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雪
今天可是太子的册封大典,忙了一天,太子殿下不回去休息,怎么还来看太后?
宫人匆匆忙忙进去禀告,赵彻踏着宫人最后一句禀告进入殿中。
太后露出和善的笑,自己的孙儿在这样重要的日子还忘不了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睿玄给皇祖母请安。”赵彻如常行礼,太后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笑着说:“都已经做太子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赵彻笑笑,说:“本来册封典礼结束,孙儿就想过来见皇祖母的,但父皇和国丈在御书房留孙儿说了会儿话,就耽误了。”
“他们都说什么了?”
太后慈爱的问,赵彻说:“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教了孙儿一些治国之策,太尉说,治国最根本的是要国富民强,外公最是擅长这些,孙儿想向父皇提议,继续扩展卫家的商业板块。”
太后脸上的笑意变浅,冷声说:“你外公年事已高,如今又痛失爱女,身体大不如前,不能再过多操劳了,睿玄不能为了治国再如此累着他,这样你母后在天上也难安息的。”
赵彻垂眸,看着太后指尖红艳艳的蔻丹问:“那皇祖母觉得此事要如何处理才好?”
第267章 帝王篇(番外)
赵彻把话喂到了太后嘴边,他表现得很乖顺,看上去很好拿捏的样子。
太后放下警惕,摸着赵彻的脑袋温和的说:“后宫自古不得议政,你父皇自会找可靠的人处理,睿玄刚做了太子,还是多和丞相这些重臣好好研习一下治国之道,不要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心思。”
赵彻依然垂着脑袋,点头应道:“好,皇祖母的叮嘱孙儿都记住了。”
太后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谈,留赵彻一起用晚膳,借着赵彻被封太子的名义,让御膳房加了好几道菜。
赵彻忙了一天是真的饿了,晚饭吃了整整两碗,太后瞧在眼里,笑在脸上。
吃完饭,太后又拉着赵彻聊了会儿天,直到忍不住犯困,赵彻才起身离开。
出了慈安宫,赵彻脸上的笑意还挂着,孙行一下子看出他的情绪和往常不一样,不长记性,好奇的问:“殿下今天心情很好?”
赵彻没有停下步子,回头看了孙行一眼。
那一眼如初冬房檐倾落的寒霜,冻得孙行一个哆嗦,连忙低下头去认错:“奴才失言,请殿下恕罪。”
赵彻继续往前走着,杏黄色的四爪太子服衣摆在空中划出极为优美的弧度。
孙行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却不敢迟疑,亦步亦趋的跟着,过了会儿,他听见赵彻冷幽的问:“你跟着本宫多久了?”
孙行忙说:“回殿下,奴才前年冬至被调来跟着殿下,如今刚好两载有余了。”
两年时间,不算短了。
赵彻没有在意这个,淡淡道:“你来时,母后的头七才过吧。”
孙行的脑袋低得更下去,说:“当时殿下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奴才被调来时,义父特意交代奴才仔细伺候着。”
孙行拿不准赵彻这是要做什么,搬出孙越海来做挡箭牌。
孙越海是恒德帝跟前的人,又是孙行的义父,孙行间接的也算是恒德帝的人,赵彻总不会对恒德帝起疑。
孙行跟在后面,看不到赵彻在听到他提起孙越海后,冷冷上扬的唇角。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凛冽,只有一个小太监瑟缩着在前面提着灯笼,赵彻的步子越迈越快,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和之前有所不同。
绕过转角,他沉沉的对孙行说:“既然跟着本宫两载,便该知道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下次再失言,本宫便让人绞了你的舌头!”
