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如花美眷 第50章

作者:衮衮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雪藻咬了咬牙,也回沈黛一个温和的笑,“那就辛苦嫂嫂了。”

  说完便行了个礼,退出门,直到顺着长廊走出去好远,他脸上的笑才慢慢凝固,眸底的光不复温良,像是秋日夜间,草尖凝着的一点寒霜。

  目送雪藻出去,身影再看不见,沈黛才端着漆盘,往屏风那边去。

  “所以你决定了,要保下这个孩子?”戚展白严肃问道,“想清楚了?”

  王容与郑重点头,“方才,我和阿均刚回寝宫,奈奈就得了消息过来闹,非要参加后日的新王继任仪式,给自己肚里的孩子争一个名分,还污蔑我,说是我在大妃面前嚼舌头根,大妃才会这样惩罚她。”

  “阿均为了息事宁人,竟然还准了。”

  她手捏在膝头,裙上的银钩暗纹在掌心搓磨,钝痛感让她清醒。

  沈黛看在眼里,心底一阵唏嘘,“所以你现在,是想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腹中的孩子?”

  “对!”王容与回答得干脆利落。

  烛火投映她眼底,那双眼像是一夜间经历了千锤百炼,磨掉所有柔软和屈服,焕发出一种全新璀璨的光,叫人移不开眼。

  “还请戚兄弟和昭昭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当然的。

  只不过......要将自己自小的好兄弟排除在外,戚展白到底是有些不忍。两手撑着膝盖,垂眸在心里反复权衡,他拿定主意,朗声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雪藻的事,这里应该能看出点东西了(/ω\)

第41章

  翌日是个大晴天, 云翳中射下的第一道日光,落在王庭的殿顶上,碎开千万点跳跃的光, 像孩子在打水漂。

  斑驳的光影之中, 全是错综的脚步。

  明日就是新王的继任仪式,大家又是招待别国使团, 又是迎接西凉各部长老,忙得不可开交。一大早,凤澜郡主便携人去了前庭, 亲自主持各项事宜。

  奈奈的住处就在凤澜郡主对面。

  倒也不是因为凤澜郡主有多重视她肚里的孩子,所以才与她比邻而居。恰恰相反, 凤澜郡主如此做,正是要时刻约束她, 免得到处惹是生非。

  然,这几日王庭上下实在忙碌,便是凤澜郡主自己,也无暇在奈奈身上多分心思。

  隔窗瞧见大妃的车舆离开,奈奈便迫不及待溜出门, 径直往那大藏寺去。

  王容与肚里的孩子一日不除,她的心便一日无法真正踏实,得赶在继任仪式之前, 再去求一回达玛活佛。

  可她脚踩跨进香火殿的门槛, 就迎面撞见王容与正跪在乌金打造的长生天神像前, 合掌祝祷。

  一个中原来的女子,倒还挺会来事儿,知道在继任仪式之前,向长生天求情。

  以为这样就能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

  愚蠢。

  奈奈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 挺着硕大的肚皮打算上前奚落几句,见王容与从怀中摸出一个护身符,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双手向上撑托着,磕头朝神像一拜。

  符套乃红黄二色相间,当中的金线在烛火映照下轻轻闪烁,绣的正是大藏寺的徽记。

  在西凉,红与黄是最尊贵的颜色,只有德高望重的达玛活佛才配同时享有。

  “这是达玛给你的?!”奈奈难以置信,疾步上前要夺来细看。

  王容与忙将护身符捏回掌心,藏到身后,皱着五官戒备道:“这是阿均向达玛求来,给我安胎用的,你不许碰!”

  这就说得通了。

  达玛不喜汉人,自然也不待见王容与,怎么可能会给她护身符?给宇文均倒有可能......

  可这么一想,她就更气了。

  达玛很少亲自给人赐护身符,这一百三十年来,满打满算也就给出去过四个。

  现在这个是第五个。

  宇文均明知王容与肚里的孩子不被西凉所容,还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给她,而不给自己,当真是暴殄天物。他就不怕长生天神生气,降罪于他吗?

