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逃家西公子
朱瑶的目光轻轻一颤,她微微启唇顿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没关系的,月仙,有什么事,你只管对我直言便可。莫非……莫非玄风另娶了旁人么?”
“那倒不是,江大侠对您至死不渝,从没有过什么旁人。只是……算了,我便直说吧,”段月落叹道,“姐姐有所不知,江大侠在十年前就已经身陨了。”
朱瑶的身形微微一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的嘴唇翕动着,双手无意识的摆动了一下,似乎想找什么东西来扶上一把。
终于,她微微佝偻下去,似乎强忍着巨大痛苦,那漂亮的眼睛里凝聚了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
“十年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十年前……”朱瑶浑身发抖,眼泪瞬间就淌了满脸,她颤抖着嘴唇,不断的摇着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是啊,刚才只是怕姐姐太过难过,一时斟酌,不知该如何开口,”段月落垂着眸子低声说道,“只是后来我想,此事到底还是要告诉你的,所以便直言了,姐姐节哀。”
朱瑶扶着身边的架子,不断发抖的身体始终没有平静下来,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忍着喉间的哽咽之意,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月仙,他是怎么死的,他是……被人害死吗?是不是大漠神教的人……”
段月落背着手慢慢踱了两步,思索片刻,才开口道,“并非是大漠神教的人,江大侠当年逝去,是约战了雪夜山的山主易衡。他与易衡在雪夜山惊世一战,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上。不过姐姐也不必太过悲愤,江大侠与魔头易衡是双双殒命的。”
“也就是说,我要为玄风报仇,都没有仇人可寻吗?”眼泪不断的从眼眶滑落,朱瑶也没有伸手去擦,只是咬着牙轻声问道。
“倒也不能这么说,此事便看姐姐自己了,易衡留下一子,名叫易沉澜。”段月落微微一笑,“我们中原讲究的是父债子偿,父亲造下的孽,皆由他的子女来背着。你若心中实在气愤,想要寻仇,大可去找易沉澜。”
朱瑶闭了闭眼睛,平静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知道了。月仙……那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他现在如何了?”
话到末尾,她的声音又起哽咽。
段月落这回的笑意轻松了许多,她的脸上不可抑制的浮现了一丝温柔之色:“姐姐放心,你的孩子过的很好,她有江大侠的师弟舒戚抚养着,舒戚大侠为人宽厚,人品端正,是江湖中人人赞誉的君子。你的孩子被他教养得极好,如今也是一个颇具名气的少年英侠了。”
听她这般说,朱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欣慰之色,虽然痛苦犹在,但提及孩子,她终究是流露出了为人母亲的温柔柔软:“好……好……太好了……我的阿扬也长大了,再过一段日子就是七月二十五,他也该十九岁了。”
“月仙……你说,我可以、我可以冒昧拜访终山派吗?我,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阿扬,只是我现在……”朱瑶磕磕巴巴的询问着,目光中带着十分的期盼看着段月落,心中太过紧张,让她不由得生出一丝仓皇来。
段月落略一思索,笑道:“那有何不可?只是姐姐现在去到终山派怕是扑个空,再过几天便要开始静河论剑了,这个时日,终山派上下应当已经出发去了静河,江扬少侠作为终山派首徒,自然是要随行的。姐姐若实在着急,不如直接去静河与他碰面。”
“好,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朱瑶语无伦次的点头,双手搅在一起,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唇边却有了些许笑意,“我这边动身去静河,月仙,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姐姐不必客气,当年我们三人就是好友,江大侠不在了,我自然是要对你多多照顾的。这等小事何必提谢字呢?”
