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乎没人听不懂。
张灵花犹疑一会儿,想着自己在张家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的日子,然后便心下一狠,决定铤而走险。她做下决定后立马便回了张家,偷偷摸摸地找了张家老太太商量。
“娘,咱们如今只能这样了。难道您真的想看老二被抓走,咱们家破人亡吗?”张灵花拼尽全力劝说老母。
张家老太太原本还担心皇后同王氏找她算账,但张灵花又说:“姐姐现在只是同咱们置气呢!等咱们借着泰清公主度过这次难关,姐姐的气也正好消了,到时候她再去陛下那儿说说,就算是皇后也不敢来寻咱们的晦气。说不定就连那金尊玉贵的嫡公主也得嫁到咱们家来。到时候你可就有个公主孙媳妇儿了,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老太太明显是被张灵花说得动心了,她拍了拍张灵花的手,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亲生的贴心,像你姐姐,终究是别人家的种,同咱们不亲呐……”
张灵花垂下眼睛,得意地笑了。
得到老太太的支持后,张灵花拿着袁氏给她的一枚玉佩,就开始让人传段嫣同张成端私定终生的事儿,一时间京都都传得沸沸扬扬。
张灵花的算盘打得好,只要皇后同王氏看重段嫣,不想这个唯一的嫡公主被牵扯进他们张家的事情里头,就必须替他们把现在这些事情摆平。而且皇室极看重面子,她们手里有段嫣贴身的玉佩,这可是铁证如山,段嫣怎么也不能把自己扯出去,就只能同她们张家绑在一块儿了。到时候就算再不情愿,说不定皇帝都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放张家一马。
可算盘打得再好,也终究是别人棋盘里的一枚棋子。身不由己,还妄想去操纵旁人。
当这个消息传进宫的时候,段嫣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条斯理站起身。像是早就知道一切,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没有问过昌平帝,段嫣直接带着侍卫围了钟粹宫。
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严严实实,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的架势。
钟粹宫内,宜妃不惊不怒,仪态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唇边带笑,看着走进来的段嫣,身边的宫婢不见人影。段嫣瞥了一眼,收回目光。
她偏头同身边的侍卫交代了一句,然后便不再废话,直接让人将宜妃绑了起来。
宜妃没有挣扎,甚至主动伸出双手,神色镇定。
“泰清公主这是何必,为那些个恶人出气也不怕损了自个儿的身份?”
段嫣离她有些距离,静静看着宜妃丝毫不惧的模样。
她此时说这些话,就间接承认了张家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甚至还打着替□□道的幌子,段嫣阻挠她,就成了什么罪大恶极之辈。
段嫣不说话,宜妃便张狂笑出了声,脱去宫妃的皮子,一下子变回那个将门之女。她高声道:“张家人本就该死,欺男霸女,害人性命。本宫只不过让恶人受到惩罚,你却为了一己之私,视正道于无物。任那些恶心的东西逍遥快活,泰清,你扪心自问,不曾感到过后悔羞愧吗?”
宜妃目光烈烈,那眼神似乎能照到人心里去。恍然真的是个侠气十足嫉恶如仇的高洁之人。段嫣轻笑一声,扬起手,“你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也是为了替□□道?我倒是没您这么多大道理,只不过顾着自己的小家罢了,若有人敢来犯,想尽办法,势必诛之。”
说完,段嫣的手放下,殿内的侍卫也纷纷拔出了刀。
“钟粹宫遇袭,江氏不幸殒命。您看,这同您当初溺毙芙鹃时的手段,是不是有几分相似?”愈发阴郁的段妘出现在段嫣身后,她沉着脸看向宜妃,瘦得颧骨突出的脸上扯开狰狞笑意。她喃喃自语,“啊对,还要将这殿中的花瓶器物都打碎了好,就如当初您说过的,把我同芙鹃的头发衣物扯乱,好制造出争斗溺水的模样。”
“您看,我学得像不像?”
宜妃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诧,但很快就收敛起来。她看着慢慢从段嫣身后走出来的段妘,扯了扯嘴角,“倒是小瞧你了,这些年倒是挺能忍的。”
段妘没有再说话,神色尽是畅快。
殿中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器物破碎声。
就像段妘所说,她们要营造出这样一个表象来,就算有人不信,这也是必须要准备的。
其实段嫣有更加安全的方法,不必像现在这样冒进一定要将宜妃诛杀在钟粹宫内。但夜长梦多,宜妃此人又向来诡计多端,总是让人防不胜防。段嫣不敢打赌,因为一个不小心,她身边就会有人惨遭毒手。
张家人确实是恶行累累,其中有些人更是罄竹难书。但段嫣并没有被宜妃绕进去,张家是一回事,她要对付宜妃又是另一回事,不能将两者牵扯起来。再说宜妃设计张家,并不是她口中说得那样嫉恶如仇,只是张家人的身份正好适合她用来对付张贵妃同她们罢了。
段嫣也知道自己这回除掉宜妃的行为,势必会引起昌平帝的警惕。但事无两全之法,段嫣只能则其利而行,至于昌平帝的警惕,日后总有办法消除的。
她一直关注着宜妃的动静,这回张家出事,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宜妃。在宜妃联合张家人在外面散播她的谣言的时候,段嫣就知道,除去宜妃的借口来了。
作为嫡长公主,有什么比自己的名声更重要的东西呢?她只不过是因着一个宫妃下作的手段气昏了头,让人把她绑起来惩戒一番,却没想到里面混进了刺客,宜妃也在这场混乱中不幸身陨。
就算他们不信,可又有谁能拿出证据来,让她偿命?
