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雪
云裳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却没有过多时间害怕,默念连心诀,试图唤醒沈七的神智,然而刚念了两句,丹田一阵剧痛。、
“唔!”
云裳痛得闷哼一声,完全失力的倒在地上,本能的轻轻抽搐,失神的望着天空。
五岁启蒙,十六岁见家主,十八岁做门主,二十岁痛失爱子,此后二十年,她潜心研习制香术,只盼着有生之年能解除东方家的诅咒,破除制香师囚养魂灵的恶习,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轻易的被人捏碎了内丹。
眼前这个人的实力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而且她已经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与人换灵?
云裳艰难的扭头看向东方梦晚,东方梦晚没有在意她,而是招招手,将沈七唤到她面前。
沈七的身子缩小变回正常模样,乖巧的被她抱在怀里。
东方梦晚抱着沈七,好心情的挠挠下巴逗弄了他一下,然后对卫如昭说:“和尚,你知道吗,当初你杀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落在卫如昭耳中却如同惊雷,他一直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东方梦晚恍若未觉,将沈七举到他面前,恶意的说:“我死的时候那孩子还不到三个月,这样的孩子死后原本是没有魂灵的,但我找了六个人把它怀够九个月生下来,然后让它成了第一个被我吃掉的魂灵。”
沈七这会儿没有神智,眼神涣散,懵懵懂懂的看着卫如昭,东方梦晚在他受伤的脸上舔了一下,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食。
卫如昭眉心微蹙,看着东方梦晚问:“你想做什么?”
东方梦晚眉眼一弯,笑得纯良无害,说:“当然是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啊。”
卫如昭继续问:“原本有什么是属于你的?”
东方梦晚笑意不减,掰着手指说:“我死前可是皇后,南襄和东恒我都已经待够了,接下来不如做昭陵的皇后吧。”
卫如昭垂眸睨着她,眸光算不上冷,也没有过多的同情,但东方梦晚就是感觉他像在看一个可怜虫。
不过现在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东方梦晚没有发怒,继续说:“比起木铎,我还是更喜欢你,那天晚上你比他更让我觉得快乐,所以等回到昭陵,你就杀了东方彻做皇帝吧,你的后宫只有我一个人,若是我不高兴了,就派兵攻打东恒或者南襄玩儿。”
东方梦晚说着脸上浮起期待,她现在最喜欢杀人了。
“不过,在回昭陵之前,你先帮我把东方家灭了吧,这两百年里,我日日夜夜都盼着这件事呢。”
东方梦晚说完冲卫如昭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她现在的容颜比死的时候还要年少俏丽一些,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如同天真烂漫的少女,只是说出来的话,句句血腥,字字凶煞。
“吼!”
受东方梦晚的影响,沈七嘴里发出嘶吼,黑红的眸子煞气翻涌,四肢扑棱着,长出如同小怪兽的尖利爪子,卫如昭的手被他抓出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染到爪子上,如同腐蚀性极强的毒药将爪尖腐蚀掉。
似乎没想到会这样,沈七愣了一下,举起爪子好奇的察看。
卫如昭问:“他是谁的孩子?”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东方梦晚把沈七拎得离卫如昭远一些,沈七还在纠结自己的爪子,他的身体复原能力很强,一般受伤以后,伤口很快就是恢复如初,这会儿爪子却半天没有长回来,他又试着用爪子去挠东方梦晚,被东方梦晚狠狠给了一巴掌。
沈七被那一巴掌打懵了,不过他现在意识不清醒,只是不大高兴的瘪了瘪嘴,没有哭。
卫如昭没有接话,东方梦晚直接道:“就是那个贱人的孩子,当初为了找到他,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都到了那种地步,那个贱人竟然都还能给他下那么强的保护术,还真是得尽了先祖的偏爱。”
东方梦晚的语气满是不甘,卫如昭没有意外,看着傻乎乎的沈七问:“灭了东方家以后,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沈七看着卫如昭,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毫无预兆的咧嘴傻笑起来,东方梦晚眼底露出嫌恶,把他丢到地上,媚眼如丝的看着卫如昭,说:“等你做了皇帝,我们也会有孩子,这个小怪物当然留着做奴隶了,若是哪天我心情好,说不定会饶了他,让他魂飞魄散,也算解脱。”
东方梦晚神态倨傲,像是给了沈七天大的恩赐,卫如昭看着她问:“你就这么确定她的意识不会觉醒?”