朱瑶抬手擦去了眼边的泪痕,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月仙,我们一别这么多年,我当年……我生怕你不会再理我,也不愿意再帮我了。虽然你和以前变化很大,比当年稳重多了,也改口叫玄枫江大侠了……”
段月落不着痕迹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听她说下去。
“但是你却还是那般热情,肯见我这个抛夫弃子的狠心女子,我对你的感激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知道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我别无他物,唯有向你承诺,日后只要你有事吩咐,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瑶已然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她慢慢的从袖口中拿出了一道令牌,轻轻一折,只听“咔嗒”一声,暗扣打开,这枚令牌便断成了两截。
她殷切的将其中一半递给了段月落,诚恳道,“月仙,这个你收下,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只需拿出这个找我,我必定全力以赴。”
段月落垂眸看了一眼那半截令牌,垂在衣袖的手指微微一蜷,嘴上却轻轻笑道:“姐姐不必这么客气,月仙也没帮助你什么,不过是告诉你一些实情罢了。”
“可这几句实情,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朱瑶不由分说的将那半枚令牌放在段月落的手上,对她浅浅一笑,“你收好,我走了。”
段月落便没有推辞,慢慢的将这半枚令牌握在掌心,对她轻轻一点头,“姐姐慢走,我送送你。”
……
易沉澜自始至终没有惊动屋内的两个女人,直到他们二人相伴出了门,他才旋身一跃,极快的飞掠出了山庄。
回到屋内,易沉澜走到桌边,慢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已经有些冷了,他端着杯子,目光落在冷茶上,渐渐陷入沉思。
现在他可以确定一件事情,朱瑶想要见的段月仙,应当就是禁地里的那个段月仙,而眼前的这位“段月仙”,根本不是她要找的旧相识。
不过这两位“段月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易沉澜不在乎,他在思索另一件事情。
眼前这位落仙山庄的庄主,根本就不认识朱瑶,更不可能认识他,如果晚晚想向这位庄主打听事情,一定会落得失望而归的。
他正凝神细思着,忽然,他目光一凝,转头向门口看去。
门口有一道极细微的气息,若非武功登峰造极决计察觉不出,这人内力不弱,是个高手。
如此深夜,必定来者不善,易沉澜眼睛微眯,待那人走至他房门正中央时,他倏然破门而出,极快极准的擒住那人双手,另一只手向她的颈间探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本是一气呵成,然而他破开门看见门外人的面容时却心下一慌,吓得他立刻僵住了手。
“晚晚?”易沉澜的大手差一点落在她的脖颈上,他自知出手迅猛,根本没留余地,若是收手太慢,后果可想而知。
他心中一阵后怕,神情立刻就严肃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偷偷摸摸跑过来?我伤到你了么?”
他嘴上轻斥着,却已经开始上下检查舒晚。
“没有没有,没伤到,阿澜师兄,我吓到你了?但是……你怎么穿的这么齐整?”
舒晚没有打算打扰易沉澜,在经过他房门时已经极力的放轻了脚步,收敛了气息,想着他熟睡应当不会察觉,却没想到,竟然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还没睡,易沉澜轻声答道,蹙着眉看着舒晚一双细白的手腕已经被他刚才的大力抓出了红痕,他眉头皱的更深,轻轻地替她揉了揉,“晚晚,对不住,我不知道是你。”
“说什么对不起嘛,你警惕性这么高,我高兴还来不及。”舒晚见他露出自责的神色,怕他心中难过,赶紧笑着哄道。
易沉澜微微一笑,珍重的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你猜,”刚说完两个字,舒晚自己就忍不住了,欢欢喜喜的宣布答案,“方南丹将雪翎草用飞鸽寄过来了,我刚刚收到,心里兴奋的怎么都睡不着觉,想下去走走。”
她眉飞色舞的看着易沉澜,“我们明天就可以送拜帖,拜见落仙山庄的庄主啦!”
易沉澜见她灵动的笑靥,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第84章 相同眼眸
“晚晚你来, ”易沉澜温柔的牵过舒晚的手,拉着她走进屋里,斟酌再三, 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
舒晚见他神色间颇为严肃,看起来应当是一件重要的事, 她反握住易沉澜的大手,认真问道:“阿澜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
易沉澜顿了一下, 朱瑶已经出现了,自己就算再不想恢复江玄风之子的身份, 可随着她的出现, 她的面容现于人前, 这趟浑水他是万万避不过的。
既然如此,他也无需再避。
他已经见过朱瑶, 也知道朱瑶的去向,那就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 领着晚晚去拜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落仙山庄庄主。
如果他们二人在此地耽搁,等朱瑶独自一人去了静河现了真容之后,若是被舒戚盯上杀她灭口, 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纵使他对朱瑶没有一点感情,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舒戚手上。
此刻赶上朱瑶的脚步,算算日子, 大概能与她一同到达静河。到那之后的事情,便顺其发展便是。
至于落仙山庄两位庄主孰真孰假,恩怨如何,他与晚晚便不理会了, 等到所有事情一了结,便立刻回雪夜山。
易沉澜这样想着,徐徐开口道:“晚晚,夜里我睡不着,便出去走了一走。”
“咦,你出去了?你睡不着,怎么不来找我?怎么不叫我一起啊?我可以陪你走啊,”舒晚浅浅笑了,仔细的看了看易沉澜,眨眨眼睛,“阿澜师兄怎么失眠了?是不是想我了?”
她随口一问,易沉澜却还真的“嗯”了一声。
舒晚笑得更甜,抓紧了易沉澜的手,“后来呢?阿澜师兄,你出去遇到什么事了?”
应当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毕竟他有易容,而且武功如此高强,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吃亏的。
舒晚这样安慰着自己,她自然看出易沉澜是有心事的,耐心的听他说下去。
“我走到了城官湖,就是白日咱们曾经去过的那个,”易沉澜眉眼温柔,轻声说道,“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啊?”
