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芙鹃目光落在那儿,眼神闪了闪。今日还未出声的宜妃看到那套只有皇后才有资格戴上的珠钗,手心里瞬间掐出几个指痕,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渴望。
五人又聊了几句,主要是芙鹃讨好王皇后,试图在宫里给自己找个盟友,同时又见缝插针地提到昌平帝对自己的不同,以此抬高筹码。
王皇后从始至终都脸上带着浅笑,不见一丝嫉妒或是浮躁。
时间差不多了,芙鹃面前的茶水都续了几回,她自觉今日收获颇丰,便规矩朝几人行了个礼,离开了。自芙鹃离开后,宜妃也走了。
淑妃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合上书页,“这招黄雀在后,娘娘用得极妙。”
她声音温柔中带了点冷清,让人听了不由自主想起满身书卷味的阁中才女,散漫又无情。
分明这件事连阿嫣都不知道,怎的淑妃一语就道破了?
至今还以为段嫣离这些事远远的,张贵妃惊愕地看着淑妃,难以置信。但让她开口去询问,张贵妃又做不到。
这两人之间渊源颇深,夹杂着各种仇与缘。在昌平帝这件事上,张贵妃对淑妃有愧,同时又因为小产的事心有疙瘩,就算事后王皇后告诉她,淑妃其实并没有参与进去,张贵妃也很难以平和的态度面对淑妃。
张贵妃不说话,王皇后便只能对上淑妃的视线,“怎么看出来的?”
她不惊讶于自己的计谋被揭穿,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淑妃笑着敛下眸子,“自然而然,便看出来了。”
三人不欢而散,当然,这只是在张贵妃看来。
昌平帝的冷落和合好都来得莫名其妙,在芙鹃独得圣宠,风头最高的时候,昌平帝又开始抛下芙鹃,带着张贵妃外出狩猎。
张贵妃谨记皇后的忠告,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什么也没问。
这样连续三四天,如秋院内,芙鹃剪碎了一地的绸缎。刚进来的宫女看到着一地狼藉,尽量减少存在感,以免自己遭殃,但想到方才拿到的消息,又不得不出声:“主儿,二公主派人传话,说想见您一面。”
段妘?
芙鹃眼睛一眯,手里动作也停下来,她眼中亮光一闪,“替本主梳妆打扮。”
段妘之于芙鹃,是获得昌平帝宠爱的捷径。她听到小道消息,昌平帝幼时曾从太后身边被抱走,受了些苦,以致十分看重宫中的亲情,只要她在昌平帝面前表现得对段妘宠爱非常,届时触动这位帝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成为真正的宠妃指日可待,而不是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芙鹃又气得掰断了指甲。
出去时,芙鹃长了个心眼,问身边的宫婢,“来传话那人,你看清楚了?确实是二公主身边的人?”
那宫婢十分确信,“名儿叫红珠,是贴身伺候二公主的。”
红珠是吴嫔还在承乾宫时,就跟在二公主身边伺候的,没有错。芙鹃确认后便放下心来,向着传来的话里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行宫中有一处温泉水,不远处有小亭,建于清湖之上。
湖深水凉,又有重重树影遮挡,即使日出时分也暗沉无光,一般没什么人过去,尤为清净。
芙鹃走到入口,犹豫地停下脚步,心里突的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宫婢垂头站在那儿,也不敢出声询问。芙鹃瞧见她们那颔首敛眉的恭顺样儿,不由得想起自己做宫女,任人呼来喝去的日子。顿时心里什么犹疑都没了,重新踏入了那进入小亭的蜿蜒径道。
段妘坐在亭中,小小的身子有些不起眼,芙鹃却一眼看见了人。她松了口气,换上温婉可亲的面孔,走了过去。
“妘儿,”被册封为贵人,芙鹃就越发不称呼段妘为公主了,只叫着这个亲昵的小名。
听到声音,段妘转过身,奇怪的问:“芙鹃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芙鹃刚想纠正她的称呼,让她称呼自己为鹃贵人。下一秒却听出了不对劲,“不是你派红珠来传话,说想见我?”
