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酒渡
苍星渊用目光示意苏小小安定下来,自己则大踏步朝那扇敞开着的轩窗走去。
“白婼?”苏小小紧紧跟在苍星渊身边,看着蹲在窗台下面色绯红满脸污垢的白婼惊讶道。
……
雪白的毛巾递到白婼面前,白婼神情仍然有些呆滞,苏小小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寻了半个时辰的人竟然就堂而皇之睡在竹屋的轩窗下面。而这人还在她和苍星渊谈论危凌春时好巧不巧地醒了过来,听见了所有。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白婼接过苏小小递来的毛巾,胡乱擦拭着面上的污垢,她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面上的污垢越擦越多。
“危凌春……危凌春她真的是因为……”白婼的语气有些哽咽,但仍旧倔强地硬起语气,“我就知道她不怀好意!不是什么好人。”
“莫名其妙来我白府!还故意和我阿言嫂嫂那般密切!她就是想慢慢接近太后在伺机下手!”
“装装装!她一直在装!亏我最近还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结果她却!”
“她骗我!她居然骗我!”
苏小小犹豫道:“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讲她好像也没骗你……”
苏小小被白婼的愤怒震得耳朵疼,她道:“危凌春好像也没具体和你说过她家里的情况吧……人家骗你啥了?她压根没说啊。”
白婼被噎了一下,缓了一会儿就继续道:“反正她就是个坏人!狼子野心!她居然……”她说不下去了,余话被梗到嗓口。
苏小小没有接她的话,只在心中叹息一声,白婼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总说自己不需要朋友,有一个就顶天了,但其实她为人义气,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危凌春,也将危凌春真真正正地当成了朋友。
“也不一定,”良久苏小小轻声道,“我们还没确定,不可以胡乱下结论。”
“什么还没确定!”白婼陡然间高了声调,声音里已经明明白白地带上了哭腔,似乎下一秒就要嚎啕哭了起来,“你们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是……她……她混蛋!”
白婼终究没忍住,一颗晶莹浑圆的泪滴从眼眶滑落,她的哭阀被彻底打开,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行了行了,我们真的还没确定,”苏小小揉揉眉心,余光瞥见苍星渊略微不耐烦的模样,想来他是嫌弃白婼吵闹。
“你也别就这样给人家定了罪,凡事讲究证据。”
白婼:“可、可她分明……”
“你有证据吗?”苏小小直接一挥手打断了白婼的话,“没有证据的话就什么都不能定,你知道如果危凌春是真的处心积虑谋害太后的话,那她现在被揭穿了她会怎么样?”
白婼怔了怔,意识到什么,她有些胆怯地对苍星渊道:“王爷,如果是的话,她……危凌春她会、她会被怎么样?”
苏小小反手给她一个爆栗:“会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所以别就这么急着给她定罪。”
“可她这般情形多半……”白婼犹犹豫豫道,突然站起身恭恭敬敬来到苍星渊面前,她说话间依旧有些扭捏,“燕安王爷,能不能……如今危凌春尚未酿成大错,她又是我白府的人,你能不能……”
苍星渊没有言语,只敛眸思考着什么,苏小小一把拽回白婼:“你要真为她好就想办法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大逆不道!其他的以后再说。”
……
竹林间叶影倾斜,雾娘先行一步,拂开了探伸出来的长叶,回头笑道:“许久不来,这儿的竹子长得真是愈发好了。”
苍老夫人微笑着颔首:“这一片葱茏,看着还真是心旷神怡。”
雾娘含笑着,替苍老夫人披上一件素色的大氅:“老夫人要注意着些天气,别着了凉。”
苍老夫人笑着叹气:“果真是老了,这般受不得一丝寒意。”
“老夫人且别这样说,”雾娘紧着领口,“您年轻着呢。”
苍老夫人的目光望向远处,半晌后再微笑着收回视线,她看着雾娘的眼神颇有深意:“你说星渊真来了这儿?”
雾娘笑答:“老夫人去看上一看不就知道了?”
……
好不容易送走了白婼,苏小小身心俱疲瘫坐下来,却仍旧不放心:“你说白婼她能瞒得住事吗?我是当真不相信她。”
苍星渊道:“现在不就只能相信了吗?”
苏小小颓废地瘫坐着,脸上表情软乎乎地耸搭下来,看着苏小小无奈的表情,苍星渊的唇角莫名带了几丝笑意道:“其实也无事——”
“苏姑娘在吗?”一阵有些尖细的熟悉女声从屋外传来,伴随着窸窣的脚步靠近声。
苏小小不由得抬眼看向苍星渊,却正好也迎上了苍星渊的目光,这声音分明是雾娘的声音,而自从苏小小来到苍府后雾娘还成为来这儿找过她,若是实在有事也都是派遣丫头代为传话,今日怎么就突然有了兴致?
况且……雾娘还是苍老夫人的儿子。
门外的脚步声很明显不止一人,苏小小看着屋内的苍星渊莫名其妙生出几分紧张感。
☆、春风出
“渊儿。”屋内漾着暖意,竹质的屋门被轻轻合上,将屋外的寒意抵挡。
苍老夫人的目光含着不可测的笑意。
当初在府上时苏小小便觉得苍老夫人颇为严肃,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老夫人太冷,炮灰本灰不敢接近这高冷之花,只敢远远躲起来,导致了苏小小与苍老夫人从未深入相处过。
后来苏小小死遁后与苍老夫人相处了两次,虽是觉得苍老夫人也不至于想象中那么严肃难处,但也还是有那么几分敬畏。
更何况……现在她儿子还在这儿!
