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霁珊
这可是极重的赏了,二人哪里敢接,芰月当先跑了,还是荷露搬出红药来,湘夫人怕为难了这个手帕交,方才将金镯子换成了一两的红封。
饶是如此,这也是特等的重赏了,两个人整年的月例也就这么些,由此可见,湘夫人是着实喜欢红药,连带着爱屋及乌,对她的丫鬟也格外亲厚。
送罢了帖子,双婢按原路回转,却不想因雨大淹了水,不知哪家的马车翻倒在了半路上,还连着撞坏了路旁的几个摊儿,闹得人仰马翻地,就把路给堵死了。
不得已之下,王府马车便只好绕了个大弯,取道城南而行,却是好巧不巧遇见了王氏主仆。
这原也不过小事罢了,双婢也并未放在心上,待回到王府,两个人去红药跟前交了差事,芰月便随口提了一句。
红药最近正自闲在,闻听此事,便笑着道:“我原先还想着你们会不会认错了人,后来听你们说起了小桃那丫头,那想来就一定是了。”
这话与芰月当初的想头一样,她禁不住捂着嘴笑起来:“婢子也是这么觉着的,那丫头就算蹲着,也跟座小山包儿似地。”
“我从前有个朋友也是这样的身形,如今两下里分开了,也不知她现下过得可好。”红药含笑说道,心底生出几分感慨。
她想起了红梅。
皇城一别,故人难再,听说红梅是回乡去了,或许如今已经嫁了人。
这其实也很好。
至少不必死在皇城的两次血洗里。
还有花喜鹊、芳葵她们,眼下应该也都在什么地方过着她们的小日子,纵使有什么不称意的,到底还是活着的。
活着就好。
第351章 罚跪
闲话了两句,红药便起身吩咐:“荷露过来替我梳头,芰月去拿衣裳去。趁着还没到饭时,我先去上房把事情交代了,回来正好用饭。”
既然柳湘芷已然应下了邀约,言明必会出席朱氏的寿宴,则这消息总得转告朱氏这个老寿星一声才是,而由丫鬟传话却显得简慢了些,还得红药亲传才行。
纵使她并不想往宁萱堂跑这一趟。
可是,没法子,谁教她是晚辈呢?婆母如此示好,她这个儿媳若再拿大,那也太不识抬举了。
众婢忙皆应是,红药便向妆台前坐了,荷露替她挽了个螺髻,头面皆选了绿玉的,与她那身绣金线绿牡丹八幅湘裙映衬着,既压住了那金线的张扬,又显出一种端庄来。
立在人高的镜前左顾右盼、伸臂转腰,红药怎么看怎么觉着,镜中的女子,甚美。
她不由弯起了眉眼。
原来,她这张脸也不是随便长长的,瞧瞧,这一拾掇出来,就见了真章了。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红药弯眸笑了起来,又在心里悄悄给自己加上了一句“也就比绝色美人差上那么一丝丝而已”的考语,旋即又有些惆怅。
早知道自个儿这么好看,当初她就该多挑挑了,如今却是叫刘瘸子几章话本子就给哄了来,当真便宜了他。
这般想着,红药便眯起了眼。
看起来,这几日定要要再加紧催一催,让这家伙多写几十章出来了,否则,怎么对得起她这好看的脸哪?
嗯,就这么决定了。
心下计议已定,那厢众人也皆收拾妥当了,红药便带着四大丫鬟、八小丫鬟、四个婆子,浩浩荡荡地去往明萱堂。
此时,雨已经小了些,却仍旧绵密,风一拂,便似一幕透明的轻纱,扑在那廊檐上、小径间,兜兜转转,间或扫下几片落红。
荷露亲执着一柄青布油伞,替红药挡着抄手游廊外的雨丝,一面轻声地道:
“太太,方才鲁家的来说了一声儿,太太交代的事她已经回过老夫人了,老夫人说过几日就把人都送来。”
红药点了点头:“这就好。我原先想着四房陪房足够了,却没想到家里要用人的地方那样多,只好再回家跟母亲讨人使。”
荷露笑着不说话,旁边的菡烟便插口道:“老夫人一直念叨着太太过于省心了,连陪房都不肯多要。如今太太改了口,老夫人准定高兴得不行。”
红药倒被她说得汗颜起来,心道我这不是不好意思么?
说到底,刘氏也只是义母,又不是她顾红药的亲娘,她哪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不过,自听闻朱氏要办寿宴,红药便又觉着,脸面这东西,比起自身安危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这并非她小人之心,而是“宴无好宴”这句话,她是深信不疑的。
这是她拿血泪换来的教训,刻在了骨头里,哪怕如今她贵为王府儿媳,她也不敢忘。而此番她让陪房鲁家的回国公府要人,便指明要的是“孔武有力”的陪房,以便在这种大宴之上使动。
徐玠说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皆无用;而红药两辈子的经历亦告诉她,所谓实力,等同于武力。
拳头大,说话声儿才响。
当年在石榴街,若非她豁出命去打出了名号,那帮泼妇能那么老实?
