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赵老太太突然发现,无论翠娘还是郭兴,似乎都更听阿娇的话,好像阿娇才是他们正经八百的主子。
就在赵老太太想重新提醒翠娘一番的时候,阿娇忽然看着她道:“老太太,我毕竟是官爷的妾,让旁人知道我自己做针线卖钱,人家还以为官爷养不起我,所以无论谁打听,咱们都统一口径,铺子是我开的,但绣活儿都是翠娘做的。”
一提到孙子,赵老太太顿时忘了刚刚的念头,仔细想了想,同意了。
三人商量好了,大门口人影一闪,赵宴平回来了。
翠娘去厨房端饭,阿娇去厨房端水,赵老太太翻了翻阿娇留在桌子上的账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东西,无奈她不认得字,看也看不懂,原样放了回去。
东屋,阿娇将洗脸盆放到洗漱架上,就准备像往常一样出去了。
赵宴平却叫住她,一边将佩刀挂到墙上,一边对着墙壁道:“今日抓人时撞了右肩,往上抬手肩膀会疼,你帮我擦背吧。”
阿娇吃惊道:“官爷受伤了?”
赵宴平还没说什么,赵老太太听到声音,吓得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冲了进来,非要查看孙子的伤势。
赵宴平只好脱了外袍中衣,露出宽阔的脊背,阿娇站在赵老太太身侧,往官爷右肩上一看,果然看到一片淤青。
阿娇只是心疼,赵老太太直接哭了,抹着眼睛问到底是怎么伤的,根本不给阿娇开口表示关心的机会。
赵宴平垂眸道:“抓贼时被他的同伙冷不丁拿棍子打了一下,小伤,不碍事。”
赵老太太轻轻摸了摸孙子的淤青。
赵宴平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眉头都没皱一下。
赵老太太信了这伤不严重,但还是去西屋翻了伤药出来,坐在一旁,等着给孙子上药。
赵宴平看她一眼,道:“祖母先去吃吧,等会儿擦完身子让阿娇抹了就是。”
赵老太太哼道:“她又没给你上过药,哪里知道怎么弄?”
赵宴平不说话了。
阿娇拧了巾子过来,说来奇怪,单独给官爷擦身她心慌脸热,如今有赵老太太在一旁盯着,阿娇反而自在了很多,再加上怜惜官爷的伤,一直到擦完,阿娇也没有胡思乱想什么。
背擦好了,赵老太太走过来,一边给孙子抹药,一边教导阿娇,她能再照顾孙子几年呢,说不定哪天一觉睡下去便再也起不来了,孙媳妇还没有影,教会阿娇,以后她不在了,至少还有个人能好好照料孙子。
赵宴平只是肩膀多了处淤青,赵老太太已经想好明天杀只鸡给孙子熬鸡汤了。
殊不知赵宴平今日根本没有去抓什么贼,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阿娇伺候他擦背,好打消她心底的怀疑,他是真的不曾嫌弃她。
没想到被老太太插了一脚,完全变了味儿。
擦背没起到应有的效果,晚上歇下后,赵宴平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阿娇还没睡着,闻言紧张问:“官爷肩膀疼了吗?”
赵宴平坐起来道:“嗯,可能淤血还没有散开,你帮我揉揉。”
说完,他去书桌前点亮油灯,再挂起一边纱帐,面朝油灯坐着。
阿娇忙取下那床隔,跪坐在他身后,一手扶着他宽阔坚硬的肩膀,一手轻轻地揉那块儿淤青。
她心无杂念,只关心他的身体,揉了片刻,阿娇低声问:“好点了吗?”
