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 第243章

作者:姚霁珊 标签: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说着她又转向许妈妈道:“等一时忙完了,你也去,把君子四艺也都给带上,都去吃酒去。成天看你们忙,歇一日也好。”

  一听这话,众人俱又笑了起来。

  刘氏说的君子四艺,是指她的四个大丫鬟:素琴、玄棋、墨书、青画。

  而其实,琴棋书画这四样,与君子六艺关系不大,也不过玩笑之言罢了。

  一时众人皆去了,唯有红药被单留了下来,刘氏拉着她的手,切切叮嘱她道:

  “好孩子,娘也不瞒你,今儿你二嫂这寿酒,有一多半儿是为你做的,来的客人也是我和你几个嫂子精心挑的,你嫂嫂们心里都有数,到时候你听她们的就是。”

  一席话,直教红药红了眼眶。

  刘氏待她的好,那真是掏心挖肺地,比待亲闺女也不差了。

  见她快哭了,刘氏心中也自不舍,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眼瞧着你就要出阁了,娘也留不了你几日,如今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罢了,快别哭了,等会叫人瞧见了要笑的。”

  她越这么说,红药便越觉鼻酸,喉头也哽住了,想要说句感谢的话,却出不得声。

  论年纪,她活了两辈子,定是比刘氏还要大,然在心底深处,那个打小儿就没了娘的小女孩,却一直还在。

  原来,有娘疼、有娘宠的滋味,就是这样的。

  红药想着,鼻头又是一阵酸。

  刘氏也着实疼爱这个义女,柔声劝了她半晌,又再三催促,到底命她去了。

  出得门来,红药的眼睛还有些发涩,那厢荷露便适时递过一方冷水浸过的帕子,细声道:“姑娘,拿这个按一按吧。”

  红药信手接了,放在眼睛上按着,口中笑言:“还是你想得周到。”

  荷露忙陪笑道:“这是许妈妈叮嘱奴婢的。”

  红药点头不语,心下却觉着,荷露这脾性与自己倒是挺像,不居功、不出头,只在差事上头尽心。

  略略收拾一番,见诸事皆妥,一行人方往前走。

  姜氏今日的寿宴,便设在“云溪小筑”。

  那是一所挺大的园子,与它名字里的那个“小”字却是正相反的,因园中有引湖水而成的一带清溪,故此得名。

  说起来,这云溪小筑也不过是国公府南花园的一部分,由此可见,这大齐朝第一勋贵的府邸,占地有多广。

  此时因离着午时还早,红药却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走道,一面赏玩着沿途风物,一面舒缓心绪。

  走到南园前那条十字路时,路口处蓦地转出来一名男子,宽袍当风、乌发如墨,如芝兰玉树一般,正是世子爷萧戎。

  红药不意竟在此与他巧遇,先是一怔,旋即快步走上前去,含笑见礼:“见过大哥哥。”

  萧戎亦自停步,垂眸看着她,俊面上含着一抹迷人的浅笑:“二妹妹是去你二嫂那里吃寿酒罢。”

  姜氏作寿之事阖府之皆,世子夫人常氏也过去吃酒了。

  红药颔首笑道:“是啊,今儿二嫂做寿,大家一起凑个热闹。”又问:“大哥哥这是要出门么?”

  平素在家时,萧戎喜着箭袖,最爱在演武场中挥汗如雨,唯有出门时,才会打扮得如此风骚……呃,不对,是鲜亮。

  那一身织金大红宽袍,简直能亮瞎人的眼。

  萧戎并未直接回答红药,而是像想起了什么,探手在衣袖里掏摸起来,口中笑道:

  “我想起来了,我这里有东西要给你,徐五……咳咳,不是,是我,是你大哥我得了件新鲜玩意儿,就给你拿……不是,是买,我给买来了。”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当真不擅说谎,萧戎这一番话磕磕巴巴地,简直欲盖弥彰。

  红药身后传来了小丫鬟的偷笑声。

  如此一来,红药也只能佯作害羞,垂首不语,心说这便宜大哥平常没这么笨啊,今儿这是怎么了?一时又猜徐玠托他转交的会是什么东西?

  想七想八地,红药倒有些出神起来。

  便在此时,前头倏然响起一道语声:“大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红药被这声音惊醒,忙举眸看去,便见三老爷萧戈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总角小厮。

  他似是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地,直到行至近前,才瞧见被萧戎遮住身形的红药。

第326章 柳氏

  萧戈一下子愣住了,数息之后,方才向红药点了点头:“哦,二妹妹也在这,这可真是巧。”

  语罢,微微一笑。

  他生得不及长兄俊美,却也颇为英挺,按理说,这一笑也该是爽然的。

  可奇怪的是,红药却从他的笑容中,品出了别的意味,尤其是他注视红药的眼神,也大异于往常。

  这是出了什么事?

