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棠
很快，最后一个节目也表演完了，宾客也陆续离场。
季森森把胸口的衣服往上提了一点，倒不是嫌弃衣服太露，她也不是没穿过露肩的衣服，这件新工作服在她看来已经挺保守的了，只露了肩膀和锁骨下面一点点，关键部位都用了布料遮得好好的，四肢部分都是纱，夏天还没完全到，晚风一吹真挺冷的。
一边跳完了舞的丝丝和弈秋也朝季森森走过来了，她们俩因为住一个院子，所以感情很好。
“哇，森森，没想到你身材那么好呀，平时都看不出来呢。”丝丝嬉笑道。
“哪比得上你和弈秋啊，你们才是霓裳阁的招牌呢。”季森森也笑着和她们打闹。
“哎，对了弈秋，我刚刚看见吴大人对你眉来眼去的呢，怎么样，你今晚安排一下吗？”
弈秋眼神闪了一下，有些抵触的情绪在里面：“不了吧，我......我跳舞也能养活自己的。”
看的出来弈秋还是比较排斥这个的，丝丝也就没再打趣她，季森森叹了口气，在这样的泥泞中坚守自我，也是很不容易了。
可能是在这里站的久了，季森森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想劝穿的更少丝丝和弈秋先回房，突然就一阵阴冷的风刮过来，吹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像细细密密的针在扎。
季森森打了个寒噤，丝丝和弈秋也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胳膊上下搓了几下。
“哇，夏天都快到了怎么这风还这么冷啊。”丝丝吐槽道。
“这不是还没到嘛，你们赶紧回房去吧，明天你们还有表演呢，别生病了。”季森森催促她们俩快点回去休息。
“哦，那你收拾完这里也早点回去哦，你要是生病了明天没人给我送吃的了。”弈秋关心了她几句，就和丝丝一同回后院了。
留下季森森和剩下的几个侍女小厮一起打扫，没办法，她是工作人员嘛，看了看落了满地的鲜花和叶子，看来今天要收拾到很晚了。季森森又打扫了半个时辰，总算收拾完了打算回去睡觉，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更晚了，她却没有再遇到过那样冰冷刺骨的风，只有正常的初夏的晚风，湿湿凉凉的。
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天气反常了。
第二天，季森森捂着昨天端了一天盘子酸痛的胳膊经过，路过水池的时候听两个姑娘在悄悄讨论什么，她认识，一个叫沐清，一个叫殊华，二人一个擅长弹筝，一个擅长琵琶，都凭真本事赚钱的。
沐清把头凑过去小声对殊华说：“你刚刚看见了吗，弈秋领着吴大人进了厢房呢。”
“啊？”殊华有点意外，“她也......她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怎么也......”
“哎呀，她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能在霓裳阁待这么久也不容易了，我看吴大人对她有几分情意，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咱们这个出身能遇到这样的算不错了，算是攀上高枝了。”
“可是......我看我吴大人也不像什么好人啊，他来我们霓裳阁也在不少姑娘那儿过过夜。”
“我也知道啊，不过弈秋肯定也知道啊......”二人意识到了什么，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说话了。
季森森因为和丝丝弈秋住的院子靠的近，和弈秋的关系一直不错，听到这二人这么在背后谈论她，季森森其实是有点反感的，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即使是在她那个年代，卖身赚钱也是被人瞧不起的，无论你堕落的原因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很渺小。
半个月后，还是和弈秋朝夕相处的丝丝先发现了问题，这天难得白天无事，丝丝便约了季森森一起逛街。季森森很奇怪，丝丝和弈秋平时关系好得很，今天弈秋却没一起来。
“怎么只有我们两个啊，弈秋呢？平时出来玩不都是她最积极？”
丝丝摇摇头：“我问过她了，她说她不来。”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也不是不舒服......”相反的她看起来太舒服了，容光焕发，只是白天见不着她人，对自己这个好朋友也爱理不理的，到了晚上就缠着景娘给她安排客人，丝丝都有点担心她的身体。
“我就是觉得她最近变化挺大的，我们最近也不怎么见面。”
季森森也有一样的感觉：“是啊，她好像也不太理我了。”弈秋性格温和，本来大家相处的都很好，但是最近对待她们这些侍女变得有些颐指气使的。
丝丝绞着手帕迟疑地说：“你说，是不是她以为攀上了吴大人这个高枝就看不起我们了啊，可是......我跟她说过了吴大人不是什么好人，阁里的姑娘们都知道，他风流得很，年纪又大了，弈秋跟他不会幸福的。”
“森森，我知道我没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弈秋跟我一样走这条路，如果她只是卖艺，以后还是有退路的......现在......”
