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董碧青刚刚完全被赵宴平出色的仪表吸引了,没有留意到阿娇到底什么样。
此时再看两人的背影,男人高大健壮,女人身量娇小,看着都赏心悦目。
董碧青视线一转,就见丈夫朱时裕也在望着两人的背影。
董碧青还没察觉丈夫的心思,她只是心里泛酸。她幻想的如意郎君便是赵捕头那样的身形容貌,只不过最好是个温柔体贴的书生,而不是什么小捕头。如今呢,她倒是嫁了一个书生,可朱时裕要身高没身高、要长相没长相、要上进心没上进心,家里还有讨人嫌的婆婆、小姑,董碧青都隐隐后悔了。
没出嫁前只想当官太太,真的与朱时裕过了几日,董碧青反倒觉得,嫁个让她顺眼喜欢的男人也许更重要吧,就朱时裕这样的,董碧青都懒得与他睡觉,恨不得一直将朱时裕关在书房,等朱时裕考上举人有了当官的资格,她大概会喜欢他一些。
“咱们也走吧。”
董碧青兴致寥寥地道。
她嫌弃朱时裕,不想离朱时裕太近,朱双双趁机凑到亲哥身边,偷偷警告道:“管好你的眼睛,少盯着阿娇,让嫂子看出来,小心她跟你吵。”
朱时裕瞪了她一眼,嫌妹妹管太宽,碰不到表妹,他看两眼还不行?家里这些女人,一个个只会管他,朱时裕越当这个秀才越窝囊。
两波人都来了庆河边上。
阿娇七夕的时候坐过船了,深知赁船价贵,今晚便只想与官爷在岸上走走,买些地摊小吃尝鲜。
董家府邸离县城最繁华的主街更近,董碧青平时买东西都去主街,很少来这边,今晚过来,董碧青发现庆河一带还挺热闹,百姓们摩肩接踵的,丝毫不比主街差,只是都是小铺子,没有主街那种大的珠宝店、绸缎庄、酒楼等。
走着走着,董碧青注意到一个开在桥边的小棚子,棚子前围了不少年轻的姑娘妇人。
“那里再卖什么?”董碧青问朱双双。
朱双双撇嘴:“那是我表姐让赵家丫鬟摆的摊,卖些绣活儿胭脂,胭脂是从赵捕头他娘改嫁的沈家进的货,乡下的胭脂能有多好,还卖五十文那么贵,以前根本没有多少人买,后来赵家又来了个貌美的丫鬟,现在全靠那丫鬟卖弄姿色招揽客人呢。”
朱双双只是眼红阿娇有钱赚,董碧青看着那些抢着要买胭脂的女客,心中一沉。
前几天她回门的时候,无意中还听两个哥哥提到玉楼最近的胭脂生意差了很多,好像是县城里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子,开始抢客人了。董碧青当时没太在意,现在亲眼目睹阿娇这边的火爆生意,董碧青不得不上心。
如果沈家的胭脂只靠美貌丫鬟的姿色招揽生意,为何去买胭脂的男人不多,反而都是女人?
对于胭脂首饰这些东西,无论富家千金还是小家碧玉,都再精明不过,差的东西最多上当一次便不会再买,但只要东西真的物美价廉,女孩子们便会一次次地来光顾。
董碧青派丫鬟春兰去棚子前,将沈家售卖的胭脂一样买一盒。
春兰拿着荷包去了。
朱双双不解:“嫂子你买他们的东西作何,你们玉楼里多好的胭脂没有?”
朱双双就很馋玉楼的胭脂,跟出来巴结讨好董碧青,便是希望董碧青喜欢她后,能送她点玉楼的好东西。
在董碧青眼里,朱双双就是个有脸无脑的蠢货,可惜那么一张脸,怎么没给她?
董碧青压根不想理睬朱双双。
朱双双自讨没趣,眼看着春兰捧了六盒胭脂回来,朱双双觉得这嫂子也真是人傻钱多,放着自家的好东西不用,反而贪沈家的便宜货。
董碧青没有心情逛街了,带着胭脂回了朱家,进屋后一一试用了沈家的胭脂。
董碧青震惊地发现,沈家的胭脂货色不比玉楼一钱银子一盒的胭脂差,价格却便宜了一半,怪不得刚开始生意不行,时间一长,客人就越来越多!
胭脂好不好,一用便知,买了胭脂的姑娘们口口相传,那还了得?
