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知道了!”
“能做好吗?”
“能!”
李美人终于振奋起来。
她边去找堂屋的蜡烛灯盏,边想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对了,打死她都想不到这样简单的农家小院,居然也能有那么多的隐患。
等她把堂屋和东西两间卧房全部摸完推完,累得满头大汗时,灶屋的晚饭也做好了。
耳尖地听到姜洛让赵婕妤把锅端去堂屋,她顾不得打伞,冒着雨飞快过去:“赵姐姐放着别动,让妾来!”
赵婕妤知道她在将功赎罪,便笑着把锅让给她,嘱咐她小心烫。
李美人端起锅,正要开口请赵姐姐帮忙撑伞,免得雨落进锅里,就见姜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堂屋门口,撑开一把油纸伞。
烛光昏黄,那油纸伞也是昏黄的,可李美人却觉得撑着伞的人好像在发光,耀眼夺目。
“愣着干什么,”伞下人道,“快过来。”
“……哎。”
李美人回神,小步过去。
夫人没生我气。她想。
大约是村长对下在饭菜里的药很有把握,原本姜洛都想好如果被村长撞见她们自己做饭吃,她该以什么样的借口糊弄,谁知这晚她们都烧水沐浴完,准备上床了,村长也没过来。
村长夫人也没来。
当然,她们药效也还没发作,姜洛估摸着可能得等到入睡,那药效才会让她们一睡不起。
她对着已经上了横木的院门看了眼,同赵婕妤道:“夜里就交给你了。”
赵婕妤点头。
李美人跟着点头:“夫人放心睡吧,妾和赵姐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吵醒你们!”
姜洛莞尔。
她从荷叶包袱里挑了几个青皮的野果子出来,说如果实在困得不行,就吃一个醒醒神。
李美人珍之又重地接过野果子。
随后姜洛和穆贵妃薛昭仪进东卧房,上床睡觉。
相比前面只能把浴巾当被子盖的苦日子,姜洛并没有大义凛然地说死都不盖凶手家的被子。她扯了几下被子,却觉出不对,又摸摸下面的床单,更不对了。
再一问旁边的贵妃和昭仪,果然她们两个也发觉这床上的都是新的,没有半点异味。
穆贵妃摸着被面说:“妾觉得像是才做的。”
薛昭仪也道:“妾也觉得只有新被子才有这样的味道。”
“新的就新的吧,”姜洛道,“干净。”
两人说是。
姜洛再道:“睡吧。”
不过不得不说,这漳子村真是有钱啊。
心中暗叹这么句,姜洛闭目,同时开始默数,一个御林军,两个御林军,三个御林军,四个御林……
第四个“军”字还没默完,她已经睡着了。
再看穆贵妃和薛昭仪,两人呼吸平稳,也在极短的时间内睡着了。
诚如姜洛先前所想,残留在胃里的药一旦起作用,就会让人沉睡不醒,以便下药者行动。
而三人这一睡就睡到夜半时分,姜洛陡然从梦中惊醒。
外面噼里啪啦的,仍在下雨。天际边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刺亮的光将这间卧房照得惨白,也将站在床头的赵婕妤的脸映得惨白。
而缩在角落的李美人脸色更是惨白得宛如死尸。
她环抱着自己,仿佛遭遇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整个人瑟瑟发抖,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见床上的姜洛撑着坐起来,李美人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到床边,一把揪住姜洛的袖子,磕磕绊绊道:“皇、皇、皇后娘娘……”
竟是连改口的夫人都吓得忘记了。
姜洛应声,起身下床。
赵婕妤没有走近,站在原地轻声道:“妾将夫人吵醒了?”
姜洛说:“没,我自己醒的。”
乘着又一闪而过的照进房里的光,姜洛点了盏灯。
她擎灯,目光在赵婕妤惨白的脸上停留一瞬,接着向下,总算看到把李美人吓成那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是血。
在灯光映照下,仍透出鲜红色泽的大片大片的血。
赵婕妤上半身还好,下半身则几乎全染了血,好似她穿了一条红裙子。她手里提着把砍刀,刀上也全是血。
甚至滴滴答答的,还有血在顺着刀尖往地上淌。
听着那在房外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细微的滴血声,李美人脸更白了。
她揪姜洛袖子揪得更紧,死死垂着头,竟是连看薛昭仪都不敢。
姜洛倒是面色未变,只问:“刚才村长来了?”