季森森拍拍她肩膀安慰她：“弈秋有她自己的想法，况且，我们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弈秋已经踏上这条路了。
丝丝到底年纪小，吃吃喝喝买买东西很快就从阴霾中走了出来，没想到两个人从霓裳阁后门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噩耗——弈秋死了。
☆、噩耗
今天早上霓裳阁的小厮照例打扫的时候，从那个露天舞台的水池里发现了弈秋的尸体。
捞上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样貌了，但到底是天天见面的人，大家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弈秋。
白天没什么客人，来的几个也觉得晦气就走了，姑娘们也围在池塘边上嘀嘀咕咕。弈秋来霓裳阁已经三年了，跟大家关系都不错，看见她的尸体，有惋惜也有点害怕。
澹雅和景娘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还叫来了官府的人和仵作，因为她们不相信弈秋会自杀。
季森森她们回来的时候仵作已经到了，给弈秋的尸体做了粗略的检查，说她身上并无外伤，大概是自己投的湖。至于其他更多的细节，还要带回去仔细查查。
官府的人在向昨天见过她的人做简单的调查，有姑娘说，昨天晚上她还和客人缠绵了一番，子时的时候还有人看见她在外面走动，初步断定是后半夜死的。
澹雅看见弈秋的尸体，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弈秋平时一直很开朗，还会跟她说等她以后在霓裳阁赚够本钱了，就找个小镇子定居，做点小本生意，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所以当初知道弈秋愿意卖身赚钱的时候，她是很意外的，但到底也是同意了，她在霓裳阁呆的太久了，这种事她已经看麻木了。加上姑娘们都传她和吴大人的事，她以为弈秋是遇到了真心人，没想到她却投湖自尽了。
丝丝短暂的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哭的不成声了，全靠季森森扶着才没倒在地上，嘴里还呢喃着：“弈秋......弈秋......”
官府的人问完把尸体一裹打算带走了，季森森扶着丝丝，“我先扶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说着跟澹雅打了个招呼，就扶着丝丝往后院走去。
澹雅也遣散了围观的人：“都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情会查清楚的。”
回到丝丝卧室，季森森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丝丝的情绪显然还没有恢复。
其实弈秋的死对于季森森的打击也很大，她在霓裳阁的这些日子就属丝丝和弈秋跟她最亲近。虽然霓裳阁不许姑娘们暗地里互相争斗贬低，但是实际上那些卖艺的姑娘一身才情大多自恃清高，看不起这些卖身的姑娘，对季森森到还好，对于丝丝这样的，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几乎不会跟她们来往，怕降了自己身价。
反倒是这些卖身的姑娘，这个地方毕竟还是古代，大家心态普遍保守，觉得自己做了这一行已经完蛋了没救了，每天嘻嘻哈哈的倒是开心。季森森也不介意这个，所以跟她们反而合得来。
所以其实霓裳阁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划分成了两派，弈秋的位置也很尴尬，既没有什么长处，又不愿意出卖身体，混在哪边都不太合得来，在霓裳阁这三年，到底也就收获了丝丝和季森森两个朋友。
“丝丝，你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的。”
“可是，仵作说她是自杀的。”
“自杀也要有个理由的。你看弈秋有什么理由自杀吗？”季森森当然知道仵作那边说是自杀了，可是她还是直觉地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觉得肯定跟那个吴大人脱不了干系。弈秋就是为了他才开始接客的，肯定是他抛弃了弈秋。”
季森森觉得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但不能这么快下定论，丝丝现在的情绪太激动了，于是安慰几句让她先休息了，自己再回去思考一下。
可是自己一个青楼婢女的身份，要如何光明正大的查这件事啊？还不是只能暗地里想办法，好在姑娘们都是热衷传小道消息的。
不出几天，季森森就收到了消息，仵作那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说是弈秋确实是自杀，没有被强迫的痕迹，没有喝醉也没有被下药，就是她自己跳进去的。
整个案件一下就陷入了僵局，当然，只有季森森觉得这是个案件，其他了解的、不了解内情
人都觉得弈秋是自杀，甚至有的时候季森森也会反思到底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因为结合之前弈秋的反常表现来看，确实有为情所困的可能。
她为了吴大人自甘堕落，结果渣男玩完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一时想不开就跳湖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可是事实是不是这样她就无从考证了，她又想到了第一天来的时候被关在承昭候府门外的事，门口还有侍卫根本进不去。她问过了，那个吴大人是个从事，官不大，但也不是她这样的人想查就能查的。
更重要的是，先不说事实是否如此，就算她的推断都是真的，弈秋因为吴大人玩弄感情就自杀，这种事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判大罪，更何况对方是官，怕也是小罪从无了。
几天后，季森森在给姑娘们跑腿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吴大人，五十岁左右，长得不显老，但身材明显已经开始发福，搂着几个姑娘喝的高兴，她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这个人有让弈秋为了他寻死的魅力，就听得他们的笑语声传来。