“和尚,每个人心中都有执念,对她来说,前尘往事都已消散,现在唯一的执念是那个叫顾恒舟的人,只要她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
东方梦晚相当笃定,卫如昭问:“是她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还是在你设定的幻境中,绝对不允许她做出第二种选择?”
卫如昭看透一切,东方梦晚弯眸笑起,旁若无人的揽住卫如昭的脖子,踮起脚尖作势要吻他,卫如昭下意识的偏头避开,东方梦晚笑得更欢,说:“该做的不该做的早都已经做过了,和尚,你在别扭什么啊?”
卫如昭拉开东方梦晚,冷静的说:“前世尘缘已尽,今生与前世不同,你该分清楚。”
“如果尘缘真的尽了,你怎么会来南襄,又怎么会记起前世的事?”东方梦晚反问,不等卫如昭回答又幽幽的说,“和尚,你对得起天下苍生,独独对不起我,这一世,你要弥补欠我的债,这才是天意。”
东方梦晚蛊惑的说,卫如昭突然掀眸看着她问:“晚晚,我欠你什么?”
他从未唤过她晚晚,张口的瞬间,像极了那人。
东方梦晚面色一僵,分了神,一个黑影突然袭来,她下意识的抬手攻击,那人却不是冲她来的,抱走了被她丢在地上的沈七。
东方梦晚一惊,恼恨的瞪着卫如昭怒吼:“你又骗我!”
卫如昭还是那幅寡淡不惊的模样,淡淡的反问:“我骗你什么了?”
东方梦晚不答,起身去追那黑影,然而黑影早就抱着沈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哪里还能追上?
第187章 灵梦(一)
沈柏醒来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
偏头,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她盯着头顶的青纱床帐看了好半晌才发现这床帐有点眼熟,脑袋晕沉沉的,思维好半晌都没转动起来。
这是哪里?
沈柏疑惑,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行动却很艰难,腰腹坠胀得厉害,后知后觉的低头,她看见自己鼓胀如球的小腹,片刻后,眼睛猛地睁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爷的肚子怎么突然长大这么多?
沈柏伸手想把肚子按下去,发现肚子有点硬,不是塞了枕头进去,就是肚子里面有东西。
小爷就是睡了个觉,怎么一睁眼肚子就被人搞大了?回去以后怎么向顾兄交代?
刹那间无数念头涌出来,沈柏有点慌,房门突然被推开,绿尖端着灯盏走进来,见沈柏起了,按着肚子坐在床上发呆有点惊讶,而后关切道:“才过了卯时,夫人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可是小少爷又闹夫人了?”
夫人?小少爷?
沈柏被绿尖的话惊得不行,脱口而出,问:“我现在是谁的夫人?”
绿尖走到床边,担忧的用手摸了摸沈柏的额头,说:“夫人这话要是让大统领听见,大统领肯定又要与你置好久的气。”
“你说的哪个大统领?”沈柏继续追问,眉头拧成麻绳,笃定道,“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
沈柏的声音戛然而止,绿尖懵懂的看着沈柏,好奇的问:“这里是大统领府啊,夫人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沈柏张张嘴,脑子一片浑噩,答不出来。
她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没做,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沈柏想得出神,额头冒出细汗,绿尖拿起绢帕帮她擦了汗,柔声说:“夫人再睡一会儿吧,昨夜夫人吐得厉害,丑时才睡下,这才睡了两个时辰,就算夫人与大统领置气不顾自己的身子,总要为腹中胎儿想想才是。”
沈柏现在一点都不困,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像一团乱麻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见绿尖要走,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质问:“大统领是谁?”
“夫人,你怎么……”
绿尖惊愕不已,沈柏打断她的话,强硬的命令:“别管那么多,告诉我!”
沈柏的语气有点凶,绿尖无法,只能如实道:“咱们大统领是镇国公之子,昭陵如今的第一悍将顾恒舟啊,夫人你到底怎么了?”
是顾恒舟。
听到这个名字,沈柏手上力道微松,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她和顾恒舟拜堂成亲的画面。
原来她已经嫁给顾兄了吗?
