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醮翁
她丹田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伴随着巨大疼痛的,是丹田中排山倒海突破的内力,没有任何预兆,但她就是知道,她突破了。
满堂花醉九级。
那股力量强大得可怕,谢九玄被一瞬间的罡气冲击,嘴角有血流下来。
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内力如同它出现一般,又如流水般散去。
阮宁仿佛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年轻力壮渐渐走向衰老颓败。
身体里的力量一点一点在消失。
谢九玄的脸映在面前,巨大的绝望笼罩下来,阮宁脸色白得可怕。
她浑身都在发抖,像是怕极了黑夜的小孩,只想将自己蜷起来,躲进箱子里。
“阮宁。”谢九玄的声音穿透混沌,响彻耳边。
阮宁打了个哆嗦,眼睛里渐渐发狠。
上辈子她已经还清了,她一遍一遍警告自己,不能重蹈覆辙,不要跟谢九玄牵扯,可谢九玄为何要来招惹她!
她只想平平安安清净自在过完这一生,现在却连武功都要失去。
她胸口起伏,一股无名之火眨眼间烧遍全身,手中长剑咔咔作响,她所有理智在听见谢九玄口中出来的“阮宁”二字时崩溃得一干二净。
阮宁阮宁,幼时那个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荡,脑子仿佛要裂开一般一抽一抽地疼。
“刺啦——”
阮宁脸色很白,紧紧抿着唇,双手握剑,手很稳。
长剑穿透谢九玄胸膛,引得他闷哼一声。
她睁着眼睛,目光被剑上渗出的殷红刺得发疼。
“我再说一次,我最恨别人威胁,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不要将我牵扯进来。”她张了张嘴,嗓音发哑,“不要试图靠近我。”
说完,她将长剑抽出。
这时的她理智得可怕,她审视了那一剑,确认不会要了命;又将丹田视察了一番,内力仍然在源源不断流失。
染了血的剑刃收回鞘中,阮宁没有看谢九玄,也就没有看到他眸子里那深不可测的情绪。
她冷静地思索完一切,准备起身离开。
身体里那股漫无边际的疼痛好像已经麻木,或者有什么其他更痛的地方。
反正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突然,她整个人僵硬了。
阮宁缓缓低头,看见一双修长的手,白皙手掌上染了鲜血,极致的白跟耀眼的红,对比鲜明。
那双手紧紧环在她腰间,寒气顺着手臂传到她身上。
紧接着是一股带着雪松冷香的气息,缓缓靠近,最终在她耳边停下。
“你想去哪里?”声音鼓荡在耳边,甚至感觉到喉结震动。
阮宁打了个寒颤,理智回笼,她伸手去掰谢九玄的手。
谢九玄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充满磁性,含着真正的愉悦。
“不管你去哪里,都跑不掉的。”
阮宁用上了内力,在那双如玉的手上留下了印痕。
不知为何,她没敢回头。
她狠狠将谢九玄甩开,几个纵身间便消失在房中。
以她如今功力,哪怕内力在流失,但是消失得干干净净之前,没有人拦得住她。
她迅速离开了。
至于谢九玄最后那句话,她只当为了一剑之仇。
想起那一剑,她思绪杂乱不堪,根本理不清当时的情绪,没有缘由地不想想起,将它压到心底。
屋中,谢九玄看着阮宁离开的方向,脸色苍白,眸色漆黑。
他耳边似乎还漂浮着阮宁身上的气息,温暖的,柔软的,好像还停在他怀里,像春风一样拂过。
他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鲜血从伤口流出,染红白衣,他却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谢九玄脑海里闪过无数方案,有无数种办法将阮宁抓回来。
他一遍一遍想着,千万种计谋,无论哪一个,都能达到目的。
这些向来是他最擅长的。
不论是人心还是利益,他算无遗策。
当年得知宁国公非但不是亲生父亲,还是害他失去父母的仇敌,他冷静得让管叔心惊。
他常常看穿别人眼中看怪物一般的惊惧。
那又如何?
他谢九玄行事,何曾惧怕别人目光。
不过三年时间,宁国公一辈子机关算尽,最终一无所有。
宁国公死的时候,眼睛里红血丝遍布,狰狞地看着他,死不瞑目。
谢九玄冷静地想着这一切,冷静地分析阮宁。
胸口仿佛被人挖空,冷风呼啸,冰雪淹没了荒原,他有些茫然,伸手摸了摸,不疼。
分明不疼。
那股几欲将人淹没的窒息感从哪里来?
九幽冲进来时,被宁国公脸上表情惊住了。
谢九玄像是一座冰雕,脸色比雪还白,眼睛呆呆地望着窗户方向,里面一片茫然。
他的表情让人觉得,觉得……他很伤心。
好像失去了重要东西的幼童。
九幽心口一滞,看着他胸口血迹,嘴唇颤抖:“主,主子。”
谢九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荒芜一片,死寂如深渊。
九幽“砰”一声跪在地上:“主子一定要保重身体,皇上还在京中等您回去!”
“拿药来。”谢九玄垂眸,声音冷静。
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九幽忙将药递了上去。
他注意到谢九玄白玉一般的手有一道道痂痕,深深破坏了那双完美的手。
待到看见剑伤,九幽心里松了口气。
方才没有看清,剑伤避开了要害,不会有危险。
即使如此,九幽心情还是很沉重。
包好伤口,谢九玄漫不经心道了一声:“滚吧。”
说完,人已经躺进了被褥,眼睛闭上了。
脸色在月光下莹白如玉。
九幽今日受够了惊吓,他目光复杂,看了眼四处漏风的门窗,一声不吭将窗户堵上,关门出去了。
谢九玄闻着被褥里温暖的气息,感觉身体渐渐暖和,仿佛有一双手轻轻拍着背,哼着歌,他眼皮越来越重,抱着满怀柔软,意识坠落深渊。
第64章 064
064
阮宁下了山, 脑子里一片混沌。
冰冷的雪打在脸上,她的手这才开始颤抖,神志仿佛才回到身体。
她脸色白得厉害, 眼前一遍又一遍闪过殷红的血,刺疼了她的眼睛。
血腥味挥之不去,她浑身发冷,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雪越来越大, 荒野中阴风怒号。
阮宁没有方向,只是源源不断消耗内力, 远远看去,如同一阵风般轻盈。
等她停下时, 丹田里一丝内力都没有了。
经脉中空空如也,无论她用什么法子,再也没有办法使用内力。
她精疲力尽, 意识不受控制, 眼睑越来越重……
*
“施主总算是醒了。这么大雪, 施主发着烧还到处乱跑, 幸好我们路过,不然在雪地里埋一宿, 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阮宁眼睑无力地眨了眨, 认出这是明月庵主持。她们迁往灵岳寺了。
她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在自己丹田里检查了一番。
主持看着她脸色一瞬间白了下去,整个人呆呆的, 眼睛里的压抑让人心惊。
“施主?”她从怡秋手里接过药碗,“你身体还虚,好好养两日,烧退了就好了,不要担心。对了,你正好晕在灵岳寺山脚下,我们如今就在灵岳寺,施主安心养病便是。”
怡静小尼姑揪着阮宁衣角:“施主,你怎么了?很伤心么?”
阮宁静静躺下,脸上很平静:“主持,我想一个人待着。”
老尼姑看出她情绪不对,她们才走了没多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到了这个岁数,红尘之事早已堪破。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怡静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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