“哎呀吴大人，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这是想你想的啊，所以需要美人你来补偿我啊嘿嘿嘿。”
口区，好猥琐，但她不能走。季森森放完东西就默默站在一边，一边忍着他们的污言秽语一边打量着吴大人。
弈秋死的那天店里客人不多，怕影响到霓裳阁的生意，澹雅都找人打点好了，所以吴大人并不知道弈秋已经死了，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好像确实是来寻欢作乐的。
虽然吴大人是霓裳阁的常客，但季森森以前并没有刻意留意过他，所以瘦没瘦她看不出来，不过仔细打量，确实眼眶有一点青黑。但是转念一想这人年纪也不小了还天天在这纵X过度，没被榨干已经并不容易了，搞不好哪天就猝死在美人塌上了。
季森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找了个机会就溜了。
弈秋的后事很快处理好了，霓裳阁依旧人来人往，似乎大家都渐渐遗忘了这件事。
可是季森森的推测没有错，这件事显然没完。
半个月内又有两个姑娘先后出事了，其中一个是之前她撞见说弈秋坏话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叫沐清。
另一个姑娘死在了自己的卧室，沐清运气好，被发现的时候还剩一口气，可是她躺在床上连吞咽都困难，更别说说话了，季森森去看她的时候感觉她就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果然，不出几天，沐清也死了，澹雅为了这件事又请了仵作和捕快，可仍旧是和弈秋一样，查不出任何异样。
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霓裳阁的生意都清淡不少，季森森的跑腿工作都没那么多了。
其实沐清最近的状态她也看在眼里，以往她的琴艺是整个漓都城数一数二的优秀，所以对待客人态度也比较清冷，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但是最近就是泛着一股说不出的......媚，尤其是对客人，说话的语气让人骨头都酥了。后来她就听到有姑娘私下讨论，说沐清悄悄地接客了。
怎么会......她记得那天看见沐清和殊华偷偷讨论的样子，眼里都是对以色侍人的不屑，又怎么可能短短的半个月就改变了看法？
等等......这不是跟弈秋当时一模一样吗？突然性情大变。她似乎找到一点共同点，难道是有哪位客人偷偷对她们下药了？施法了？于是她又赶紧打听了死掉的另一个姑娘的事，可是结果让她失望了，另一个姑娘本身就是接这档子生意的，而且平时就很浪荡，和她亲近的人也没觉得她性情有变化。
难道真的是巧合？
这天晚上，季森森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东西压着自己，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烫。
“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飞出去了，季森森一下惊醒，看见一团黑气贴在正对自己的窗户上——就是刚刚被弹出去的东西，那东西发出“桀桀”的声音，左右晃晃，似乎是恼了，又向季森森的方向冲过来。季森森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挡，接触到黑影那那一瞬间感觉身体又热了一下，她看到身体泛出一点微微的红光，再次把那团黑影弹了出去。
是浮罗珠在帮她！
那黑影看季森森不是好惹的，又“桀桀”地叫了几声，从门缝中溜走了。
季森森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找它，八成就是这个东西害死了人。可是等她冲出去，黑影早已经跑没影了，她找了几圈没看见，只好先回房间待着。
她愣了好半天才接受这个突破她认知的生物，是妖？还是鬼？
她又晃了晃头，不对，不是妖，她跟小泽相处了那么多年，知道妖没有办法变成这种东西的，他们只是力气大战斗力强，除了自己的原型，什么也变不了。
但是刚刚那个黑影......她回忆了一下刚刚被压着的窒息感......
如果没猜错，它是想附身在她身上吧，如果没有浮罗珠，它现在应该已经成功了，那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追查
天一亮她直接去了澹雅的房间，这段时间其实她跟澹雅相处得也不错，已经姐姐来妹妹去的很久的，只不过这毕竟是给她发薪水的上司，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隔阂，可是如果想要查清楚弈秋的事，她现在一个青楼侍女的身份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只能抱个大腿。
青楼向来是多事之地，澹雅能管好这么大的一所青楼，让各方势力不在这里闹事，不可能只靠一张脸，必然是有其他手段的。
“笃笃笃”，她敲了敲澹雅的房门，“澹雅姐姐，是我”。
里面传来了澹雅的声音：“进来吧。”
季森森推门进去，看见澹雅正在镜子前梳头，没来得及化妆。她本就生的极好看，不化妆的她不像平时那样锋芒外露，看起来温和极了。
“怎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倦，看来最近的事确实让她很烦心。
“澹雅姐姐，事情严重，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怀疑最近霓裳阁里的这些事都是因为妖物作祟。”
“什么？”澹雅确实没往这方面想，听季森森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疏忽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森森把昨天晚上自己遇到的事跟澹雅说了，只不过隐瞒了浮罗珠的事，只说自己跑了，那团黑影便没有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