第二天,董碧青匆匆回了董家,与父母、兄长商议此事。
他们必须做点什么,否则阿娇的生意越来越好,玉楼的胭脂却要变得无人问津。
第75章
董家家业颇大, 其中主卖胭脂、首饰的玉楼乃董家在武安县的大招牌,所谓的脸面。这么多年,凡是县城里能威胁到玉楼生意的新铺子, 都被董家用各种手段打压了下去, 好欺负的直接仗势欺了他,难啃的, 就花钱打点,总之,董家绝不允许县城再出现一家“玉楼”。
检查过董碧青带回来的沈家胭脂,董老爷子摸着胡须道:“这是好胭脂, 如若放在咱们玉楼卖, 一钱银子也紧俏。”
董大公子为难道:“我打听过了,棚子是赵官爷的小妾开的, 胭脂是从赵官爷同母异父的妹妹那里进货, 沈姑娘在镇上开了一家胭脂铺,生意也很不错, 肯定舍不得贱卖方子, 有赵官爷给她们撑腰, 咱们也不好用阴招。”
董老爷点头, 阴招是肯定不能用的, 那赵宴平颇有些能耐, 官场上结交了谢郢, 谢郢知县的身份并不可畏, 可畏的是他还是京城永平侯的儿子,董老爷可不想得罪他们。
董二公子分析道:“那么好的胭脂她们只卖五十文, 咱们不可能跟着降价,就算去沈家进了同样的胭脂回来, 价格高了,人家去棚子那里买便宜的,也卖五十文,原来的老主顾们花一半的钱就能买到好胭脂,肯定就不买原来那些,怎么算咱们都是亏啊。”
董老爷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将方子拿到手,再不济,咱们也要说服沈姑娘只供货给咱们,同时她那边价格也要提上去。”
董大公子思索道:“这样一来,赵捕头的小妾岂不没了生意可做?”
董老爷笑道:“那就要看沈姑娘想赚大钱还是小钱了,咱们不得罪赵捕头,但沈姑娘自己不想给哥哥的小妾供货,却与咱们无关。”
父子三人商量好了对策,中秋一过,董大公子便去了一趟沈家沟附近的镇子,沈家的胭脂铺就开在镇子上。
见到沈樱,董大公子先笑着提出了想收购沈樱的胭脂方子的上策,一共六种胭脂,董家愿意用一千两银子的总价购买。
沈员外的那两百多亩良田也只能卖一千多两,董家一口气给这么多,真的很够诚意了,因为忌惮赵宴平,董家宁可多花银子,尽量宾主尽欢地解决生意上的竞争。
沈樱并不想卖自己的胭脂方子,在娘家父母老哥都不支持她做生意,沈樱还指望嫁人后放开手脚大展宏图呢,如果她嫁在武安县内,沈樱就去县城开铺子,小嫂那边她都不会继续供货,给一笔银子安慰安慰小嫂就是。如果她嫁去外县,沈樱便去外县县城开铺子,武安县这边看兄长娶没娶妻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供货给小嫂。
但无论如何,沈樱的设想里都不会牵涉到外人。
沈樱的态度非常坚决。
董大公子便提出了自家的中策,希望高价从沈樱这里进货,再拿到县城高价卖,由董家与沈家合伙赚大钱。
沈樱依然是拒绝,一来她不会得罪兄长与小嫂,二来供货给董家了,将来她自己怎么开铺子?
任董大公子如何舌灿莲花,沈樱就是不同意,并且奉劝董大公子不必再去找兄长与小嫂商量什么,这件事她说了算,就算东家能说服兄长、小嫂不卖胭脂了,沈樱也不会将自己的胭脂卖给任何铺子。
别看沈樱才十五岁,招待董大公子的时候却不卑不亢,笑脸盈盈,说出的话不容置疑。
其实早在沈樱神色从容地拒绝那一千两银子的买价时,董大公子就看出这姑娘不简单了。
董大公子从沈樱这里无功而返。
董老爷听说了期间经过,眉头紧锁。
董二公子忽然问道:“这么大的事,难道沈家就全都交给一个小姑娘做主了?沈员外疼女儿允她打理铺子,如果沈员外知道咱们要买,他未必会听女儿的吧?”
董老爷认为次子的话有道理,让大儿子明日再去沈家沟跑一趟。
董大公子就带上见面礼,绕过在镇上守着铺子的沈樱,直奔沈家大宅而来。
沈员外与儿子沈文彪一起招待了董大公子,当董大公子说出来意,沈员外心里立即咯噔一下,偏头去看儿子,果然见沈文彪双眼发亮,恨不得马上就要把胭脂方子交给董家,换取钱财。
沈员外咳了咳,看着董大公子道:“不瞒大公子,那铺子是我已故的妹妹留下来的,铺子开着,仿佛孩子们的姑母还在,算是个念想,不可能卖了。”
沈文彪马上道:“爹,您若想姑母,咱们留着铺子让人天天打扫,胭脂就别卖了,反正您早说过,小樱出嫁了就把那铺子关了,现在提前把方子卖给董家,正好还能让小樱收收心,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嫁人,您说是不是?”
沈员外沉下脸道:“我答应过小樱,她一日不嫁,就许她经营一日铺子,我做父亲的,怎能食言?”