沈柏怅然,低头摸摸肚子,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夫人……”
绿尖还想说什么,叶嬷嬷走进来冲沈柏行了一礼,说:“老奴给夫人请安。”
见到叶嬷嬷,绿尖顿时脸色一变,眉眼间染上不善,质问:“叶嬷嬷,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叶嬷嬷不看绿尖,挺直背脊定定的看着沈柏,一字一句的说:“老奴来这里,是要为夫人梳洗穿衣,也好让其他人好好看看咱们大统领夫人的风范!”
叶嬷嬷的语气坚定,颇有要震慑旁人的意思,绿尖正要与她辩驳,沈柏敏锐的问:“今日要发生什么大事?”
“叶嬷嬷!”
绿尖拔高声音,试图阻止,叶嬷嬷却丝毫不受影响,说:“夫人忘了,今天是大统领迎娶新夫人的日子。”
大统领要迎娶新夫人,那她算什么,旧夫人?
沈柏胸口窒闷,下意识就想去找顾恒舟当面问清楚,叶嬷嬷拦在沈柏面前,悲悯的说:“夫人,这是陛下的旨意,大统领也无力反抗,夫人现在怀着身子,又有大统领的宠爱,就算新夫人进门也不能动摇夫人的地位,不过夫人也要改改自己的性子,不要总是跟大统领闹脾气,大统领成日处理军务已经够累了,夫人也要学着软和些才是。”
叶嬷嬷全然是站在沈柏的立场在替她考量,沈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叶嬷嬷给绿尖递了个眼色,绿尖立刻去拿衣服来给沈柏,叶嬷嬷把沈柏按到梳妆台前拿了木梳帮她梳头。
叶嬷嬷劝慰道:“老奴知道夫人做了十五年少爷,看不惯这后宅之中兜兜转转的伎俩,但夫人如今有了身孕,注定是要和旁人一样走相夫教子这条路,先帝将老奴赐给夫人,也是希望老奴能伴夫人左右,替夫人把大统领府上上下下都打理妥当,助夫人和大统领琴瑟和鸣,这对昭陵的将来也大有裨益。”
叶嬷嬷语重心长的劝慰,沈柏抓住关键,叶嬷嬷口中的先帝应该是恒德帝,现在的陛下约莫是赵彻了。
之前恒德帝说,要等赵彻继位三年,才允准她和顾恒舟成亲,如今她孩子都有了,赵彻也坐稳帝位了吧。
不过他刚坐稳帝位扭头就给顾恒舟赐婚,往大统领府塞人,这做法可一点都不仁义!
沈柏暗暗咬牙,不再多问,倒是想看看这位新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肚子大了,沈柏的衣服都是特制的,绿尖小心翼翼的帮她换好衣服,衣服不遮肚子,从镜子里看,沈柏的身形有些臃肿。
叶嬷嬷熟练的帮她挽了妇人发髻,插上四尾凤钗,雀翎流苏,再配上艳红的珊瑚耳坠,端庄贵气。
沈柏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她的五官完全长开,调养得好,比上一世要惊艳许多,但眉眼神情也比记忆中要老成许多。
沈柏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四尾凤钗,疑惑的说:“我记得凤钗在宫里要贵妃品阶才能佩戴,我怎么会有?”
“夫人忘了,这是大统领两年前镇压叛乱回来在御前亲自替夫人求的,直到今日京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贵夫人眼红呢。”
叶嬷嬷温声说,弯腰替沈柏点上口脂。
她到底是当家主母,口脂颜色偏暗些,可以压下怀孕的温软,添几分威严。
叶嬷嬷的语气颇为骄傲,也是在替她开心,沈柏又摸了摸头上的凤钗暗忖。
也不知道顾兄这些年跟谁学的这些花花肠子,竟然晓得送这些东西讨人开心了。
沈柏不记得这些年发生的事,并不是多喜欢这些东西,但想到这是顾恒舟亲自在御前用军功给她换的,唇角又控制不住的上扬。
她好像还没怎么收到过顾兄的礼物呢。
叶嬷嬷很快帮沈柏装扮妥当,和绿尖一起,扶着沈柏出门。
出了院子没多久,沈柏看见各处忙忙碌碌的下人。
这不是国公府,是顾恒舟自己在外面置办的宅院,和二房分家以后,这里就成了大统领府。
这会儿大统领府四处都张灯结彩挂满了灯笼,下人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酒宴,看见她被扶着出来,都要停下来毕恭毕敬的行礼。
看来她这个大统领夫人在府上还挺有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