苏小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拘谨地站在一旁,苍星渊看着苏小小绞着手指强颜欢笑的模样不由得缓缓上扬了嘴角。
这一幕正落在苍老夫人眼中。
苍老夫人微微挑眉,雾娘接收到苍老夫人的眼神,她早已将一切看在眼底,面上的笑意难测。
苏小小绞着衣袖,仍不知道到底应该将手放在何处,索性背过手去。
她挺着身板直愣愣站着,依稀感觉到这般场景有几分相熟。
……
这不是以前小学生被叫家长的尴尬模样吗?!
苏小小满脸黑线,又将绞在身后的手缓缓松开,想要平平落在腰侧。
苍老夫人的声音很是温和:“何故如此拘谨,且坐着吧。”
苏小小讷讷笑了笑,坐下来时腰板已经挺得僵直,她听见苍星渊在身旁“嗤”地轻笑了一声。
苏小小暗恼,悄悄侧过脑袋,借着垂下的发梢遮掩,暗暗瞪了苍星渊一眼。
她这一眼毫无威慑力,苍星渊面上的笑意没有丝毫的遮掩,在她顽强着将眼睛瞪了好几秒后,苍星渊终究还是给面子地略微掩了笑意,但那含笑的眉梢都在述说着——我尽量憋住笑。
所幸苍老夫人似乎并未多过留意他们这些小动作,她细细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那几壶七零八落扔在地上的空酒壶上。
那是白婼一行人饮酒时留下的,还未来得及收捡。
“你们倒是好兴致,”老夫人柔和着声调道。
苏小小顺着目光看去,她直觉上老夫人误会了什么,但实际上老夫人又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作何解释。一时情急憋出一句:“老夫人可是也想饮酒?我这儿还有——”
她正想将自己储物间藏着的酿酒一一报上名来,老夫人却笑道:“那道不必,这饮美酒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几者皆具备时饮酒那才是风华蕴秀,潇洒浪漫,我人老了,何苦糟蹋这美酒。”
苏小小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扯到了这份上,她正想说话,老夫人瞧着她的尴尬神色,顾自笑了一声,宽解道:“你也别紧张,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她长长叹息一声:“我这人老了,虽然不适宜饮酒但总还是能赏赏桃花感受春风的。”
苍老夫人似乎意有所指:“满园春色果真是无法关住的啊。”
苏小小不明所以,如今百花凋谢,这春色满园从何而来?这老夫人信佛……难道老夫人的境界竟然当真高到了那般地步?能从满园荒芜中窥出勃勃生机,于寒风凛冽中感受到春风拂面?
高!实在是高!
就在苏小小肃然起敬之时,苍星渊突然道:“如今正值数九寒冬,不知母亲去哪看到的满园春色?”
苏小小颇为无奈,这就是境界的差别!苍星渊这人太不知浪漫不晓禅意,就只能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迎着苏小小叹服的目光,老夫人的笑意如旧,她眼神深深看着苍星渊:“谁说数九寒冬就无春色?”
“只要愿意,渊儿你说哪处没有春色没有桃花啊?”
苍星渊的面色愈发的沉,不知为什么,苏小小总感觉老夫人那温柔慈祥的微笑中透露着若有若无的得意。
可她的眼神中传出的情绪又不似达成目标后纯粹的兴奋。
见苍星渊不答,苍老夫人面上的笑意愈发的深,她意味深长感叹道:“果然这春天终究还是需要繁花朵朵来点缀,若是这只有孤零零的一朵花儿,哪称得上春天啊。”
“渊儿,你说对也不对?”苍老夫人似乎并不愿意就此为止,她追问道。
苏小小总感觉这温温柔柔间掩藏着了一些冰雹,但她却不知这冰雹为何而来,她发现苍星渊凝着神色正若有所思,看他神情似乎并不太美妙。
苏小小暗暗感觉到自己在这儿似乎有几分不合适,她想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掩下去。
“母亲说的自然是对的。”就在苏小小以为苍星渊不会回答,炮火就此熄灭之时,苍星渊突然微微一笑道。
“百花全盛那才是春天,”苍星渊道,“只是母亲忘了一件事。”
“这春日的百花盛景皆是同一缕春风吹拂而出。”
☆、腊味煲仔饭
“是吗?”老夫人的面上明明是浅淡温和的笑意,可苏小小却情不自禁地朝苍星渊的方向瑟缩了一下。
苍老夫人的目光从苍星渊和苏小小二人面上拂过,在苏小小的身上停留了几瞬,苏小小感觉苍老夫人那目光带着审判的意味,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渊儿说得倒也对。”苍老夫人倏地笑出声来,“百花繁盛确实是那一缕春风的功劳,只是重点是那千朵万朵压枝低的繁花罢了。”
苏小小听得一头雾水,苍星渊在她身旁道:“这点上我与母亲的观点倒是不尽相同。”
苍老夫人微微挑眉:“哦?那渊儿的见解是——”
苍星渊微微低着头以示尊敬,他腰杆挺直。
……
苍府的牌匾被擦拭得锃亮,下方的两个人影正翘首探看着。
伴随着马车的辚辚声逼近,云雾愈发雀跃起来,苏小小的手搭在云雾肩膀上,感受到云雾的迫切,她笑着轻轻拍了两下云雾的肩膀。
“去吧。”
得了苏小小这句话,云雾撒丫子跑向那马车,与此同时那马车也在这正门前停了下来,云烟笑意盈盈从车上下来,矮下.身紧紧抱住了云雾。
“得了,就那么几天不见还玩起姐妹情深了吗?”颜染跟着下了马车,她的手中沉甸甸拎着一袋包裹,“快点来帮我接一下,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