段嫣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硬下来,在这宫里,有想要护着的人,就必须狠下心。有些不稳的呼吸也慢慢平静,段嫣没有移开目光,她看着宜妃,轻声道:“去吧。”
一直守在段嫣身边的侍卫提着剑快步走到宜妃身边,挥起剑,剑光冷冽,眼见着宜妃就要命丧于此了,外边儿却传来声音。
段嫣眉头皱起,昌平帝怎么来了?还来的如此凑巧。
但事到如今,退一步便是满盘皆输,段嫣冷声道:“动手。”
只要在昌平帝进来之前除掉宜妃,事情就还不算糟糕。
下一秒,利刃破开衣物,刺进血肉的声音响起,那侍卫举着长剑,却就那样双目微睁地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屋内部分侍卫突然反戈相向,宜妃被离得近的一个隔开手上的绳子,然后很快站起身接过长剑,嗤笑一声,“你手段还是嫩了一些。”
外边昌平帝的动静越来越近,如今宜妃却恢复自由,显然已经是一副死局了。
段嫣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她此刻冷静得仿佛无法产生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情感。
只要宜妃不死,昌平帝进来之后就一定会阻止她除掉宜妃,甚至以后她都没有可能再寻到像现在这样的机会。但从原本的目的上来看,她除掉宜妃也只是为了不让王皇后等人受到伤害。
那么,只要能达到某种平衡,就算不能除掉宜妃。但只要能说服昌平帝将宜妃软禁起来,让她再也不能施展那些手段,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宜妃显然也是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的,她在侍卫的保护下,很快就往外面冲去。
她想逃出皇宫。
段嫣来的时候,就在外面留了人守着,按照一般情况,宜妃是冲不破那道防线的。但是想到以往宜妃的能耐,段嫣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宜妃娘娘难道不想知道,您方才送出去的人怎么样了?”
这话说得突兀,没头没脑的。
宜妃却是动作一顿,原本游刃有余的神情消失不见。她转过头来,脸色一点点变得阴骘。
“看来宜妃娘娘是不信了,莫不是想让我把人领到这儿来?”见她停住,段嫣松开了紧攥着的手。
这一步,赌对了。
这时,昌平帝的声音从后面传进来,“泰清同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段嫣慢慢笑起来,转过身,“只是来寻个公道罢了。”
宜妃身边那个宫婢不见了,段嫣进来的时候一眼便发现了这件事情。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吩咐下去,堵住宫中的出口,势必要将那人找出来。
在这个关头,宜妃竟然舍身留在宫中当诱饵,也要把那宫婢送走。里头不是藏着天大的秘密,便是那宫婢的身份不普通。
不管怎样,宜妃显然是极看重那宫婢的。就算段嫣其实并没有抓住人,只不过口头上试探,便让准备好一切,只差一步就能逃离雍皇宫的宜妃,束手就擒。
段嫣在昌平帝面前低着头,她眯起眼睛,对那个宫婢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第69章
即使宜妃对于昌平帝来说, 已经不能算是一枚好棋了,但昌平帝还是不会轻易放弃这枚棋子。他是个狂妄而又小心的人,只因为宜妃出身江氏, 有着那么一点安抚与威慑江氏的可能性,他就会一直留着宜妃。就算这个人犯了在旁人看来不可饶恕的错, 也能得到他的原谅。
段嫣大致明白昌平帝是怎么想的。也知道只要昌平帝插手这件事情, 不管宜妃做过什么,都能平安活下来。于是她退而求其次, 只要能将宜妃囚禁起来就行。
有着段妘的口供,与这回宜妃掀起张家大乱的各种证据。就算是昌平帝,也要顾及影响, 顺着段嫣给出的台阶下。
正如谈判之时, 比拼的不仅仅是明面上看见的东西。段嫣想要寻出一个平衡点, 让昌平帝接受对宜妃的处置, 也需要有自己的筹码。她身后站着王氏,有士族撑腰,王皇后诞下嫡子,后宫安稳。这一切都是她的筹码, 于是就算是昌平帝都得好好考虑段嫣的意见。
在段嫣条理清晰,列出了多条宜妃罪状之后。昌平帝看了她半晌,日渐威严的脸上让人猜不出端倪, 良久之后才似笑非笑道:“既然有罪, 便不能姑息, 就按泰清说得办。”
于是就这样,宜妃被软禁起来。
被人压下去时,她凶狠又冰冷地看向段嫣。看来是已经反应过来段嫣压根就没有抓住人,方才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但兵不厌诈, 此时胜负已定,说太多也没有用处了。
宜妃被压下去之后,段嫣立即开始清查钟粹宫中的宫人,发现确实是少了个宫婢,是日常跟在宜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名儿叫作扶芽。听那些宫人说,宜妃待这叫作扶芽的宫婢十分不同,亲近得很。