赵婕妤说是。
“别的人可一起来了?”
“没有。”
“村长夫人呢?”
“也没有。”
“村长进了这间屋子?”
“是。妾和李妹妹之前守在堂屋,一直没见有人闯入。还是李妹妹不放心,过来看夫人,才发觉村长不知何时从后面翻进院子,正把绳子往屋里搬。”
没经过堂屋,那就是从窗户进来的。
姜洛看了眼窗户。
难怪雷电的光芒能照进来,睡前她关得好好的窗户此刻呈打开状,下方地面全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绳子一圈圈地浸泡在水中,隐隐还染着血,显然这边李美人才发现村长,那边赵婕妤就提刀砍了过来。
也怪村长的药实在烈,这又是翻窗,又是杀人,稍微想想就知道动静一定很大,她们三个居然也没被吵醒。
姜洛继续问:“村长人现在在哪?”
赵婕妤答:“在院子里。”
“是他自己逃出去的,还是你把他拖过去的?”
“妾亲手拖的。”
“他死了?”
“死了。”
“你杀的?”
“是。”
至此,姜洛问完,没多说什么,转头把穆贵妃和薛昭仪叫醒。
相比姜洛平淡得好像赵婕妤不是杀了个人,而是杀了只鸡似的反应,穆贵妃和薛昭仪就正常多了。
薛昭仪睁大了眼睛,望着赵婕妤颇有些瞠目结舌;穆贵妃则小小地惊呼一声,飞快下床,问道:“怎么有血,你受伤了?”
赵婕妤摇头:“这都是村长的血。”
她把刚才和姜洛说的简要复述一遍。
穆贵妃闻言咂舌:“这么多血,你该不会把村长的脑袋给整个砍下来了吧?”
这话穆贵妃只是随口一说,岂料赵婕妤还真的点了点头:“砍下来了。不过这刀不快,妾砍了好几次才成功。”
穆贵妃:“……”
薛昭仪眼睛也睁得更大了。
至于李美人,则脑袋更加低垂,使劲地往姜洛身后藏。
姜洛反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李美人。
穆贵妃震惊完,发自内心地道:“赵妹妹无愧为将门之后,今夜之举,堪称巾帼。”
赵婕妤道:“穆姐姐过奖。”
瞧这临危不惧、谈笑自若、大将之风的绝顶气度!
穆贵妃以往只敬佩皇后和薛昭仪两个人,眼下却也不得不对赵婕妤改观,有的人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鬼神都得拜服。
转念又想,若非有赵婕妤在,她们怕是都得栽。
再一想,如果不是李美人心血来潮进屋看,等赵婕妤发觉不对再进来,可能就晚了。
于是后知后觉地感到庆幸,也觉得后怕。穆贵妃和薛昭仪一起,两人狠狠夸了赵婕妤一通,又夸了李美人。
李美人仍躲在姜洛身后,半声不吭。
心知李美人是真的被吓坏了,穆贵妃没再叫她,只接过姜洛手里那盏灯,又点了两盏。
三盏灯将卧房彻底照亮,穆贵妃这时才发觉,不光是赵婕妤的衣服被血染红,这整个卧房,除她们睡的床榻没溅着血,其他诸如桌椅、柜门、布帘子等,到处都是迸溅的血。
此情此景,饶是没有亲眼见到赵婕妤杀人的那一幕,也足够让人感到震撼。
而亲眼见到的李美人吓成那样,也是情有可原。
“赵妹妹找找有没有合身的衣服,先把身上的换了,”姜洛吩咐道,“去端水来,把屋里的血擦干净,别让人看出村长是在屋里被杀的。”
穆贵妃道:“夫人的意思是……”
姜洛道:“不能让人看出村长是被我们杀的。”
穆贵妃回过味儿来,道:“不是我们杀的,那就只能是别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