赵彻的语气狠厉,储君的威严霎时间显露无遗。
孙行喉咙发紧,舌头发麻,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到地上,膝盖骨磕得地砖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痛得脸都白了,压着嗓子说:“奴才有罪,求殿下责罚。”
赵彻头也没回,大步离开,孙行没敢站起来,在宫道上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被宫人发现才抬回去。
赵彻像没事人一样,唤了个面生的小太监照顾自己的寝居,好像熠辰宫里从来都没有过孙行这个人。
不过被册封了太子,赵彻比之前要忙上许多,除了太学院的课业,他还要学各种权谋之术,也顾不上孙行这样的小人物。
日子一晃便到了除夕。
除夕宫宴上,恒德帝与德妃一同出席,太后罕见的没有露面,恒德帝在宴会上对德妃母族李家大肆褒奖,又将原本属于卫家的部分产业交给了太后母族吕家。
所有人都意识到,卫家因为皇后病逝会慢慢落败,而李家和吕家则会慢慢崛起,这将会对瀚京的世家大族乃至整个昭陵都产生十分重大深远的影响。
而没有人知道,在除夕晚宴之前,恒德帝与太后大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慈安宫的宫人也全都被恒德帝换了新面孔。
赵彻坐在太子座位上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感,他在亲眼看着卫家没落,并且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因为只有吕家迫不及待的露出自己的丑陋面目,把原本属于卫家的一切都夺走,他的父皇才会渐渐疏远吕家。
这种无形的隔阂会让他的太子之位稳固,因为吕家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的父皇,他的母后没了,卫家没了,连舅舅也没了,他什么依仗都没有,只有孤孤单单一个人,唯有父皇的庇护才能让他平安的在这座皇宫活下去。
宴上歌舞升平,赵彻喝了两杯酒。
他已经是太子了,宫人给他备的不再是果酒,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梨花白。
他第一次喝这种酒,两杯下肚便有点晕乎乎的,嫌宴厅的歌舞声太吵闹,赵彻起身走出殿外。
晚风一吹,凉意浸透骨子,他清醒了点,有点高兴,突然想去慈安宫瞧瞧他的皇祖母。
除夕可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好日子,她老人家一个人待在慈安宫应该很寂寞吧。
没让宫人跟着,赵彻提步往慈安宫走,然而还没走几步,腿便被抱住,低头,一颗圆咕隆咚的红球扒在他腿上,软软糯糯的喊:“太子殿下,你喝酒啦?”
沈柏问着捏住鼻尖,眉头拧成麻绳,后退几步嫌弃道:“好难闻呀,你怎么碰这种东西?”
赵彻把她拎回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跑出来做什么?”
沈柏想起正事,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了,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摸出一节竹筒给赵彻,说:“这是我好不容易抓的,送给你,祝贺你做太子了。”
那竹筒看上去很简陋,没什么特别的,赵彻不想要,沈柏立刻说:“你别不识货,这可好玩儿了,等我表演给你看。”
沈柏说完拉着赵彻往前跑了一通,来到华清池边。
灯火和乐曲喧哗声远去变得模糊,赵彻也看不太清楚沈柏的表情,只听见她得意的说:“太子哥哥,你可要瞧仔细啦。”
话落,竹筒打开,几个绿豆大小的光点出现在眼前。
“这是火虫,和萤火虫很像,但不是只有夏天才会有,是我花了半年的零花钱好不容易才买下来的,漂亮吧?”
沈柏的语气相当得意,求着夸奖,竹筒里装着的那几只火虫缓缓飞到空中。
赵彻定定的看着,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第268章 帝王篇(番外)
瀚京的冬季太冷了。
火虫飞到空中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等到最后一只火虫掉落,光影熄灭,沈柏可惜的说:“这些火虫要在温暖的地方才能活下去,现在全死了。”
沈柏的声音有点闷,赵彻分不清她是心疼火虫还是心疼自己的零花钱。
不过片刻后她又高兴起来,兴奋的说:“等天气热了,瀚京也会有萤火虫,比这个还漂亮,我可以捉很多来殿下看。”
这一刻,她和整座皇宫甚至整个瀚京的人都不一样,鲜活而热烈,像一团火焰直直的撞进赵彻胸膛。
赵彻胸口发热,喉咙发紧,感觉到一股陌生而强烈的冲动。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衣领有点勒,抬手扯了下。
沈柏说了会儿见他没反应,低低的说:“我出来得有点久了,得回去了。”
沈柏说完要走,赵彻揪住她的后衣领,脑袋一热,鬼使神差的在沈柏腮帮子上咬了一口。
沈柏没经历过这种事,吓得吱哇乱叫:“哎呀,太子哥哥喝醉了要吃人了,救命啊!”
