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绒球
说要养孩子就得好好养嘛。
不过这买菜的事还不是最急切，现在最急切的是得先去把孩子接回来，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喜欢她。
秋韵薇心中一下忐忑起来。
秋韵薇在填了填肚子之后，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便出了门，坐车去邻县，接小孩回来。
秋韵薇终于到了邻县，又终于到了福利院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
秋韵薇走进福利院院长的办公室里，这院长是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中老年的男人，本来是白色的衣服看着有些发黄。
这中老年男人穿着一双大拖鞋，手中的蒲扇在呼啦啦地扇风，眼上带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一双不大的眼睛透过那架不知是近视还是老花的眼镜费力向秋韵薇看过来。
秋韵薇向院长说明来意，她说知道院里养了许多孩子，买了点东西过来看看。
秋韵薇的手中提了两个大袋子，可以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零食袋，福利院的院长瞅了一眼，不大感兴趣，只点了点头，“让小周带你去。”
这福利院院长说完之后便又低头看报。
小周是一位中年大姐，就是她领着秋韵薇来到这院长办公室的，她应了一声之后，便又她带着秋韵薇出了院长办公室，边带路边与秋韵薇聊。
“大妹子，你咋想着来咱这福利院来？就跟报纸上似的，大老板带着东西去福利院看孩子，报纸电视上我见过好几回，但是来咱们这福利院的还真没有。”
“妹子心善，那些孩子今儿就高兴啦。”
“大妹子长的也俏，又时髦，就跟电视里的白领似的。”这位大娘边说着边把视线在秋韵薇的衣服和头发上扫来扫去。
秋韵薇却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位大姐身上，嘴里随便应付着这位大姐，目光却是落在了探头探脑，瞧着还有几分害羞的几个小孩子身上。
对着几个小孩子笑了一下，那些小孩子却像是被吓着了似的，瞬间把脑袋给缩了回去。
周大姐嘿了一声，对秋韵薇道：“他们都在那屋里了，在做一点零碎活。”
见秋韵薇扭头看她，周大姐道：“你可别觉得咱们是黑心虐待小孩的，就是做点小活计而已，换一点点钱也能让他们多吃顿肉不是？就是在家里，那小孩不也得帮着大人干活？”
九十年代的时候，福利院的条件还不好，里面的孩子上学都困难，特别是这样小县城里的福利院，不受重视，条件就更是不好了。
秋韵薇带来的零食果然大受孩子们的喜欢，那些孩子甚至都没有吃过零食的，这还是第一次吃到。
屋子里有二十来个孩子，有路都还走不稳的，也有看起来已经是小学生那么大的了。
秋韵薇这么个陌生人，还是个非常好看年轻的陌生人，让屋里的孩子都挺拘谨害羞。
秋韵薇边递给他们糖果零食，边与他们说几句话，像几岁了，叫什么，都上学了呀，那要好好学习呀，这个头花是你做的，哇，那你手好巧啊。
小孩子边答边羞涩的笑。
所有的小孩手中都拿到了零食，可秋韵薇发现了一个躲在后面，一直低着头忙活的小男孩，把他给漏下了。
弯腰将一个山楂卷样的零食递过去，“这个是你的。”
秋韵薇又蹲在小男孩身边，将还剩几样零食的的袋子放到小男孩低着的脑袋前，“还有，想要哪个自己拿。”
男孩却既没有接山楂卷，也没有伸手向袋子里拿零食糖果，秋韵薇没有看到周大姐往她这边走了几步，欲言又止。
屋里其他吃着零食的孩子这一刻也都安静了下来，嘴里还咀嚼着东西，却都偷偷看向了秋韵薇和小男孩所在的这个角落。
这个小男孩身着一身宽大空荡的衣服，不合身，更显得他瘦瘦小小，在别人都围着秋韵薇拿零食的时候，他却独自一人在圈子外的角落，也不上前，也不看那边的热闹。
小男孩的头发有些黄，还过长了点，低着头的时候更是把男孩的眼睛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若不是小男孩的衣服，都分不出这是个男孩子来。