“红珠?”段妘疑惑皱起眉头,“她不久前被宜妃娘娘叫走了,怎么会去你那儿?”
这回过来本以为段妘是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便只带了一个宫婢出来。这时芙鹃却觉得不妙,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盯着一处地方,“是什么人,还不出来!”
段妘也吓了一跳,紧紧盯着那个角落。
黑影里突然窜出五六个孔武高壮内侍打扮的男子,他们一把按住芙鹃等人,手里亮出匕首,搁在脖颈间,只要她们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便会一刀致命。
段妘瞪大了眼,她认出其中一个是宜妃身边的人!
就在这时,宜妃款款走出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与段妘平日里见过的那种看似温和却很假的面具不一样,现在的宜妃就像脱下伪装,阴冷得令人害怕。
她看都没看段妘一眼,蹲下身,拍了拍芙鹃的脸,“怪不得,当初吴嫔想要把你送走,有这等尤物在身边,实在难安呐。”
这个送走是什么意思,段妘不会不知道。曾经在母妃殿里当差的宫婢,但凡长得好些的,都会莫名其妙消失。
当时的段妘不懂,只问了两句便没再关注。可现在她已经十分明白那些宫女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怎么会?
母妃怎么会想把芙鹃送走?
明明芙鹃最是忠心,不久前还同她说要将母妃救出来......
段妘脑子里乱成一片,已经分不出精神去听芙鹃的回答了。
“宜妃娘娘这是做什么?”芙鹃作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们娘娘被人陷害,身处冷宫,您到现在还要来污蔑她吗?”
“当初的事,你都知道吧?”宜妃冷冷瞧着被压跪在地上的人,神情与往日判若两人。
芙鹃眼中慌乱一闪而过,很快理好情绪,“当初什么事?宜妃娘娘怎么尽说些听不懂的话?”
“你知道吴嫔想要你的命,不甘心。于是偷偷将淑妃引到吴嫔同阿楠交谈的地方,希望她将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宜妃不急不慢,却让芙鹃彻底乱了心神。
她继续道:“只是你没想到,淑妃薄情冷心,竟转身离去,没再将此事告知第二人。不过你也是运气好,正巧碰上吴嫔落败,才捡回一条命。”
“怎么,捡回一条命还不够,想踩着本宫做人上人?”冰冷的手指在芙鹃脸上滑过,像极了毒蛇的触感,芙鹃霎时间心跳都漏了半拍。
心知此回凶多吉少,芙鹃抖着身子趴在地上,猛地想起了什么,她急忙哑声道:“是你!”
“是我。”宜妃坦然应下,脸上没有半点旁的情绪,仿佛只是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那又如何,只要你今晚闭上嘴,便再也无人知晓了。”
“不!”这杀意太过明显,芙鹃心底凉成一片,但她不肯就这样放弃,慌乱将淑妃扯了进来,“淑妃也知道!还、还有皇后也是知道的!你灭我的口,还不如同我合作,我保证,这辈子,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没人知道是你指使吴嫔害了张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芙鹃语无伦次。
她万万没想到,宜妃出身将门,往日里表现得鲁莽沉不住气竟然都是伪装出来的。而她当初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看出吴嫔上面有人指使,却不知道是谁。为了保住性命,拿捏住吴嫔,芙鹃暗地里搜集了不少信息。
一切都隐隐指向某个高位妃子,她原先还以为是贤妃,深居简出,实则手里沾满了鲜血。却没想到,那幕后人竟然是这位看起来有勇无谋,只会耍些小伎俩的宜妃。
芙鹃冷汗滴落在地,她低低喘息着,此时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说法能够打动宜妃。
在极为煎熬的几息中,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芙鹃指甲抠进泥里,等着能决定自己命运的选择。
良久,头顶传来声音。
“背主求荣的人,有什么资格同本宫谈条件。”
犹如一把利刃斩下 ,芙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宜妃神色不屑,站起身道:“将这三人投湖,做出两相争斗下溺水而亡的样子,手段干净些。”
“是。”明显不是宫里人的那批内侍,开始有条不紊的扯开芙鹃等人的头发,一举一动都在营造落水身亡的假象。
离此隔了几里远的温泉池。