  奈奈磨了磨槽牙,想自己亲自去向达玛讨要,奈何她现在的身份还不够格,只能直勾勾盯着王容与的手,眼里“滋滋”喷着火星。

  王容与将这幕尽收眼底,桃花眼里溢出几分得意,故意将护身符拿出来,当着奈奈的面,爱惜地抬指轻轻抚摸上头的徽记。

  “阿均说了,这灵符是达玛亲自开光的,受长生天保佑。只要我把我孩子的生辰写在纸上,放进这灵符里,日日佩戴在身。长生天便会庇佑我的孩子,不会遭预言反噬。”

  这话实打实捅到了奈奈的肺管子。

  昨夜大藏寺里的事,她也听说了。因为宇文均极力坚持,达玛确实放过了王容与。这第二天,王容与就带着灵符来这许愿。该不会是达玛真的心软了,改变主意想保她肚里的孩子?

  倘若王容与能顺利生下孩子,那她岂不是永远只能做宇文均身边无名无份的女人?

  那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奈奈抚在肚皮上的手微微捏紧,手背依稀胀起青筋,想凑近细瞧,看看那护身符到底是真是假。

  谁知她才挪过去一小步,王容与就如临大敌般,攥着护身符连连后退,五官紧绷,戒备之意溢于言表,“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可就喊人了。”

  她越是这样,奈奈就越发笃信,语气酸溜溜的,“孩子都没出生呢,你上哪知道生辰去?给你这符也是浪费。”

  王容与哼道:“阿均说了,只要写上大概月份,和父母双亲的名字,再把这护身符压在神龛底下就行了。怀胎不就十个月的事么?当娘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会生在哪个月?”

  奈奈心念微动,手无意识地摩挲肚皮,垂眼默念:“月份......”

  说话间,王容与已移步去到神龛边,将装有护身符的锦囊压在神龛底下。

  转身正要离开,见奈奈踮着脚往这边瞧,她又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身子挡在神龛前头。脸上似笑非笑,防贼似的看着她。

  “嘁,谁稀罕啊!”奈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只在绕过门扉时,她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往回瞧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扬长而去。却是没回自己住处,而是在寺外寻了株两人合抱粗细的古木躲好。

  等到王容与离开,她便回去寺中,抽走神龛底下真的护身符,从怀里寻了个样式差不多的小锦囊取而代之,便装模作样地离开,片刻又沿小路偷偷折回来。

  果然就看见王容与去而又返,拿走神龛底下被她调过包的护身符,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奈奈躲在树后头,憋笑憋得五官抽搐,抬手紧紧按着怀里刚偷来的护身符,眼底俱是得意,“真打量我痴傻,会让你知道我孩子的出生月份?”

  她哼着小调离开,身影被落日的余晖勾勒得分外愉悦。倘若不是因着这大肚子,她几乎快蹦起来。

  而这一幕,也恰恰好透过远处一辆马车的四方窗子,落在了戚展白眼里。

  他指尖闲适地“嘚嘚”叩着车窗,声音轻悦。单薄的唇瓣掠过一丝冷笑,同奈奈此刻一模一样,却分明比她还要狠上三分。

  *

  马车回去王庭,日头已经西斜。

  秋日暮天高远,霞光通透,一抹一抹在草原接天处横斜。热烈的艳红盖着深浓的绿,墨笔难以绘如此和谐的对冲色调。

  回去住处,戚展白下了马车,吩咐关山越几件事。关山越领命去办,很快便消失在了长路尽头,戚展白则踱着步子往里走。

  他习惯于边走边思考事情,这会子也不例外,低着头,摩挲着指尖,眉心折起一道浅浅的褶皱。进了屋子,却发现沈黛并不在,忙招来人询问。

  春信抱着捆柴火就急匆匆跑过来了,“王爷,姑娘正在厨房,跟春纤学包馄饨。您先在这等等,马上就好。”

  “馄饨?”戚展白吃了一惊,她还会做这个?

