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霁珊
淑妃?
如何会是淑妃?
丽嫔那里不需要人手了么?
纵使早有预感,可是,亲耳听闻自己竟被调去淑妃身边,她仍旧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事儿挺急的,我这里也是才收到消息。”于寿竹又道,语声感慨。
红药低下头,一时间,满心的颓丧,直是难以言喻。
她也真是傻了不是?
这才过了几天闲散日子,便把那仲秋夜宴给忘得一干二净。
正所谓种因得果,若无那晚山石子洞一事,又何来今日果报?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啊。
红药无声而叹,却也莫可奈何。
此事原就由不得她,她所能做的,唯有听话认命而已。
于寿竹此时又道:“尚宫局方才来人与我说了一声,我……”
她忽地叹了一声,面上涌出几许无奈:“……我也委实不能强留着不放人,咱们司设处最近确实是挺闲的,那小库房留芳葵一个也尽够了。”
红药垂首应了个“是”,心底亦是一声长叹。
说来说去,都是皇帝陛下的错,但凡他老人家肯多睡两个妃子,就没这么些事儿了。
屋中安静了片刻,于寿竹又道:“我再说句多余的话罢,芳草也要被调走了,丽嫔那里有两个小宫女被送去了外安乐堂,一时怕是回不来,尚宫局便把芳草给报了上去,她离开也就这两天的事。”
红药没说话,心下却有点羡慕。
芳草倒是和前世一样,幸运地去了丽嫔身边。
反观她自己,前途未卜,也不知是吉还是凶。
心中这般想着,她的面上亦多少带出两分。
于寿竹见了,又是长长一叹。
她委实不想放人,这两个皆是她亲手挑出来的,无一处不合意,她是真想好生栽培栽培她们的。
只是,尚宫局的公函已经发下来了,两位娘娘位份又高,她根本无从拒绝。
叹息着取出公函,让红药在上头画了押,于寿竹便将其中一份交由她收着,叮嘱她道:“我手上这份儿自会交去尚宫局,你那份可得好生留着,半个时辰后,尚宫局的人便会来接你,到时候你先拿着这公函给她过目,待到了翊坤宫,自会有那里的人取走的。”
红药一下子抬起了头。
半个时辰后就得走?
这样快?
于寿竹似是知她所思,此时便又叹:“那边立等着要人,弄得我也手忙脚乱的。”
红药失魂落魄地听着。
这也太着急了
那她……还能回来么?
迟疑了片刻,她终是问道:“姑姑,我想问一问,我这一去,便要住进翊坤宫么?”
前世时,她与芳草是真的“暂借”,每日当完了值,二人仍回尚寝局睡觉,而她与红菱的同屋亦从不曾中断。
然此刻听于寿竹之意,这一去竟是不能再回来,她不免心生不安。
若是不能与红菱同屋,则那条本就偏离的轨迹,可能就真的再也无法复原了。
别的红药都不怕,就怕那所谓“运道”就此错开红菱,转而着落在自己头上。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这傻孩子,真真是说了句傻话。”于寿竹无奈摇头,面上的沉凝亦变成了好笑:“公函都下来了,自然你便要正正经经去翊坤宫当差,怎么能两头跑呢?倒是芳草,丽嫔娘娘体恤她年纪小,怕她在六宫住不好,只给了她白天的差事,倒是每晚都能回来睡觉。”
红药好想哭。
合着就她一个改了命,芳草却是分毫未变。
老天爷这是跟她扛上了啊。
第107章 改换
见红药垂头丧气地,于寿竹便又放缓了声音宽慰她道:“我知道你素来晓事,想也明白那六宫……是个什么地方。你放心,等下一拨人手填补进来,我自会去尚宫局打个招呼,看能不能把你们都给调回来。”
陡然便失了两个好帮手,她心下亦自难舍,这话倒也有两分真心。
红药怔忡地听着,整颗心都凉透了。
回来与否尚在其次,不能与红菱同屋,才最是难解。
这一刹儿,她竟莫名留恋起红菱鬼哭般的低唤来,还有那夜深时映在帐前如蛇般扭曲的身影,亦令红药格外地不舍。
好想继续和红菱同屋啊。
好想每天去墙角看小石塔啊。
红药简直惆怅得不行,就差仰天长叹了。
见她呆呆站着,小脸儿皱成一团,于寿竹以为她是在害怕,便又柔声安慰了她两句,末了,终是硬下心肠道:
“罢了,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回去收拾收拾,衣裳头面什么的都别拿,便穿着身上这套,再将梳裹的东西带着便是,收拾完了再到我这儿来,我与尚宫局的人约定了,便在此处交接。”
最后叹了一口气,到底放红药去了。
红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
她木然地收拾出一只小包袱,木然地回答了正轮休在屋的红菱的几句问话,又木然地回到了司设处。
直到烟波桥上凉风如水,吹得她遍体生寒,她才终是清醒过来。
而后,欲哭无泪。
她的尚寝局,她的神秘同屋红菱,她一直死赖着不肯改变的命运……全都没了。
她垂下头,视线的正前方,是一双交替前行的宝蓝缎面绣鞋的后跟儿,此刻,她正紧随着这双绣鞋,亦步亦趋。
“快些。”宝蓝绣鞋忽地顿了顿,朝后转过半个鞋身。
红药躬腰应是,搂紧了怀里的小包袱。
今日来尚寝局调人的,乃是尚宫局司簿严喜娟。
前番红药从冷香阁前往尚宫局时,曾与袁喜娟有过一面之缘,红柳的死信,亦是袁喜娟偷偷告诉林寿香时,红药在旁听闻的。
这袁喜娟为人精明,心思细密,远不如林寿香宽厚,在她的跟前,红药半点形迹不敢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所幸袁喜娟似是十分着忙,匆匆将红药领过朝阳门,快到东五长街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
“我瞧你有点面善,之前你是随着林司簿一同从金海桥调过来的罢?我记得你是于司设亲要过去的,与你同调去尚寝局的另有一个叫红梅的,是也不是?”