而孔武有力的陪房,便是红药的拳头了,有了他们,红药才能在一切算计面前立于不败之地。
至不济,全身而退总是行的。
正思忖间,红药忽觉扶着自己胳膊的荷露手指紧了紧。
她登时醒转,凝目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那明萱堂的院门外,正跪着一个人。
纵使雨丝细密、天光昏暗,可红药还是一眼瞧出,那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明萱堂的红人——向妈妈。
“哟,这不是向妈妈么?她这是犯了什么事?”这时,众人也俱皆瞧见了她,菡烟是最沉不住气的,当先便轻呼了一声。
因离得尚远,这声音倒也无人听见。
荷露却还是沉下脸来,瞪了菡烟一眼。
主子还没说话呢,下人就大呼小叫地起来,若是换个严厉些的主子,这时候板子就该打下来了。
菡烟也知自己失态了,白着脸低下头,再不敢言声。
红药自然不是那一等严苛的主子,且此际亦无心追究丫鬟的错,只不住地打量着向采青。
这位明萱堂第一管事妈妈,眼下的形容,堪称凄惨:
上好的绸缎衣裳被雨淋透了,湿搭搭贴在身上,十分不成体统,发髻也散开了,几绺乱发贴在脸上,面色青紫、嘴唇颤抖,跪在那泥地里浑身乱战,似是吓的,又像是冻的。
“哟,五太太,您怎么这早晚还出门儿呢,没淋着吧?”齐禄家的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脸讨好地打着招呼,一面便小跑着来至红药跟前。
红药向她浅浅一笑:“我来给王妃传句话,却是忘了提前说一声,却不知王妃在不在屋里?”
这话进退皆宜,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朱氏不方便见她,只消以“王妃不在”为由,红药便能礼貌地退散了。
齐禄家的朝红药眨了眨眼,扬声作惋惜状:“哎呀,可是不巧,王妃正好去针线上头看衣裳去了,五太太要不去里头等一等?”
红药巴不得离开这明显的是非之呢,立时顺着她的话道:“那还是算了吧,等下晌我再来便是。”
齐禄家的笑道:“也好,奴婢送送您。”
红药知道她这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也乐得听个消息,便含笑道好,众人便在那廊檐下掉头往回走。
待转过一个弯,红药便将荷露等人都遣去后头跟着,方笑着问齐禄家的:“方才我晃眼瞧着,上房的院子外头像是有个人,只是我也没看清楚,许是眼花了也未可知。妈妈说呢?”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一问,亦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圆转话,无论怎么接都成。
齐禄家的极是叹服。
都说五太太出身低,可这一开口,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才有的气象,比三夫人安氏、四夫人宁氏可高明太多了。
第352章 亏空
思及此,齐禄家的越发不敢小瞧了红药,面上堆出笑来,躬腰说道:“五太太没瞧错,那院子外头的人乃是向妈妈,她手脚不干净,教王妃查出来了。”
竟是连个磕巴也没打,直接就把话给挑明了。
红药面上现出讶色,心底亦觉诧异莫明。
向采青贪墨了府里的钱?
这倒也是奇闻了。
宫里出来的人,眼皮子能有这样浅?
也不对。
宫里贪财的人也很多,如果是大把银子的话,难免他们不动心。
心中忖度着,红药便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道:“原来竟是这样的,那妈妈可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么?”
说话间,将个小红封悄悄递了过去。
齐禄家登时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忙接过谢了赏,复又一脸幸灾乐祸地道:
“好教五太太知晓,前些时候,王妃把那胭脂水粉的采买交给了向妈妈,不想今儿查账,有个婆子说漏了嘴,把个从没听过的铺子给说了出来。
王妃一听不对,就把那婆子扣下了,再把外院的账房、管事都叫进来,一条一条儿地对账,到底查出了事儿。却原来这向妈妈嘴上说得公理大义地,背地里却从那次一等的铺子里买胭脂,再充作上好的送进来,这一倒手,可不就大把银子进项了么?”
她张着鼻孔、瞪着两眼,面上满是不愤,也不知是恼于向妈妈贪墨的行止,还是因了这等肥油没落进自己的口袋而愤怒。
红药侧首想了想,便道:“据我所知,向妈妈管采买的时候似乎并不长吧,她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
“足五十两!”齐禄家的夸张地伸出五指,比划着“五十两”这个数目,两个眼睛又瞪大了一圈儿,似是为此而万分惊恐,然而,那嘴角憋不住的笑意,却显出了她真实的情绪。
五十两,于王府这样的人家来说,当真不算什么。
可是,偏就是这区区五十两,竟把个炙手可热的管事妈妈给拉下了马,齐禄家的自是趁愿。
说起来,自从向采青来了,明萱堂也的确再没了其他人站的地步,当真是一主之下、众仆之上,就跟那话本子里的宰相也似,整个后宅的婢仆都得仰望着这位向妈妈,在她跟前曲意讨好。
如今,向采青的际遇正应了“爬得高、跌得重”的俗语,且其所犯之事,也恰好戳中了王妃朱氏的软肋,这一跤摔下去,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爬起来?
毕竟,王妃是“眼中有钱、目下无人”的典范,过手的银子那是鲜少能再往外掏的,可向采青却捋了虎须,朱氏想必是极恼的。
“妈妈再细说说,然后呢?王妃又是怎么着的?向妈妈如今是罚完了,还是正等着挨罚?”红药笑吟吟地问道。
随后,纤手一抬,又一个红封滑进了齐禄家的手中。
齐禄家的直是喜出望外,险些没把嘴给乐歪了,一时只觉这天是如此地晴朗、这雨又是如此地清凉、这银子更是如此地沉实,令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郁结、愤懑,尽皆一扫而空。
“五太太便是太客气了,纵使您不来问,奴婢那也是要说的。”将红封塞进袖中,齐禄家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故作神秘地往周遭瞧了瞧,方朝红药招招手:“五太太近些,奴婢这话不好给外人听着。”
红药依言向前靠了半步,齐禄家的便压着嗓子道:“如今这情形,那是才罚了一小半儿。到底那也是足足五十两银子呢,就把向妈妈卖了也不值这么多。王妃才叫人给朱家送了信,怕是这就要把向妈妈发送回去。”
送回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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