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室门闭合,顾长钧几步走到床前把周莺紧紧抱住了
周莺觉得不真实,前个月才找张大夫瞧过,说是劳累过度影响了信期,怎么今天又说有了?
“会不会弄错了,我……别叫大伙儿跟着空欢喜,我习惯了,母亲他们……可接受不了。”
顾长钧搂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抱了起来,抛起来又接住:“莺莺!”
他眼睛晶亮亮的,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原说不在意的,如今说有,高兴得忘了形。
周莺扁了扁嘴唇,摇头:“万一,又是弄错了……”
顾长钧不等她说完,堵住她的嘴唇。
好多话,他说不出来,心里有什么在激荡,怕一张嘴就露了行迹,索性不说。只是紧紧将她抱着。
又想,今天遇刺,多险就连累了她。若早知她有了,说什么也不会这么没准备,贸然带她涉险。
饭菜摆了一桌,今儿是陪老夫人吃斋菜,都是素食,顾老夫人叫人重新去弄,什么对胎儿好,就叫做什么。半晌只有顾长钧一个人出来,说周莺累坏了,睡着了。顾老夫人有些失落:“罢了,明儿回府去,再给她好好做一桌好菜。”
傍晚落云才得空过来瞧瞧周莺,坐在床沿,落云手里拿把梳子,给周莺解了发髻,轻轻梳理着青丝。
“日子快到了,紧张吗?”周莺淡声问。
落云顿下动作,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有点儿。”
周莺回过身,握住她的手:“落云,你真想好了吗?你嫁过去,要和他过一辈子,如果你不是那么情愿,日子会很难熬。”
落云抿唇垂下眼睛,眼底有水光:“我想过了,他那个人,是有点倨傲,说话不好听,脾气也不大好。但他对我还成……知道心疼我,也不嫌弃我出身……”
周莺咬牙道:“他凭什么嫌弃你?他自己也是罪臣,是被侯爷所救。若不是侯爷,他此刻也在蹲大狱,或是已死了呢。他不能嫌弃你,谁都不能。我就是知道这个人,向来瞧不起女人,所以不放心你。”
“会好的。”落云抬头,笑了笑,“不是还有夫人给我撑腰么?他敢对我不好,我就跑回来,投奔您。”
周莺叹了口气,舍不得落云,可她也清楚,不可能把落云禁锢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夫人,您有孕了,好不容易有的。我不在身边,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落云说着,缓缓起身下地,然后跪下去,“过去奴婢有对不起您的地方,求您千万别记着,要记着那些好的事,幸福的事,好好的跟侯爷过日子。奴婢会日日向菩萨祷告,愿您长寿安宁。”
“起来吧。”周莺抿了抿嘴唇,“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记得,以后有什么难处,一定跟我说。”
“……好。”落云重重叩首后,方从地上爬起来。
周莺朝她摆摆手:“侯爷快回了,你先去吧。”
落云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周莺将长发松松挽起来,目光透过烛灯,恍似回到过去的某日。
那是陈家的院子,她昏昏沉沉,身边只有落云一个。
“云姑娘,二夫人叫您过去,要问问莺姑娘的事儿。”外头一个小婢,来请落云走。
周莺头疼得紧,眼睛也睁不开,察觉到身边的人站起身朝外走,她着急地道:“落云,你陪着我……别叫我一个人……”
落云仿佛没有听到,她快步追随着那小婢去了。
屋里静下来,除她而外一个人都没有。
当时觉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了。这世上,终于连一个属于她心向于她的人都没有。
最信任的人,抛下她去了。
那时的绝望,无异于当年被母亲亲手从住的地方推出来。
这一刻,她也突然就想通了。那天三叔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遇到与人纠缠的落云。
是因为落云悔了,当时就悔了,想要回来救她的。
所以才会和人起争执,才会给人发现,才叫她有机会被三叔救下,才叫她没有失了名节。
可是,远远不够,她还是很在意,很难过。
门被人推开,是顾长钧回来了。他缓袍轻带,踏着轻缓的步子走进来。
光线被短暂遮住,接着被他拥着躺倒在帐子里。
他宽大的手掌来回在她小腹上轻抚,“觉得怎么样,我听说,有孕后,会很辛苦。”
对着他,心肠硬不起来。
“没什么感觉,你这样……好痒。”
顾长钧抬头笑看着她,“生个儿子吧,怎么样。”
周莺咬着唇,说不出话。她躺在枕上,闭上眼睛。
身边是她最喜欢的男人,给她一个家,给她可以依靠的港湾。
腹中有他的骨肉了,过着这样宁静快乐的日子,罢了,不想为过去再纠结。
“我总是不安心,怕是空欢喜。您觉得……”
“我觉得,自打成亲,你都没有正经喊过我。”顾长钧一手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她,“我没名字吗?”
