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霁珊
她最近身子养得好了些,面色丰润、晕生双颊,许是天冷,鼻尖与眉头冻得微红,越添了三分水媚,却是比从前更娇艳了。
第148章 提拔
“娘娘这是在园子里赏雪么?”因这一位乃是贵主儿,红药自不能见了就走,且她私心里也想与芳草说几句话,遂作势搀扶丽嫔,转首伴行,搭讪着问了一声。
丽嫔由得她扶着,一面缓步而行,一面便笑道:“是啊,在屋子里憋了大半年,我都快不知道外头是个怎么个情形了,今儿好歹天气没那么冷,我便出来散一散。”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副墨镜来,拿指尖勾着那镜腿儿,眉眼弯着、笑不可抑:“真是不出门儿不知道,京里如今时兴的玩意儿竟是如此有趣,我方才戴着这东西照镜子笑了半天呢,真真是古怪。”
笑着将眼镜重新收了,她又转眸四顾,叹道:“我记着,这地方原先还有棵梅花儿来着,如今也不知移去了何处,今儿倒是白跑了一趟。”
红药便陪笑道:“娘娘真是好雅兴,又是赏雪、又是寻梅地,不像奴婢这些粗人,这种天气就喜欢窝在家里烤火,哪儿也不想去,委实是没的冻病了也冤枉。”
这话有几分劝阻之意,却是让丽嫔好生养病,别往外跑。
自从升任乾清宫管事,红药自觉肩上担子颇重,逢人就爱讲个道理,绝不敢堕了乾清宫的威名。
丽嫔倒也听进去了,侧眸向红药一笑。
这一笑,真真是顾盼生辉,红药看得都有些发呆。
“我知道啦,才出来没半刻呢,偏你话多。”丽嫔故意作恼,睇一眼旁边的芳草,又掩袖笑:“你两个倒真像,咱们芳草姑姑也一直劝我别出来呢,可惜我这个主子不听劝,偏要往外跑。”
说着她便将红药向芳草身边轻轻一推,笑道:“罢了,你们两位姑姑好生聊着,我先回去啦。”
一番话宜嗔宜喜,纵使红药惯知她美貌,此时也看得几乎着迷,心道:怪不得陛下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皆喜欢丽嫔呢,便是她这个奴婢,也觉着丽嫔美丽娇俏,格外惹人疼。
一时丽嫔果然扶着小宫人回去了,芳草要跟着,也被她撵了回来,只道让她与红药“叙一叙契阔”。
红药与芳草恭送她行远,方直起身来,相视而笑。
自尚寝局一别,二人虽同在六宫,却鲜少碰面,此刻难得相逢,芳草便叽叽咯咯地问起红药的近况来。
红药一一作答,也问了问她的情形,芳草约略说了两句,便又问:“说起来,如今尚寝局里都传遍了,说姐姐是伴驾伴来的机缘,这才去了乾清宫,可是真的么?”
红药便苦笑起来:“我也不知道,许是这样的罢。咱们听吩咐当差,主子让到哪里便去哪里,还能问个前因后果不成?”
芳草闻言,便点头笑道:“这话倒也是。只姐姐如今过得挺好,我也怪高兴的呢。”
她是真的替红药欢喜,此时亦是笑溢眼底。
红药却是笑不出来。
在芳草的面前,她是不太掩饰情绪的,此时几乎愁眉深锁,瞧不出半点欢喜。
芳草素知她为人,劝了她几句,复又喜孜孜地道:“前几日于姑姑告诉我说,等明年开春,她便要把我再要回去,让我和芳葵一同当差呢。”
她每晚皆回尚寝局睡觉,得来这些消息自是便宜。
红药闻言,心下极为羡慕,便试探着问:“那于姑姑可说了我的事不曾?”
芳草摇了摇头,面上有几分歉然:“姑姑没说,我也没敢问。”
红药的身份摆在那里,芳草断然不敢多问的。
听得这话,纵使已然有了准备,红药还是有些失落。
芳草便又说了些趣事逗她,末了忽似想起什么,“哦”了一声,道:“对了,险些忘记告诉姐姐一件事儿,静嫔娘娘那边的那对表姐妹,好像叫什么芳月和芳琴的,听说马上就要调去别处当差了。”
红药才从静嫔处而来,却是根本未曾听说此事,闻言不由讶然:“好好儿地怎么要把她们调走呢?”
芳草往左右看了看,见周遭无人,便附在她耳边小声地道:“我的话你可别告诉人去,上回尚宫局的林姑姑来找于姑姑吃茶,漏了一句,说是贵妃娘娘那边缺人手,想要两个干净漂亮的过去服侍,便点了芳月和芳琴的名字,皇后娘娘已经准了,公函很快就会下来。”
有这等事?
红药越发惊讶。
荀贵妃居然点名道姓地从底下嫔妃处要人,委实罕有。
然而,细思之下,红药忽又觉着,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前世时,荀贵妃便是以这个理由,要走了红杏。
那是何时之事来着?
红药蹙眉想了片刻,便记起,红杏调去荀贵妃身边时,应是在建昭十四年的初夏。
这一世,事情不仅早发生了半年,且红杏如今窝在翊坤宫无人得知,而芳月与芳琴姐妹,却得着了这等良机。
真真是物是人非。
红药感慨着,与芳草再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到得十一月末,荀贵妃去仁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红药恰巧也在,便瞧见贵妃娘娘的身边,果然多出了两个水灵的小宫女,正是芳月与芳琴。
此事没多久便传开了,轰动一时,这对表姐妹亦风光了好一阵子,倒将红药的风头抢去不少。
红药自是乐得如此。
时序很快便到了冬至。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皆备起了年货,市面亦比往常热闹了几分。
这一日,徐玠起了个绝早,洗漱完毕,便带着元贞、利亨两个小厮,离开了王府。
他要去见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他思量了许久、怀疑了许久的“故人”。
他相信,这一回,他们不会再是匆匆一晤,而是有足够的时间、在足够安全之处,好生叙话。
坐在四处漏风的破牛车上,徐玠双臂一架,拉了个格挡的架势,一面问元贞:“元贞哪,爷叫你准备下的东西,都拿着了么?”