段嫣陪着王皇后同张贵妃来这边泡温泉,来的路上碰上淑妃。王皇后礼节性的邀请了一句,淑妃便直接点头答应,改了原本去书阁的路,径直跟在段嫣身后。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张贵妃沉着脸,颇不高兴。
温泉池修建得很大,四人共浴绰绰有余。先是各自清洁了一番,手指间都细细擦拭干净后,几人才来到浴池。段嫣丝毫没感觉不好意思,任由宫女给她褪去衣服,披上件软纱就入了水。
得益于王皇后当初从王氏寻过来的古方,段嫣现在浑身上下看不见半点瑕疵,入了水,皮肤就更像玉,通透,凝白,晃眼间还感觉泛着珠光。
原先如白开水似的五官也舒展开来,寡淡到了极致,竟成了惊人的亮色。眉眼间是说不出来的韵味,含着冰雪,又像春日潺潺溪水。
淑妃是第二个入水的,她信步闲庭,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闭目养神。原先还有些扭捏的张贵妃看了,顿时心里不得劲,这突然插进来的人,竟比她还自在,于是强忍着尴尬换上薄纱入了温泉池内。
王皇后看着她们,最后才不紧不慢踏进池内。
一阵沉默,却是淑妃突然开了口。
“二公主是何缘故未至?”
以王皇后的气度,定然不会泡个温泉都藏着躲着,既然带了段嫣,必然会去问段妘的意愿。
“下人传回话来,说是出去顽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王皇后俯身将段嫣的头发理好,指尖一顿,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她皱着眉,突然就起身上了岸,“白芍,更衣。”
见她脸色沉凝,众宫婢连忙将衣物拿来,“绿药,拿本宫令牌,调动行宫侍卫。”王皇后随意换了套衣服,云发一挽,接着余光看见正要爬上来的段嫣,她犹豫一会儿,还是阻止道:“阿嫣留在这儿。”
张贵妃见这副架势,知道要出大事了,便扯住段嫣身上的薄纱领子,“你就好好儿待在这儿,省的给你母后添麻烦。”
一说,她自己也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江梦那毒妇!”
宜妃姓江,单名梦。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和张贵妃是不可能做好朋友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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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确定段妘、芙鹃同宜妃都不见踪影后, 王皇后便命侍卫以温泉池为点,再往外一处一处地搜寻。
奉山的行宫建得宽敞,内有小丘密林, 苍兰河的支流穿过,一时半会儿间要将个人找出来, 还真是个难事。
方才摁着段嫣不让添麻烦的张贵妃也赶了过来, 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是不是看出了我们插了手?”
“不一定,”皇后目光沉静, 看着天尽头的余晖,“芙鹃之事,你我不过顺势而为, 痕迹清浅, 查不出什么。只是本宫到底还是小看了她, 出身将门, 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不堪,谋略警惕也是有的。”
当初张贵妃小产,最后只惠嫔吴嫔被揪了出来,王皇后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指使者另有其人, 却一直找不到线索。
芙鹃的出现,就像一把钥匙,能解开最关键的锁。
她是吴嫔亲近的宫女, 在张贵妃这件事上定接触过许多外人不清楚的人或物。而吴嫔失势进冷宫后, 作为亲信的芙鹃却能逃过一劫, 继续被调到各宫当差,最后还同二公主段妘联系上。
怎么看都不对劲。
于是,当芙鹃表现出上位的心思后,王皇后便让张贵妃纵着她, 并时不时提供机会。
如果那幕后之人见了芙鹃,一定会产生威胁感,从而动手想灭口。这时候王皇后便可收网,这也是淑妃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没想到,那螳螂不过是披着层伪装的皮子,实际上是悍悍凶禽。一不留神便在黄雀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早先,还在皇宫的时候,王皇后就借着芙鹃试探了一番。对于一个宫婢整日在皇帝面前表现,嫔妃中各类反应的人都有,宜妃也在正常之列。她本就是易妒易怒的性子,对任何一个未来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表现出敌意皆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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