那你再带上我跑吧。”
江玄本来不想陪姜虞做如此无聊的事情,这种事情在他看来,不仅毫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浪费时间。他本想拒绝,直接为姜虞取了无锋剑了事,却被她突然一抱扰乱了心神。
这还是少女第一次主动抱他。
江玄那些拒绝的话语卡在嗓子眼里,沉默片刻,尽数化为一声低低的“好”。
如此折腾了半天,直到日薄西山,姜虞才终于取下无锋剑来。
她捧着这柄轻巧的三尺青锋,低头细看,只见剑柄下一茎直溜溜的剑身,两侧都没有开刃,剑身极细,宽约二指,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只较为轻薄的铁棒。
姜虞私心里觉得这无锋剑长得很有几分像教鞭。
“走吧,”江玄牵着马走过来,“天色已晚,我们该入关了。”
待二人从剑门关中出来,便发现众人早已聚在剑门关进入麟趾洲的谷口外等待。
西门闻雪看到两个少年少女皆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便知他们此回定然是成功取得了无锋剑,遂笑着向姜虞问道:“此行取剑,未曾受伤吧?”
姜虞走到马车旁,敛衽答复道:“回禀前辈,幸而得蒙前辈指点,虽然遇到些许波折,但还算顺利。”
西门闻雪点了点头,对众人道:“趁着天色未暗,我们继续赶路吧。再行一个时辰,便能到西门家的府邸了。”
姜虞刚爬上马车,一抬头就看见姜玉靠在软座中,脸色难看,一副气血虚弱的模样。
姜虞奇道:“表姐,你怎么了?”
姜玉按住胸口,隐忍道:“剑门关中的剑气引得我炁海翻涌,牵动了旧伤。无碍,我略歇歇便好。”
姜虞虽知她是假货,但二人既未撕破脸皮,便也只能将这塑料姐妹情继续维续下去——毕竟,她若表现出反感之意,少不得是要引姜玉生疑的。
姜虞倒了杯水给姜玉,道:“那表姐你多喝点热水,好好休息。”
姜玉接过水杯,抿了一口,低声道谢:“多谢表妹。”
众人正打算启程,忽然听到叶应许问道:“可有人瞧见我派的绮红师妹?”
姜虞这才猛然忆起,方才确实没有瞧见诸葛绮红。
她双眉微凝,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姜玉一眼,正好对上姜玉同样疑惑的眼神。
姜虞心中生疑:姜玉这副模样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啊?
姜玉虚弱地爬起身,挑开车帘,抬起头,望向坐在马上的叶应许道:“绮红师妹还未归队吗?”
叶应许摇头道:“我方才在谷口附近都看过了,确实没有瞧见绮红师妹。今日午时,绮红师妹不是和你一起进入剑阁之中的吗?”
姜玉道:“确是如此没错。但我中途身子不适,便早早从剑阁之中退了出来,来到谷外的营地里等候你们。”
几个西门家的弟子此时纷纷应声道:“是的,姜大小姐很早便从剑阁中出来了。为了压制住炁海中翻涌的灵炁,姜大小姐还向我等讨要了静气宁神的丹药。”
西门闻雪转头问西门独秀:“风雅,今日开阵,你应该没有把阵法中的禁制打开吧?”
西门独秀道:“为免有人不小心误闯入阵法禁制中,今日剑阁中所有的阵法禁制均未曾打开。”
叶应许问几个守在营地的西门家弟子:“你们有看到绮红师妹出谷吗?”
众弟子纷纷摇头道:“未曾。”
江玄拍马走到马车旁,抬眸睨了姜玉一眼,眸光冷冽,似笑非笑。
这一眼看得姜玉心头突突直跳,那一瞬间简直以为自己被他瞧出了破绽。
所幸江玄很快就收回目光,好似刚刚那一眼,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
江玄容色严肃,向西门闻雪提议道:“世叔,虽然阵法禁制未开,但剑阁存世千年,难保其中没有还未被发现的秘境。既然无人见到诸葛姑娘出谷,那就代表她一定还在剑阁之中,我建议加派弟子,再入剑阁,广为搜寻。”
人命关天,何况又是远来为客的他宗弟子,西门闻雪不敢怠慢,当即派遣西门独秀,从附近的驿站中又招来上百弟子,重入剑阁寻人。
西门家的弟子在剑门关中整整搜寻了一整夜,可诸葛绮红却似石牛入海,人间蒸发一般,半点踪迹都寻不着。
西门独秀领着疲倦的弟子回驿站回禀了结果,西门闻雪听后自责道:“都怪我不好,没有看顾好你们这些小辈。”
叶应许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同门师妹在剑门关中遭遇了什么,都必须寻到人。
西门家只好再度加派人马,同时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剑门关外方圆三十里境内。
姜虞心中惊疑不定,她虽然故意挑拨诸葛绮红和姜玉之间的关系,但也只是想让二人之间不再互相信任罢了,从来没有想过要逼姜玉去害诸葛绮红。
她有些疑心是自己的推波助澜才导致姜玉向诸葛绮红下手,却又苦于没有证据。
想要找江玄商量,江玄却从昨夜起便和西门家弟子一起外出寻人,至今未归。
姜虞只能困守在四方楼驿站中,苦苦等待。
这夜,她正在床上辗转难眠,忽见床幔一抖,少年带着满身湿冷之气坐到她的床沿边上,低声唤她:“阿虞——”
姜虞倏然转身,看到江玄穿着西门家弟子的服饰,低头坐着。她心中一喜,正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就被他捂住双唇。
“嘘,别出声,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83章 走灵人
月光透过碧纱窗, 在洁白的幔帐上洒下浅浅的碧色影子,幔帐轻动,上头的影子便似水波一般晃动起来。
幽暗的幔帐中, 少女明亮的双眸轻轻眨动了一下, 眼神下撇,示意少年先把手松开。
江玄伸出一根手指轻抵唇前,又机敏地朝窗外瞥了几眼。
姜虞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了好了,知道了, 快把手松开,你快憋死我了。
江玄这才松开手, 眼神落下的同时,正好从少女松敞的衣襟前扫过——这回她里头穿了一件葱绿色的小衣, 青翠的颜色映衬着少女雪白的肌肤, 越发显出皮肉娇嫩。
江玄心跳乱了一拍,默默抬手替她拢住了衣襟。
姜虞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起身时衣带松了, 不免有些羞赧。
她双手合拢了衣襟, 缩进被子里,无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江玄无声道:“先穿衣服。”
起身撩开幔帐出去,放下床榻左边的银钩, 将左右两片幔帐拉拢,把整张床密密实实地掩住, 背过身去, 负手立于床榻前,静静等待姜虞更换衣裳。
过了会, 幔帐“窸窸窣窣”响动, 换好衣服的少女撩开幔帐下了床,穿上靴子走到少年身后, 抬起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玄回身牵住她的手,二人避开驿馆的守卫,悄无声息地地溜出了四方楼,来到剑门关外一处隐蔽的山坳中。
到得这时,姜虞才敢开口说话。
“你这两日一直在外帮忙搜寻诸葛绮红的踪迹吗?怎么样,可有何进展?”