  念头一转,他想起来了。

  眼下斋沐节还没过去,西凉到处都还在吃素。

  他们也入乡随俗,自打入碎叶城以后,就再没尝到过荤腥。他倒是无所谓,左右小时候已经习惯了,小姑娘却是个娇惯的。

  头两日她还能忍住,可时日一长,她便受不了了。昨晚做梦还在念着吃肉,白日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还非嘴硬说是做噩梦,被吓哭了。

  噩梦?

  只怕是梦到自己这辈子都再也吃不上肉,眼泪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吧......

  戚展白无声暗笑,拔腿佯佯往厨房方向去。

  *

  厨房里,沈黛和春纤腰间各扎块青布,并肩而坐。

  面前的桌子上撒满了面粉,面皮儿已经擀好,一张张又薄又透,整齐地摞在盘子里。旁边紧挨着一大碗嫩红的馅,纯肉沫,一点菜汁都没沾。

  也是知道在这当口,偷偷躲在这儿吃肉不好,她们把厨房的门窗都给关上,只留一小道缝透气。

  沈黛是第一次包馄饨。

  更确切地说,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洗手作羹汤。好奇之余,她心里多少也有些紧张,手里捏着面皮儿,小脸绷得紧紧,活脱一个马上要进宫参加殿试的科考生。

  春纤忍俊不禁,“姑娘别紧张,很简单的,就这样......”

  她边说边拿了块面皮儿平摊在掌心,用筷子挑了一块肉馅放在上头,两手一合,一颗圆滚滚的馄饨便赫然立在了她掌心。

  看着是挺简单的。

  沈黛眼睛发亮,照着她教的,依葫芦画瓢也捏了一个,结果......实在有些一言难尽,说其貌不扬,听着都像在夸它......

  春纤安慰:“没事的,姑娘。奴婢才刚开始学的时候,包的还没您好呢。”说话间,她又捏了三个。跟沈黛包的那个一块摆在盘子里,高下立见。

  沈黛臊眉耷眼地“唉”了声,直觉脸上好像沾到面粉了,抬手一擦,却不料把自己抹成了小花猫,还犹自不知,眯着眼一个劲儿地拿手在脸上蹭。

  也是凑巧,她今日梳的是个飞仙髻。缎子般的青丝高高绾于发顶,两侧各结一鬟,呈飞动之状,恰似两只茸茸的猫耳朵。

  戚展白双手环抱胸前,侧倚着门框瞧她。深蹙的眉宇不自觉舒展开,满心琐屑都因她这娇憨一举而烟消云散,再无踪影。

  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他举步走过去,“拿这个擦一擦吧。”

  他这声出的突然,沈黛毫无心理准备,以为是叫西凉人发现了,吓得她从椅子上蹦跳起来,下意识张开双臂,将今夜的食物保护在自己身后。

  清润的一双幼鹿眼里挤出了点凶意,却因着这张花猫脸,不仅没有半分凶悍之像,反而更添几分可爱。

  戚展白乌浓的眼睫下漾起笑的涟漪,也学着她的模样张开两只手,一把抱住了她,“昭昭今日这般热情,刚见面就要抱,我若是不好好回应,委实说不过去。”

  说着,他便低下头,在她脸上大大地“吧唧”了一口,吃了一嘴面粉。

  春纤在一旁呆若木鸡,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她低低一笑,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黛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仰起小脑袋呆呆地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问完一想,哦,也是,如果这家伙身手排第二,那世间就没人敢自称第一了。若他有心去闯那北镇抚司,只怕他逛完三圈出来,都没一个锦衣卫能发现,更何况是自己。

  但对于这“不要脸”的调侃,沈黛还是嗤之以鼻,半掀着眼皮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想抱你?万一我是在等别家郎君,预备把这拥抱给他呢?”

  戚展白正捏着帕子帮她擦脸,闻言,他也不急恼,眼里含着温煦的笑,抬起她下巴,仔细帮她擦去鼻尖上最后一块白面粉,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她是琉璃所制,稍用力些便会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