周莺怔了下,被他看得有点儿心虚,“我……”
顾长钧伸手捏着她下巴,轻声道:“喊一声听听。”
“我……”
顾长钧轻笑,不说话。
周莺涨红了脸,试探喊他的名字:“我,长……”好难为情。
他半眯着眸子,很认真地看着她。
“长钧……”周莺艰难地吐字,说完,自己先不自在起来。
“乖,再喊声听听。”
“长……长钧,长钧。”
“唔,喊得不错,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女主不孕来着,实在不忍心,让她有吧。感谢在2020-02-16 20:55:35~2020-02-16 23:5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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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夜色深深, 林间偶闻虫鸣。山里人睡得早,山下都黑下来了,唯有山上的顾家别庄门前挂着灯笼, 点点灯火在夜风中摇曳着。
夜里风凉, 落云身披薄棉披风, 手提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
梨花一夜都白了, 沁着乍暖还凉的夜色, 零星花瓣落下来, 落在那个穿儒袍的男子肩上。
他皮肤很白, 缘于朴素, 并没有寻常同龄人身上的那股酒肉气味。
他像一支竹,挺拔瘦削。落云还记得头回见, 那天是顾家大夫人宴客,姑娘给喊去了前头见礼,因没来得及给几个同龄的姑娘们备礼,悄悄打发她回院子里去拿。跑得太急, 摔倒在长廊上,膝盖破了皮儿,那时年纪还小,不过十来岁, 疼得掉了泪,蓦地听人在旁训斥:“废物,耽误了主子的正事你担待得起?”
她以为给哪个管事的瞧见了, 忙憋住泪爬起来,转过脸,见那边树丛下一个儒士打扮的男子正在训人。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给他斥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个她认得,是园子里的侍卫首领。落云对这人好奇,躲在廊柱后偷瞧他模样。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汪鹤龄转过头来,落云讶然睁大了眼睛。
面若冠玉,一表人才。
这是年幼的落云仅能想到的两个词。
他如此气度,却不是这府里的主子,那是什么人?
汪鹤龄目光锐利地瞥过来,落云怔了怔立即反应过来,忙转身小跑离去了。那时她还不认得他,怎想到跨越四年,他自己找上来了。
那是一个冬天,雪下了一夜,地上结了厚厚的冰。周莺抱恙,不能去服侍老夫人了,叫她去知会一声,小步走在冰面上,穿着的木屐不合脚,腿一抬木屐飞了出去,她重重跌在地上,还未及爬起来,一只手伸到面前,她听见一个温润的陌生的男音。
“你怎么这么笨?”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她的指尖落在他掌心上,他的手好凉,冰得她立即就抽回手。
却没抽开。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落云脑子慢了一拍,头回和一个男人离得这么近,还牵了手,心里有点不自在。
“您、您刚才说什么?”
汪鹤龄点到即止,待她站稳便收回了手,他负手站直了身子,“我说,你怎么这么笨。没记错的话,我见你摔跤,已是第三回 了。”
落云错愕地望着他:“您见过我?”
汪鹤龄似笑非笑:“那年大夫人娘家的人来做客,在上院回廊边儿,你跌了一跤,伤在膝盖,后来瘸着走了三四天。去岁侯爷搬回来住,大伙儿都出来给侯爷磕头,你跟在你们姑娘身后,眼睛直直地瞧侯爷,脚下没注意,险些把前头的周姑娘扑倒。今天,这是第三回 ,我说错没有?”
落云不知说什么好,她没想过,会有人这样注意她一个小丫头。
“您……”您为什么注意我?张了张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已经知道他身份,是侯爷跟前最得力的师爷,有时侯爷行事也问他的意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注意自己?
这问题太荒谬了,不敢问下去。抑或是这些聪明人,记性格外的好,偶然见过就记得了。
“你出来有事?去吧。”
汪鹤龄不欲多说,负手缓步离开了。
留下落云一个,捧着红透的脸惊疑不定。
后来又见过,那是腊八节。在外院侯爷的书房外,他朝她招招手,好像两人识得已久非常熟稔似的。她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下人,虽姑娘待她好,但心底还是存着自卑,在她瞧来,他是座多么巍峨的山啊。
攀不得,也不敢攀。
他随意招招手,看她迈着迟缓的步子迟疑地走来,汪鹤龄也不看她,状若无意地道:“今儿隔壁郭家大爷过来送的腊八粥,我不喜甜,你来,给你喝了吧。”
落云张口结舌,连连摆手,“我……不行……”
汪鹤龄负手朝前走,走出三五步,转过头来,那张总是很少见笑容的脸上,多了一抹霁色,“不要怕,你来。”
落云怔着,琢磨着该如何措辞,汪鹤龄不理她,已经自顾自地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落云回头瞧瞧书房方向,又瞧瞧他去的路,不知怎地,竟生出一种好奇心,想去他身边看看,想再多了解这个人。
她心脏砰砰乱跳,从没试过这么紧张,即便在侯爷面前,心跳也不曾这样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