沈文彪有一肚子的话想顶撞父亲,但孝道摆在那里,他不敢说,只能憋红了脸。
董大公子见了,便放弃了买方子这条路,同样提出了高价进货高价卖这条路。
沈文彪高兴道:“爹,这样好,赵家那小摊能卖多少胭脂,交给玉楼卖,卖的多价又高,咱们与董家都赚。”
沈员外夹在老儿子与小女儿中间,不能一味的偏颇一人,闻言便道:“这样也成,不过还是要与小樱商量商量,看她愿不愿意。”
沈文彪认为妹妹只要不傻,就一定会答应。
沈文彪没有去过县城,只隐隐听说赵宴平的小妾开了个小摊从妹妹这里拿货,妻子在饭桌上跟妹妹打听,妹妹说赵家那边卖的不多,只是搭着针线一起做生意,沈文彪夫妻就再也没有上心过。
董大公子已经与沈樱打过交道了,此时摇摇折扇,疑惑地问沈员外:“这种事,为何必须要沈姑娘点头?您老是一家之主,还不能做主?”
沈员外不想多说,客客气气地道:“家和万事兴,我们沈家的家风便是做什么都要互相商量,你们真想从我们这里进货,便先回去,等我们的消息就是。”
董大公子扫眼沈文彪,笑着道:“不瞒您老,我已经问过沈姑娘的意思了,可沈姑娘年纪轻,或许没听说过这么赚钱的好事,以为我是骗子,说什么都不同意,所以我才来直接与您商量,您看您刚刚也说给我们董家供货好,要不您就直接做主应了吧?”
沈文彪听说妹妹居然不愿意与董家合作,气得抹了把脑顶,声音也拔高了:“爹,小樱她懂个屁,这事您不能由她胡闹,您现在就跟董家签了文书,不能再惯着小樱了。”
沈员外冷着脸道:“你妹妹何时胡闹了?你姑母无儿无女,过世前把铺子交给我,依我的意思当年就要关了那铺子,是小樱小时候就喜欢去铺子里找姑姑玩,捣鼓那些瓶瓶罐罐,她不许我卖,我才把铺子交给她打理,想着她亏钱了自然就罢手了。可小樱有天分,那些方子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她想卖谁就卖谁,她不愿意卖,咱们也不能逼她。”
沈文彪有些心虚了,胭脂铺确实是妹妹一手经营起来的,可铺子的收益都充了家里的公账,卖给董家家里赚一大笔银子,将来老爷子死了那银子还不是他的?
沈文彪还是想卖,就是找不到理由反驳。
董大公子看眼沈文彪,恍然大悟地对沈员外道:“您老的意思是,那胭脂铺子是沈姑娘的,将来沈姑娘出嫁了,铺子也会送给沈姑娘做嫁妆?”
沈员外眉心一跳。
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他一直将这打算压在心底,女儿赚了钱他让银子充公,防的就是儿子眼红不高兴,天天跟他吵,亦或是去找女儿与柳氏的麻烦。沈员外就想维持现在的安宁,等女儿出嫁当天,他再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将胭脂铺的房契交给女儿,这样儿子想争也不能争,最多等亲戚们离开后与他发作一场罢了。
儿子不够聪明,一直乐呵呵地看着妹妹替家里赚钱,可这董大公子不安好心故意挑拨,他该怎么说?
“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大公子未免管得太宽了,来人,送客!”沈员外不悦地道。
董大公子朝沈文彪使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拱手道:“那行,您老再与沈姑娘好好商量商量,我们董家是真心想做这门生意,随时恭候佳音。”
说完,董大公子笑着告辞了。
他一走,沈文彪瞪着沈员外道:“爹,这么好的生意您不做,非要听小樱的,您该不会真的想把胭脂铺送给小樱做嫁妆吧?”
沈员外用力一拄拐杖,烦躁道:“你听他胡说,小樱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我哪有闲心考虑她的嫁妆?”
沈文彪冷笑道:“您心里想什么您自己最清楚,只是您别忘了,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嫁了心就向着外人了,您除了我这个儿子,还有三个大孙子孝敬您,您别寒了孩子们的心。”
沈员外还待说什么,沈文彪已经跨了出去,回房找他媳妇了。
沈员外一个人站在堂屋,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家里要生乱。
傍晚沈樱从镇上回来,沈文彪直接以兄长的身份命令沈樱同意与董家合伙,沈樱不从,兄妹俩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沈文彪竟将沈樱拉到上房门外,请躲在里面的老爹做主,到底站在哪边。
他吼得脸红脖子粗,沈樱不怕,柳氏怕了,求女儿快应了此事。
沈樱不应,谁来劝她都不应。
沈文彪的妻子、三个儿子以及三个儿媳妇便七张嘴一起数落沈樱,吐沫星子都快把沈樱淹死了。
突然,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沈员外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沈文彪一家同时看向他,脸色都很难看。
柳氏早已哭成了泪人,沈樱挡在母亲面前,将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亲爹身上。
沈员外背着手,吩咐家里的管事:“去请里正过来,还有两位族老,这事我一人拿不定注意,请他们替你们兄妹评评理。”
沈樱一惊,族老们当然都向着沈文彪,怎会同意让她一个姑娘做主与沈家家产有关的事?
沈文彪一家却面露喜色,催促管事快去。
沈员外怒斥院子里的两帮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都先去收拾收拾,别在里正、族老面前丢人。”
沈文彪怕老爷子与沈樱说悄悄话,沈樱不走他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