赵宴平点头,淡淡道:“好多了,睡吧。”
阿娇还想再给他揉揉呢,闻言只好收手,退到了床里面。
她还想挂床隔,赵宴平回头看眼,突然道:“天天挂来挂去够麻烦的,以后别用这个了。”
阿娇一怔。
赵宴平拿走她手里的床隔,扔到衣柜里,再去吹了油灯,回来躺好,仰面。
阿娇见了,也平躺了下去。
她不敢偏头,不敢去看官爷,可官爷终于不再用床隔挡在两人中间了,终于肯让她擦身揉背,不再把她当外面的姑娘客客气气地相处,阿娇的心里便涌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羞喜交加。
“官爷。”她在黑暗里轻声唤道。
赵宴平保持平躺的睡姿,应了一声。
阿娇咬唇,被窝里双腿都并拢了起来,难以启齿地问:“其实昨晚的事,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他记得她的埋怨与委屈,记得他已经看了她咬了她压了她,夫妾已经做了一大半,所以不必再拘泥守礼。
第45章
阿娇问完, 就一直等着官爷回答。
赵宴平没想到她竟然能够猜出来,更没想到娇羞如她,竟有勇气直接质问他。
然而做过就是做过。
赵宴平哑声道:“是。”
阿娇攥紧了被子, 想到的是她要求放妾的那些话, 羞愧道:“放妾,放妾那些话是我胡说的, 当时我误会官爷了,现在我知道官爷心里有我,再也不会那么想,官爷也别放在心上, 就当我没说过吧。”
赵宴平闭上眼睛:“我也有错, 不该一直冷落你。”
涉及到冷啊热的,阿娇不好意思再多说, 冷冰冰的官爷吓人, 昨晚官爷终于热了一回,却更吓人了。
她慢慢地朝里侧转去, 改成侧躺。
赵宴平看不见她的脸, 判断不出她是想睡觉了还是又想到了什么委屈的事, 既然今晚话已经摊开, 赵宴平便想彻彻底底说清楚, 打消她所有的疑虑。
他掀开她的被子, 来到了她身后。
阿娇全身僵硬, 心跳得都快冲出胸口飞上天了。
赵宴平抱住她的肩膀, 将人以背对自己的姿势拖到了怀里。
几乎同时,阿娇又感受到了来自官爷的凶意。
阿娇动也不敢动, 后脑碰到了他的下巴,阿娇也不敢往前挪。
“现在还觉得我嫌你吗?”赵宴平抵着她的头顶, 大手放在了她肩膀上。
他整个人都是烫的,也不是喝了酒耍酒疯,阿娇真真正正地信了他,连连点头,小手攥着衣襟,心慌意乱。
纱帐里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幽香,赵宴平在这张床上睡了两三年,深知香味儿都是她身上的。她僵硬的香肩就在他掌心之下,她妖娆诱人的身子就在他怀中,柔弱似一颗像刚冒出土的嫩芽,他轻轻一撵,她便会散了身形化成一股水儿。
赵宴平真想狠狠地撵下去,让她切切实实地领略他到底是嫌她,还是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
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香,然后退回了自己的被窝。
身后一空,阿娇放松了,却也有丝怅然若失。
其实,紧张归紧张,她还挺喜欢被官爷抱着的。
“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赵宴平低声道。
阿娇轻轻嗯了声。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谁也不知道彼此是何时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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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被官爷连着热乎了两晚,解开了心结,虽然后来官爷又变成了冷峻守礼的样子,阿娇却不再患得患失,没了床隔,晚上睡觉前偷偷看他一眼,心里也甜甜的。
腊月倏忽而至,到了月中,百姓们都开始忙碌着筹备年货了。