“她自称是落仙山庄的庄主。”易沉澜慢慢说道,同时缓缓的低下头,将目光轻轻移走。
舒晚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听到易沉澜的话时,她的心已然紧紧提了起来,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忙不迭追问道:“她说她是落仙山庄的庄主?阿澜师兄……你见到庄主了,那她——她见了你,有没有说什么?”
如果她见到了易沉澜的容貌,便一定会说出他的身世的。舒晚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等待着。
易沉澜微微启唇,却见舒晚眼中的期待更甚。
果然,易沉澜心底暗暗叹道,晚晚她是知道落仙山庄的庄主与朱瑶是旧相识,会认得他的容貌。
晚晚早就知道他是江玄风的儿子,难怪早在终山派她就想着去落仙山庄,为此一直不断的努力着,想要帮他恢复身份。
易沉澜心下一暖,顺着舒晚期待无比的目光,轻轻说道,“她见了我,分外吃惊,还唤我‘阿扬’。”
禁地里,段月仙确实是这样的表现。
易沉澜被舒晚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眉心微微蹙着,目光是让人沉溺的温柔与担心,易沉澜对着这样的目光,声音更加的低柔下去,“她与我说,我与江玄风的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应当……我应当……”
“你应当是江玄风的儿子,是不是?”舒晚的双唇有些发颤,迫不及待的帮易沉澜把下半句话补完。
易沉澜轻轻一点头,“她是这样说的,她说舒戚嫉恨江玄风已久,所以做出换子之事来也并非没有可能。晚晚,你说……”
“阿澜师兄,你先坐下,”舒晚见易沉澜眉宇间仍有迟疑之色,立刻握紧他的手让他坐下,心中暗恨自己这种时候竟没在他的身旁。她望着易沉澜的眼睛心疼的说道,“阿澜师兄,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既然庄主见了你之后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我们必然要求证一番。”
“既然她说你与江大侠的夫人长得一模一样,那她有没有透露,江大侠的夫人现在在哪里?我们可以去找她,若真如此岂不真相大白?也能停止你这些年受的诸多苦楚。”
易沉澜等着舒晚说完,他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庄主说,江夫人之前已经来拜访过,才走不久。她急于见她的孩子,已经赶去了静河,与参加静河论剑的江扬会面。”
“可是她见了你,便知道舒戚换子之事了,然而江夫人已经走了,她也来不及告诉……只可惜,我们晚了一步,竟然没有赶上江夫人,”舒晚微微咬唇,提议道,“阿澜师兄,既然如此,我们也去静河吧。让真相早一点被揭露,至于拜见庄主一事日后再说不迟。”
易沉澜立刻应下,“好,那我们明日就动身去静河。”
“嗯,”舒晚轻轻地点了点头,抬手极温柔的摸了摸易沉澜的脸颊,“阿澜师兄,这些年委屈你了。”
易沉澜摇了摇头,将舒晚揽在了怀里抱紧,“我没什么委屈的,晚晚,对不住。”
“怎么又开始胡乱道歉了?舒晚不解,十分不满的在他怀中抬起小脑袋,仰视着他戳了戳他的胸口,“成天把‘对不住对不起’挂在嘴边,你若是喜欢说,便多说几句‘晚晚我喜欢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易沉澜笑着在舒晚的额头浅浅一吻,呢喃道,“晚晚,等这些事情都结束,我们就回雪夜山,好不好?”
“当然好啦,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回雪夜山,我要当山主夫人。”
易沉澜哑然失笑,倾身在舒晚的唇角亲了又亲。
“遵命。”
……
第二日,他们便踏上了去静河的路,舒晚把雪翎草收好,还对易沉澜笑道:“方南丹若知道他的雪翎草最后没有用上,还被我装在了这一个小破盒里,一定会骂骂咧咧的数落我半天。”
“他不会的,他没这个胆子,”易沉澜也微微笑着,宠溺的弹了一下舒晚的额头,“他怎么敢数落山主夫人?”
“那倒也是。”舒晚得意的眯着眼睛笑。
易沉澜被她的笑吸引的愈发痴迷,温柔的注视了她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说什么:“晚晚,既然暂时不去拜访庄主,我们把雪翎草寄给三师叔吧,他解毒应当用的上。”
舒晚怔了一下,扭头看了易沉澜很久,也不说话。就在易沉澜已经开始琢磨自己莫非说错了什么的时候,忽然舒晚一把冲上来抱住了他。
“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宝贝?这么招人疼,”舒晚弯着眼睛对着易沉澜柔软的嘴唇一顿乱啃,“你怎么这么好?是我家的吗?说,是不是我一个人的?”
易沉澜被她胡乱亲的直笑,任由舒晚小兽一般地啃咬,不疼,反而是爱意几乎溺出来。
“是,是你一个人的。”
他神色温柔的近乎虔诚,“没有人抢,我只跟你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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