  心下虽然狐疑,红药却也无暇多想,先上前向萧戈问了好,那厢世子爷萧戎便冲红药一点头,道:“罢了,我与你三哥有话说,二妹妹且先在此处等一等,大哥马上就来。”

  说着又咳嗽了一声,洒然地拂了拂袖:“我这儿还有东西没给你呢。”

  话说完了,一时却不及走,而是向红药连眨了好几下眼,动作幅度之大,隔老远也能瞧见。

  这搞得人还怎么好意思。

  红药这下子连装不懂都不成了,只得继续佯羞低头,暗中却想,她这便宜大哥占九成是成心的。

  这是拿她当小孩儿逗着玩儿?

  见小妹一脸“娇羞”,萧戎“哈哈”一乐,大步走到萧戈跟前,兄弟俩去一旁说起话来。

  红药正站在下风口,他二人语声虽轻,却也被她听见了两句,都是些什么“肃论学派”、“王彦章”、“弹劾”、“内阁”之类的,想来是在商量朝堂之事。

  不过,这事情怕是不小,因在说话时,萧戎难得地现出几分严峻来,萧戈更是面带焦虑,两个人齐齐拧着眉心,瞧来竟是神似。

  红药一眼扫过,却也没放在心上。

  她本就不太懂这些,听见和没听见差别不大。

  未几时,二人终是说完了话,萧戈打了个招呼,便自去了,去时面色沉肃,望向红药的那一眼,犹带深意。

  萧戎倒是言笑如常,走过来时,还玩笑似地朝红药拱了拱手:“抱歉抱歉,教二妹妹久候了。”

  红药哪敢承她的礼,忙忙侧身避开了,堆笑道:“大哥哥折煞小妹了。”

  “该当的,大哥耽搁二妹妹了。”萧戎朗声笑道,风仪俊爽,一派名士风度。

  而后,他便又在立在红药跟前,开始掏摸他那衣袖。

  红药站了一会,颇觉煎熬。

  这人的袖笼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啊,怎么这半天还没找着,她站得都快尴尬了。

  便在红药如此作想之时,萧戎似是也厌倦了继续掏摸,于是,招手唤来跟在后头的小厮,让他们兜着起衣摆,他则将袖中之物一样一样往外掏:

  玉印、碎银、香袋、玉七事儿、布老虎……布老虎?

  红药强忍着没露出惊色来。

  堂堂国公府世子爷,俊美无俦萧大老爷,居然随身带着布老虎,这也太……

  还没等她想完,萧戎又慢悠悠掏出了一只小绒兔、一只小瓷猴、一只小玉马、一只小彩球,一只小……

  红药彻底没话说了。

  不仅没话说,甚至还有点想笑。

  委实是萧戎那潇洒不群、玉树临风的模样,跟眼面前这些东西,那完全搭不上啊。

  也难为他那俩小厮,一脸严肃地替他收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连丝笑缝儿都没露。

  估计是练出来了。

  “这都是孩子们塞的,可不是你大哥自个儿装的噢。”萧戎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一面继续往外掏各种杂物。

  最后的最后,在一声“啊呀可算找到了”的惊喜叫声中,他终是从衣袖的最里层,拿出了一只铜匣。

  那匣子只有小儿巴掌大小,约两寸来高,十分精巧。

  “喏,这个是给你的,拿着罢。”萧戎笑眯眯将铜匣递给了红药,一双桃花眼连眨了好几下:“二妹妹好生收着,可别弄丢了,不然我这个做大哥的可没法交代。”

  语毕,再度用力地眨了眨眼。

  红药真怕他把眼睛给眨抽筋喽。

  “噗哧”,身后再度传来了小丫鬟的偷笑声。

  这一起了头儿,红药自个也险些破功,嘴巴瘪啊瘪地,用了绝大的力气,方才将那笑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探手接过小铜匣,红药记起自己该当害羞才是,遂用极小的声音向自家长兄道了谢。

  “不用谢,这都是大哥当做的。”萧戎大手一挥,旋即三下五除二将那堆杂物重又抓进袖子里,旋即飘飘然一拂衣袖:“成,那大哥走了,二妹妹也快去吧。”

  话音落地,他已是大步前行,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翻卷,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红药不免疑惑:

  装了那么些个东西,萧戎这袖子得有多沉?

  他怎么能挥得动?

  当然,她很快便找到了理由。

  世子爷天天习武来着,两斤沉的袖子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再来二十斤,他也一样玩似地到处挥。

  想通了这个难题,红药的心思才重又回到了铜匣身上,一时倒有些迟疑,不知是该现在就打开瞧了,还是回去再说。

  “姑娘还是先瞧一眼罢,若是什么要紧的物件儿,奴婢便先送回去收着,也免得宴上有个闪失。”荷露在旁轻声劝道。

  红药一想也是,遂抬手掀开了匣盖儿。

  一块猫牌。

  徐玠巴巴托萧戎送来的,居然是一块猫牌,那金底座上的“丸砸”二字,在阳光下闪烁出刺眼的金光。

  红药啼笑皆非。

  徐玠怎么送了这么个东西来?

  再细细一瞧,那猫牌似乎是临时从丸砸身上摘下来的,挂绳上还沾着黄色的猫毛。

  红药心头忽地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