这时候大小商铺的生意都好,阿娇的针线活儿、胭脂卖的也比平时多了一些。针线活儿随卖随时补充,存货不多却也够用,而胭脂卖了两个月,第一个月卖了二十五盒,第二个月卖了三十六盒,如今只剩下三十九盒了。
再有五日就要休市,年后初七复市,阿娇觉得,她手里的胭脂存货只能支撑到过完正月。
刚进货时觉得一百盒难卖,现在看来三个月基本也能卖完,去掉成本,三个月赚二两银子,很不错了。
两样生意加起来,抛去给郭兴、翠娘、赵老太太的工钱,开张两个月,阿娇已经赚了三两。
腊月二十二,沈樱、柳氏母女俩来县城置办年货,顺便来赵家坐坐,阿娇单独与沈樱商量,决定正月底时再要两百盒胭脂。
沈樱笑道:“一口气要两百盒?看来小嫂子胭脂卖得不错啊。”
阿娇谦虚道:“还行吧,一天能卖一两盒的样子。”
她以为沈樱是真心夸她,其实沈樱只是客气罢了,因为沈樱知道自己的胭脂有多好,阿娇如果会经营,一个月卖两百盒、月赚四两都不成问题。
沈樱去阿娇的棚子看过,卖这种绣活儿胭脂,郭兴就是个帮忙守摊的,避免有人欺负翠娘小。翠娘率真胆大,什么夸人的话都敢说,说得大大方方叫人觉得跟真的似的,这点很不错,只是翠娘肤色偏黑,她来卖胭脂,吹得再好也没什么信服力。
像沈樱的铺子,用的就是两个肤色白嫩的清秀美人。
但沈樱有地方养丫鬟,赵家一共两间上房、两间小倒座房,住得太挤了,而且卖胭脂的丫鬟既要肤白又要大方机灵,这样的妙人并不是随便找个人牙子就能物色到的,沈樱再想帮阿娇,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丫鬟送给阿娇,如果建议阿娇买新丫鬟,万一阿娇看走眼,买个脸白嘴笨的还不如翠娘管用,最后阿娇可能还要抱怨她。
所以沈樱没再帮忙出主意,反正阿娇只是大哥的一个妾室,做点小生意赚点零用也好,万一她帮忙太多,将来大哥娶了大嫂,大嫂因为阿娇与她生罅隙,那可不好。
“嗯,小嫂放心,正月月底我肯定送两百盒胭脂过来。”沈樱保证道。
阿娇想先付钱,沈樱只要了三两银子的定金,剩下三两交货时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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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五,衙门放假了,一直放到正月初五,初六知县再坐堂。
赵老太太好奇地向孙子打听:“大人也只放十天吗?”
赵宴平点头。
赵老太太道:“他是京城人,只放十天假,千里迢迢的,回都回不去,那怎么办?”
赵宴平解释道:“各地知县都不是本县之人,年假时日短,很多知县都会待在辖地过年,直到任期满了再离开。”
阿娇惊诧道:“那他们岂不是两三年都见不到家人?”
赵宴平道:“也有带家小赴任的,如果父母舍不得背井离乡,那就只好留妻子在老家奉养长辈。”
阿娇忽然想到了在府城遇到的绿衣丫鬟,她的那位老爷就是妻子留在老家,只带了一个通房伺候起居。
赵老太太琢磨的是另一回事,放低声音问:“大人既然是侯爷的儿子,侯爷不给他谋个京官,却打发他来咱们武安县,三年回不了家,宴平你说说,京城那位永安侯是不是不待见大人,故意把大人调得远远的?”
赵宴平皱眉道:“您想多了,大人当年高中探花,本可以直接进翰林院为官,是大人自己求的外放,想深入民间,体察民间疾苦。”
赵老太太眯眯眼睛,狐疑道:“这些都是大人跟你说的?”
赵宴平突然记起了老太太对他与谢郢之间的怀疑,挺拔的眉峰突了两下,赵宴平直视老太太道:“是大人身边的顺哥儿说出来的,我听人谈及,才略有耳闻,祖母还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就是,我一一给您说清楚。”
赵老太太缩缩脖子,瞪他道:“我没什么好问的,我管他爹娘疼不疼,又跟我没关系。”
赵宴平面沉如水,喝了一口酒。
阿娇看看这对儿突然发起脾气来的祖孙俩,只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