元贞打开手边一只巨大的包袱,将戴着手套的手翻拣着里头的家伙什,笑嘻嘻地道:“爷就放心吧,奴才又数了一遍,都带齐了,有了这些,爷一个能打八个。”
第149章 利剑
“去,去,别胡说。”徐玠向少年头顶敲了一记,老脸有那么一丝丝地挂不住。
虽说那母大虫的拳头根本没二两力,可是,若打得巧了,却也挺难处置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眶。
那俩青眼圈儿他顶了快十天才消下去,眉骨处的青斑则是前几日才好的。
否则,他早就把那老太太拉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徐玠摇摇头,叹一声:“人心不古啊。”
想当初多老实一大嫂,却硬生生地叫岁月磨成了母大虫,这先动拳头再开口的毛病,得改。
必须改。
“爷别怕,有奴才们在呢,奴才也会打架。”元贞显然会错了意,拍着小胸脯给徐玠打气。
徐玠简直没笑出来,将衣袖直挥:“傻不傻啊你?就你这小身板儿?边儿呆着去吧,爷怕你把脸打坏了要哭。”
一听要打脸,元贞登时偃旗息鼓,拳头一收、脖子一缩,讪笑道:“那奴才给爷掠阵,爷威武。”
徐玠懒懒“嗯”了一声,翘着二郎腿靠在软枕上,两手垫在脑后,望向徐徐倒退的街景。
街衢清冷,并无多少行人,远处灰暗的天际亮起一线微白,朔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天光尚未大亮,街面上自是寂寥,然徐玠却似不觉其无趣,兴致勃勃地到处瞧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为了让那丫头名正言顺地出来一趟,他卖眼镜、烧玻璃赚的银子,委实花去不少。
潘体乾、许承禄这二人的胃口,可不是一般地大。
不过,再一转念,徐玠便又哂笑。
这两个再是贪财,也比不得咱们宋大学士不是?
君不见,这位“清贫廉洁”的次辅大人,仅是从其家中地库抄捡出来的白银,就不下二十万两,更遑论那几尺厚的田产地契、成百箱的古玩字画、金珠宝贝了。
家资百万的“清官儿”,也当真罕逢。
看着那成车的雪花银,也不知多少人红了眼,又有多少人寒了心?
这也不能怪宋学士太贪,委实是人家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几十年的官儿当下来,那些走门路、奉孝敬的,自然不可能少,光每年收上来的走礼银子,便足够寻常人家十年的嚼用了。
更有甚者,人家宋学士宋贯之不仅有钱,更有势。
官势、声势、名势,尽皆不小。自其被羁押,多的是求情请愿之人,哪怕两卫虎视眈眈压在上头,还是有不少人“冒死进谏”,请求陛下“宽待老臣”。
直到内卫亮出了宋贯之亲笔写予辽北军门的信,坐实了他倒卖军需、里通外国的罪名,那些人才总算闭上了嘴。
比之咱们的清官儿宋大学士,许、潘二人也不过图了几百上千的银子罢了,便将潘体乾手头那几幢宅子都卖了,也不过十万雪花银。
两相比较,潘、许二人倒成了清官儿了。
徐玠咧了咧嘴。
那理应是一个笑,然笑意却根本未及唇角,不过是两颊肌肉扯动而出的一个古怪表情。
若说两卫如狼,则文官集团便是那猛虎,如今的局面,不过是驱狼迫虎,无论哪一方坐大,其反噬的力量,都足以毁灭大齐本就不甚牢固的根基。
所以,大齐,还需有一把利剑。
剑指虎狼、三足鼎立,才能令政局长期稳定,才能让大齐百姓富足、军力强盛,走向真正的强大。
而徐玠要做的,便是打造出那一柄利剑。
他半眯着眼,悠然地哼着小曲儿,唇角一直半弯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牛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龙泉寺大街。
这是玉京城仅次于宝津大街的热闹街市,此时虽是清晨,来龙泉寺烧香拜佛的百姓已有不少,两侧商铺亦泰半开门做早市,无论是卖香的还是卖早食的,抑或是茶楼酒馆、杂货铺子,生意都很不错。
在街口下了牛车,付清车钱,徐玠便与两名小厮晃晃悠悠地混入了人群,一路吃了牛舌饼、碗儿糕、香米粥,又买了炸鹌鹑、脆枣儿当零嘴,待肚子填饱了,便也到得一所酒楼门前。
相较于别处的人声鼎沸,此地却是一派冷清,朱漆大门紧闭着,门扉上贴了张告示,写着“三天后开张,敬请光顾”几个大字。
徐玠举眸看了看天色。
积云将阳光裹得严实,只吝啬地漏下来几许,苍白而又无力,投射于地,连人影都照不出来。
翘起的飞檐一角,一只寒雀兀自立着,振翅“喳喳”啼鸣数声,似在与呼啸的北风应和。
“扑啦啦”,遮在匾额上的厚布在风中鼓噪,一刹时,让徐玠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寒冷而又刺目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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