独自躲在角落的沉默，还有遮住眼睛的头发，都让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像是个潮湿角落里藏着的蘑菇。
可秋韵薇却并没有对这小男孩有任何不好的感官，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敏感内向都不少见。
而且这小男孩手中正在缝一个头花，缝的很快，直到现在都没停。
秋韵薇都觉得自己是打扰了他。
小小的男孩子，手指都还细细的，用针却用的这么好，让人惊叹，却也心疼。
‘换点点钱也能让他们多吃顿肉……'
可也有点太拼，太懂事了，让人心酸。
“你缝的真好，真漂亮！”秋韵薇以一种赞叹的语气说着，虽是想夸夸小孩子，但说的也是真心。
她自己可都是就缝过扣子的水平，在这小男孩面前就是这个渣渣。
小男孩终于抬起了头，可还没等秋韵薇的喜意完全露出来，在看到小男孩的眼睛的那一刹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双不知道要怎么样形容的眼睛。
不是说这双眼睛不好看，其实也是好看的，可看到它的人绝不会想到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一种无机质的感觉，所有的光线进入就像进入无尽的深渊中，所有释放的善意好像进入的瞬间都会被无情搅碎。
被这双眼睛盯着，甚至让人觉得被某种毫无感情波动的，全身血液都是冷的某种冷血动物给盯上了，让人都战栗了起来。
周大姐走过来，避开那小男孩的眼睛，只把视线放在秋韵薇身上道：“你把零食给他放地上就行，我们再去那边坐会儿。”
秋韵薇像是被牢攥住了的心脏重又跳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脸颊重又放缓了表情，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这位小朋友缝东西很快啊，真能干，这位小朋友是几岁了？”
秋韵薇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刚才竟然被一个小孩的眼神给吓住了，也很尴尬，只期望小男孩没有看出刚才她那一瞬间的僵硬。
小男孩没有回答，复又低头，缝那个头花，似是什么都干扰不到他。
周大姐道：“有六岁了，咳，是挺能干的。”
周大姐想让秋韵薇去旁边去，可却见秋韵薇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只是秋韵薇虽没领会到她的意思，可她却不愿在这陪着的了，她不愿待这孩子边上，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多久她都习惯不了。
这孩子以前就阴郁孤僻的不招人喜欢，不过以前也只是不喜欢，可现在这孩子越发厉害了，都让人发怵的。
秋韵薇却是心神都在周大姐刚才说的这孩子六岁上了，六岁啊，从刚才她就在留意六岁左右的男孩子，她算着那孩子是五岁了的，可现在小县城里的人大多数说的是虚岁，所以听到五岁多，六岁多的孩子，她都是多了份注意力的。
六岁了啊，可这孩子看着好小也好瘦，刚才也有个六岁的男孩，比他看起来要高了一截，也胖了一圈。
秋韵薇没有挪地方，看小男孩快速地将那个头花缝好，忙趁机把剥开包装袋的山楂卷又凑过去，“小朋友要不要尝尝，可好吃啦，没骗你，不信你咬一口？”
递过去的手不动地方，让男孩又抬头看过来，最怵人的不是不耐或厌烦，而是这种无机质的，毫无感□□彩的眼眸，就连冷漠都算不上。
压根就不像一个孩童的，甚至都不似是人类的眼眸，可它们却确确切切地长在一个小孩的脸上。
好在秋韵薇已经被刚才冲击过一次了，已有了心理准备，这次没有僵了表情，微笑没有淡下，继续期待地看着小男孩。
而也是在这时，秋韵薇也才打量到男孩的整体长相，忽略掉他眼眸的违和怪异，其实也是个长相很可爱的孩子，只是有了那双眸子之后，就与可爱一点都沾不上边儿了。
他的皮肤很白，可是却不是小孩子的那种玉雪细腻白皙，而是一种缺了血色的苍白。