段嫣让人口述了那扶芽的模样,又召了画师按照人口述的模样,画了扶芽的画像。然后将这些画像分到侍卫手中,让他们按照画像寻人。
段嫣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宜妃会让人护着段睿逃走,毕竟作为她的亲儿子,背着母妃叛逃的名声在这宫中可不好过。只是没想到,宜妃竟然完全没有管段睿,只是让人护着那个小宫婢出逃,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放在后面。
段嫣隐隐觉得,这个叫作扶芽的宫婢身上,藏着个大秘密。
各宫的宫婢都是有数的,略微一查就能知道是不是多出了人来。段嫣得到昌平帝的准许后,令人在各处设置关卡,以验明通行者的身份。但为了排除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赚钱,段嫣将自己的亲信都放在了各个关卡,让他们亲自守着,避免关卡处有人被收买。
或许是这件事在宫内闹得太大,让那扶芽得知消息躲了起来。一日的功夫过去,没有丝毫消息传来。反倒是那些一天之内经过好几回关卡,被耽搁了时间的宫人敢怒不敢言,在私底下恐怕已经积累起了一层怨气。
段嫣没有因此而打算撤掉关卡,而是早就想好对策一般,让人在关卡处都放上时兴的绢花或是碎银,每个被盘查的宫人都能领上一份,还派人去各宫打点好了。这一番动作下来,那些宫人过关卡时就更加配合了,并且段嫣还在宫中有了一批好名声。
“今日并无发现可疑之人。”
侍卫面色羞愧,汇报情况的时候深深低下头。
派出这么多人只为了找出一个宫婢,却到如今还没有半点消息,这简直就是直接一巴掌打在他们脸上。那侍卫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羞愧难当。
“乾清宫可派人去查过了?”
段嫣倒是没有动怒,淡淡道:“年龄不要局限于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不拘性别。年龄上至五十,下至十岁,都要经过巡查。”
侍卫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睁大眼,抱拳一拜,“是属下愚昧了。”
在段嫣的提醒之下,宫中大大小小,或热闹或冷僻的宫殿都被搜了个干干净净,连老嬷嬷都没有被漏掉。
终于在第三日,侍卫们在乾清宫抓住一个形态可疑的老嬷嬷。擅长伪装的侍卫上前一看,竟然是涂抹了东西,伪装成这样的。
人被送到段嫣面前,洗掉伪装后同画像上的人一比,果然是扶芽。
瘦瘦小小的,一双眸子虽然惊慌,却还能看出里头的柔软。段嫣一眼便看出来,宜妃确实待这宫婢极好,没让人受过一点苦。只有一直处于庇护之下的人,才会有这样柔软无害的眼神。
“你是扶芽?”段嫣没什么意义地再次问了一遍。
“是。”在一片寂静之后,扶芽低声开口了。
她面容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但神态上却纯然得似乎只有十二三岁,恍若不谙世事。
侍卫将她随身携带的东西递到段嫣面前,是一把弯刀。刀鞘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握把的地方原先是鎏金的,现在已经脱落了大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段嫣拿着弯刀细细看过,转而问道:“几岁的时候在宜妃身边伺候?”
扶芽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朝段嫣一拜,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求您饶过娘娘一回。”
段嫣翻转了弯刀,在刀背隐蔽的角落找到两个小字,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了。她抬了眸子,看向扶芽,“你且说说看,我为何要饶她一命?”
段嫣很狡猾地没有说出实情,扶芽也就不知道宜妃如今只是被囚禁,并没有性命之忧。段嫣只不过想借此从她口中获得更多的消息。
无所谓卑鄙,从某个角度来看,其实段嫣也并没有说谎,她只不过是隐去了部分实情罢了。
扶芽咬着唇,面色纠结,看那模样已经动摇了。段嫣也没有催她。
有些人总是需要推一把才能往前动一下,但也有些人看似柔若,却总是在心中有一杆秤。她们早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只不过是表面上惯性般的会显出一些犹豫来。
段嫣这时候要做的只是等待。
良久,扶芽坚定地抬起头,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对风向局势把握得很透彻的人,不会做那些无用的抵抗。对手里的东西,能用上的都会物尽其用,充当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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