沈柏的声音不小,赵彻一下子惊醒,放开她,有宫人提着灯笼赶来,赵彻背着手恢复太子的冷矜。
沈柏捂着脸就跑,宫人一时没认出沈柏是谁,逮着她没让她走,惊疑不定的问赵彻:“太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赵彻负着手,淡淡的说:“这是沈太傅独子沈柏,方才本宫醉酒将她误以为是成了精的丸子咬了一口,送她回去,替本宫向太傅赔罪。”
赵彻的声音有点哑,但思路很清晰,宫人不疑有他,忙送沈柏回宴厅。
等人走远,赵彻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刚刚那种失控的冲动让他感觉很不好。
因为这一茬,赵彻没去慈安宫,径直回了熠辰宫。
第二天醒来,想到昨晚的事,赵彻又吩咐宫人,以后每月送十两银子到太傅府,给太傅家的小少爷做零花。
年后天气很快暖和起来,赵彻还是一如既往的忙,他每天一结束太学院的课业就要回宫,几乎没什么停留,所以连沈柏在太学院入学了都没注意到。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准备回宫,突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
太学院是分等级的,几位皇子有自己专门的学堂,其他重臣之子也按照位分和年纪分班学习,一般是不会有人到他们这边的学堂。
喧闹声一直没有停下,赵彻被吸引过去,穿过长廊到天映班,他发现这里挤满了人,连赵稠他们也都被吸引过来。
见到他,其他人自然的让开一条道,赵彻很容易看见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
赵彻认人很厉害,一眼就看出被打的那个叫吴守信,是礼部尚书吴忠义的长子,而和他扭打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正是数月未见的沈柏。
过了个年,沈柏长了点个子,但她比天映班的人小多了,个子也小小一只,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吴守信这么大个人弄到地上的。
她不止能打人,嘴里还要不停地嚷嚷:“小爷赢了,今天不跪下来叫爷爷,小爷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沈柏有点得意,一时不察,被吴守信一个翻身反压,眼看要被揍,赵彻沉声开口:“太学院是修习圣人哲学的地方,你们在干什么!”
围观的人大喊了一声:“太子殿下来了,别打了!”
吴守信还知道怕,立刻停下来,沈柏却是个无赖,用力推了吴守信一把,把人推到地上后,立刻嚎啕大哭:“太欺负人了,尚书嫡子以大欺小,目无王法啦!”
沈柏哭着不解气,还要在地上打滚。
她打架没个章法,也不按规矩,抓挠咬全都用上了,吴守信脸上青了一块儿,还有牙印和血糊糊的抓痕,看上去比沈柏狼狈多了,如果不是吴守信个头高点,更像是他被沈柏欺负了。
不过这会儿沈柏哭得很大声,跟死了娘一样,众人还是很相信她的话。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在太学院打架斗殴就是犯了院律,按照规矩,一人要罚二十手板。”赵彻沉沉的说,而后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人群外的顾恒舟,问:“行远觉得本宫说得对吗?”
顾恒舟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立刻拱手道:“殿下说的是。”
沈柏顿时止了哭,水汪汪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问:“我是被欺负的,也要打我吗?”
赵彻没回答,给了沈柏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柏缩缩脖子,底气不足的为自己辩解:“是他先骂我是矮冬瓜长不大的,我又没惹他,我才五岁,以后会长高的,他先惹事,为什么要罚我,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