秋韵薇又把手往小男孩的唇边凑了凑：“尝一下，真的好吃。”
其他暗中偷偷看着的小孩，很想说一句，他不吃，我吃。
可是却不敢。
这个小男孩瘦瘦小小，本来应该是易受欺负的对象，可这院里下至三岁，上至十岁的孩子，却没一个敢招惹他的，都惧他。
也都躲着他。
第86章 景冬
秋韵薇的手举的有点久，其他偷看的小孩都有点怵这男孩会一下把她的手打落, 这个笑的好看的阿姨等下要伤心的。
不过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 被大家偷瞄的小男孩用手拿走了嘴边的山楂卷。
也或许是他想秋韵薇这个麻烦尽快走开, 想尽快打发走她，所以拿走了零食？
可是却从那毫无情绪的眼眸中窥探不出小男孩的任何想法。
秋韵薇笑看着小男孩终于将那山楂卷塞嘴里，蹲那里期待问：“是好吃的吧？喜欢吗？”
“酸不酸？”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想看到小朋友被酸着的样子逗一逗笑一笑的，但是这位小朋友莫名气场强大, 让人不敢逗。
只是这位小朋友没有理秋韵薇的问话, 而他面部一点异样都没有，或许是并不觉得酸？
秋韵薇想与他多说几句话，便仍笑着看他：“可以让我尝尝吗？给我撕一点点好不好？我尝尝是酸的还是甜的。”
秋韵薇还把掌心摊在小男孩面前, 笑盈盈看着人。
头发遮着眼的小男孩终于又抬起了头，再次向秋韵薇看过来, 或许他是没见过秋韵薇这样的，有些疑惑又有些奇怪？又或许是对这个一直在他耳边叨叨的人不耐？
虽然这男孩很让人怀疑他身上究竟会不会有疑惑不耐这些情绪。
秋韵薇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给我撕这么点好吗？我怕酸。”
小男孩定定看向她，一时并无动作。秋韵薇这次才发现小男孩让人战栗, 如深渊似的，毫无感□□彩的眼眸，其实并不是纯黑色的, 虽然第一眼被摄住的人会下意识以为这个男孩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能吞噬一切光线温暖的东西。
但其实这男孩的眼珠是有点偏棕色的，暖棕色。
小男孩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秋韵薇硬着头皮不让自己怂, 一个小小的孩子，却总让人觉得眼神非常犀利，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给彻底看透似的。
而且还不是那种世事洞察的人尖子能看透人心的那种犀利，而是一种，似是被一台冰冷，不会出现偏差的机器给对上，然后似是被他盯着的人也被变成了一件死物，被置于机器下彻底扫描，穿过皮骨血肉给扫了个遍。
秋韵薇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游离逃避，手指依然定格在那个比划长度的手势上。
只是心里却控制不住地想着，唉，这孩子的眼睛怎么就长成了这样的效果？
以前她曾在网上看过有的猫狗天生就长成了愤怒表情包，大家乐乐也没事。可小朋友长成这样就很不好交朋友的。
没人乐意接近，可不就越来越安静了吗？
像刚才大家就都去拿零食，就他自己还在做活。
秋韵薇这样胡思乱想着，竟然也感觉好了许多，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怕的了。
而那小男孩在把人剥皮吞骨似的盯了会儿之后，也终于动了，给秋韵薇撕下了一小段山楂卷，还真就是秋韵薇比划的那么长。
秋韵薇是没有注意到而已，那不止是看起来的约莫那么长，而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准确。
小男孩的这一动，让秋韵薇很有一种惊喜之感，摊开的掌心上落下了一小段红色山楂卷。
与小男孩的面无表情不同，秋韵薇皱眉皱鼻子地道：“真酸！”
“不过好吃。”
“你真不觉得酸的？”
“那你好厉害。”
“我就怕酸，不过怕酸也喜欢吃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