江玄道:“我另有事情要做,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花费功夫?倒是你那位叶师兄,对你这位绮红师姐倒真上心得很。”
这点姜虞倒是颇为赞同。
叶应许棒槌归棒槌,有时气到叫人恨不得缝了他的嘴,但有一说一,他还是很有大师兄的风范和担当的。
姜虞赞许道:“此言不差,叶师兄确实是位称职的好师兄。”
江玄闻言气得暗自咬了咬牙。
他故意说叶应许对诸葛绮红上心,本意是想打击姜虞,好叫他知晓那叶应许不只对她一人好,他是“恩泽广布”,只有他才是一心牵系于她之人,却不想竟听见姜虞赞叶应许。
好在他气归气,但一直没忘记之前定下的策略——夺人之美,攻心为上。
至少目前相比于叶应许,他已占了许多先发优势。
他和姜虞“青梅竹马”,“指腹为婚”,这便是占了名正言顺四字。
姜虞此时对他颇有好感,之前也答应过要尝试去喜欢他,那么斩断她和姓叶的缘分,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时间问题。
江玄想到这里,怒气稍减,但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刺了一句:“你这位叶师兄确实是位好师兄,对每位师妹都照顾有佳。”
姜虞没听出江玄话里的意思,侧目打量了一会江玄的装束,问道:“你方才说另有要事要做,是什么?你打扮成西门家弟子的模样,与这件事有关吗?”
江玄道:“趁着这边乱着,我正好可以去淮阴的乱葬岗走一遭,重新调查当年的事情。”
姜虞疑惑道:“淮阴?”
江玄见姜虞对西门家的历史不甚了了,便耐着性子为她讲解起来。
一条淮河横穿麟趾洲,将整个麟趾洲分为两半,河西为淮阴,河东为淮阳。
麟趾洲西门氏起于淮阴,数百年间,淮阴嫡脉一直把持着家主之位,后来某任家主对出身冬藏仙府的女弟子始乱终弃,那女弟子羞愤自杀,以生命立下血咒,诅咒西门氏淮阴嫡脉男子代代怪疾缠身,终生不得所求。
这血咒后来果然应验,西门家淮阴嫡脉诞下的男丁,身患怪症,英年早逝的越来越多,渐至人丁萧条,慢慢地没落了。
而淮阳西门氏则趁势崛起,逐渐侵吞蚕食了淮阴嫡脉数百年间打下的基业,摇身一变成为西门家嫡脉正统。
但淮阳西门氏到底顾忌名声,害怕别家指摘他们欺负淮阴西门氏后继无人,伺机褫夺家主大权,因此严禁族中弟子在外大谈淮阴、淮阳之别,这也便使得年轻一辈的仙门弟子无从得知西门这数百年来的权势变迁。
姜虞听罢,讶然道:“当年那个对淮阴西门氏下了血咒的女弟子竟是冬藏仙府的弟子,如此说来,冬藏仙府和西门家岂不是有仇?”
怎么她瞧着,西门闻雪对她们几个冬藏仙府的女弟子还挺和善的呢。
江玄掐了掐她的脸,心道真是个没心眼的,这点事情都想不透。
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给姜虞听:“若没有淮阴西门氏的没落,何来淮阳西门氏的崛起?现在西门氏当家主事的是淮阳嫡脉,真说起来,淮阳嫡脉还要感谢那位女弟子搞跨了淮阴嫡脉。”
姜虞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忽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你那位风雅表哥,是淮阴的,还是淮阳的?”
江玄道:“西门风雅出身淮阴嫡脉。”
西门独秀是近百年淮阴嫡脉中天生剑骨,资质过人的男丁,出生后不久父亲便因怪症突发而亡,母亲也因难产伤了身子,没几年也撒手人寰。
家主西门闻弦怜惜他一个孤儿,在落败的淮阴嫡脉中无人教导,未免埋没了他的天资,便派人将西门独秀接到身边,收为徒弟,亲自教导。
姜虞有点忧心道:“那风雅表哥会不会对我心怀芥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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