红药忙点头:“回袁姑姑,是这样儿的,我从前在冷香阁当差,前头的主子是静嫔。”
袁喜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红药数息,面上便擎起一个笑:“这么说来,你这运道倒也不赖,想是托了你前头主子的福。”
张婕妤一跃升为静嫔,而红药亦从管库的尚寝局小宫女,调去了翊坤宫,这主仆二人的运道真是好得出奇,她这话算是变相地拍了静嫔一记马屁。
红药却是丝毫不敢托大,恭恭敬敬地道:“姑姑太抬举我了,静嫔娘娘福泽深厚,我如何敢和娘娘比?”
袁喜娟倒被她说得一怔,旋即目中露讶色。
真个瞧不出,这小宫女竟如此会说话。
她原也不过随口一夸,并无别意,这顾红药却是谨慎得很,三两句话,便把她的话缝儿都给补齐了。
看着红药低垂的脑袋,袁喜娟沉吟片刻,了然一笑:“怪道淑妃娘娘一眼便瞧中了你呢,果然你是个好的,也不枉当初于司设把你要了去。”
若红药眼皮子浅些,此刻只怕早就翘起尾巴来,哪还听得出话中首尾?
思及至此,袁喜娟心中倒是动了动。
若此子果然可教,倒是值得交好,往后六宫有什么动静,她也有个消息的来处不是?
“姑姑过奖,我不敢当。”红药恭声回道,言辞间仍旧是滴水不漏。
见她毫无骄纵之态,袁喜娟越发起了结交的心思,接下来这一路直是和颜悦色,还特意将翊坤宫里的情形向红药透了个底。
纵使红药比她还清楚个中门路,却也不得不承她的情,“多谢姑姑”这四个字便一直没离过口。
好容易捱到了翊坤宫,袁喜娟方自去了,红药亦悄悄向额角拭了拭。
应付了她这半天,竟出了一身的薄汗。
与袁喜娟交接的正是康寿薇,见了红药,她似是颇为欢喜,摒退闲杂人等,亲领着红药转上回廊,一壁微笑道:“咱们好些日子没见了。”
红药立时做受宠若惊状,堆出满脸的笑来,细声道:“劳姑姑惦记着,从上回我来翊坤宫办差,竟过了快一个月呢。姑姑可还安好?”
很聪明地没去提夜宴之事。
康寿薇越发满意,笑容亦浓了两分:“我自是好的很。因正好缺人,娘娘便说要挑个聪明稳妥的过来,我觉着你就挺好,便向娘娘提了一嘴,娘娘也觉着你不错。”
一份天大的人情,轻轻巧巧便被她提在了手里,又送至红药眼前。
红药心头微凛。
这人情接或不接,都是麻烦,细想来,不接倒是比接更好。
心念电转间,她已是拿定了主意,便垂首恭声道:“多谢姑姑提携,往后也要劳烦姑姑多多提点。”
滑不溜手的一席话,规矩礼数俱全,唯缺了亲近,予人的感觉,便只剩了疏离。
很显然,对于送到眼前的这座靠山,红药并无投效的打算
康寿薇讶然停步,偏头扫了红药一眼。
入目处,是乌鸦鸦的一双发髻,正当中的发缝平直整齐,没有一根发丝是歪的,中规中矩到了极点,一如方才的那段回话,挑不出一点儿错来,却又板正到了无情的地步。
康寿薇皱了皱眉,很快提步向前,心底生出几分腻味。
她平生最厌此等样人物。
装什么正经?似是旁人皆是歪门邪道,就她一人坦荡磊落。
上一篇:绑定才女系统后我躺赢了
下一篇:皇后如此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