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棠
第二天，凌泽照常去上学。季森森趁着他不在家，偷偷摸摸地织围巾，几天下来倒也织了个有模有样，甚至还向小春讨教了一下，给他织了几个小苹果上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做好了一切准备，季森森把围巾藏在凌泽找不到的地方，便安心等待新年了。
除夕当天，季森森和凌泽一起准备了一大桌饭菜，虽然他们人少，可是毕竟是过年，气氛很重要。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在城市里长大的季森森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年味了，所以也兴奋的不行，拉着凌泽一起贴春联。
“小泽，看看这个歪了没？”
“左边高一点......再往右边去一点......对......”凌泽在远处，指挥着站在椅子上的季森森贴春联。
确认位置没错，季森森手一按，把春联贴了上去。
“大功告成！”说着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万万没想到，跳下来的时候没站稳，崴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路边摔去。
“姐姐！”凌泽心一揪，赶紧向季森森冲过去。
然而路边的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接住了即将摔个狗吃屎的季森森。
“啊......陈...陈夫子，谢谢。”借着陈仕清的力，季森森勉强站了起来，可是脚痛的不行，只能靠着陈仕清站着。
等凌泽冲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季森森紧紧抓着陈仕清的手，人还半靠在他身上，当时就变了脸色。
这个小孩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直直地瞪着他。
陈仕清也很懵，自己就做个好人好事，怎么就得罪自己这个学生了，尤其是这还是他比较喜欢的学生。
还是季森森先开口了：“小泽，怎么不向夫子问好？”
凌泽这才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夫子好。”
陈仕清对于刚才的事也没有多想，连忙表示伤员要紧，打算扶季森森回屋。
“季姑娘，在下扶你进去休息吧。”
“好。”
“我来我来，姐姐，我来扶你进去。”
凌泽不动声色的把陈仕清挤到一边，自己接过季森森的手，想把她扶进屋。季森森拿他没办法，只好扶着他的小手，一蹦一跳的自己跳进屋子里。还不忘回头招呼陈仕清：“夫子进来坐坐啊，小泽，去给夫子倒杯水。”
陈仕清这才走进屋子里，笑道：“季姑娘和令弟感情很好啊。”
凌泽把水杯端来放在陈仕清面前，就默默坐在一边不说话了，季森森倒是跟陈仕清聊的很开心。
“季姑娘如此贤惠，凌泽能有你这样的姐姐照看，想必他的父母也很放心。”
“哈哈哈哪里啊，小泽也很乖的，一点都不让我操心，你看，这一大桌子菜都是我们一起做的。”
凌泽看着谈笑风生的二人，觉得刺眼极了，表情也不太好。
季森森只觉得，小孩子嘛，都怕老师家访，这很正常。
“对了，陈夫子，你今年在哪儿过年啊？”
“这......在下的事季姑娘也清楚，既无钱财傍身，也无家人同住......”
季森森懂了，陈仕清现在住在村里人给他安排的一间屋子里，白天给孩子们上课，晚上也睡在那里，肯定是没办法过个好年了，想必年夜饭也是草草打发了。她当即决定留陈仕清一起吃晚饭。
“夫子，既然如此，不如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吧。”
“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这一大桌饭菜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你就当留下来帮帮我们呗。”
就这样，陈仕清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和“姐弟俩”一起过年了。
季森森原本的厨艺其实并不算好，但是来到这里后，为了达成“把凌泽养的白白胖胖”这个目标，也是仔细钻研过的，所以她现在的厨艺已经相当不错了，一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陈仕清吃的停不下来。
季森森和凌泽都不喝酒，所以家里也没有酒，这顿饭只能以茶代酒，但有的时候，醉人的不是酒精，而是气氛。陈仕清喝多了便开始畅所欲言，他自幼便是块读书的料子，家里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也很争气，也有很大的抱负，他也想封官进爵，为国奉献，但是却因为一个小人流落他乡，整日与稚子孩童打交道，内心的苦楚无处说。
但是今天不一样，季森森能理解他说的话。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接上，也很明白他仕途不顺的痛苦。让陈仕清有一种觅得知己的畅快感。
......那是当然了，季森森受义务教育的时候语文老师天天叨叨叨叨，这种不得志的文人她起码在书上见过几十个，他们的内心在想什么，后人都总结过了，季森森甚至能给他背出一段标准答案。
所以说，气质这个东西很玄乎，季森森在原本的世界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夸她气质出众，但是在这个受教育程度相当落后的地方，她的气质一下就凸显出来了，至少在陈仕清的过去的生命里，从未见过像她一样眼界宽广又明事理的女子，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陈仕清看着眼前的“红颜知己”，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受控制。
“茶”过三巡，时间也晚了，陈仕清也不好多做逗留，便告辞回家了。
要说今天的饭桌上有谁不开心，那一定是凌泽了，除了必要的寒暄，他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季森森原本以为他是和老师一桌吃饭有些不自在，可是现在老师已经走了，他还是闷闷不乐的，只是像平时一样，帮着季森森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生闷气。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粘上来抱着季森森撒娇了，没准还要再骗一个睡前故事或者晚安吻，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地不理她。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季森森早就把他的脾气摸清楚了，这孩子傲娇地很，要他自己说实话是不可能的，还是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去哄他。
季森森把藏好的围巾拿出来，献宝似的拿到凌泽面前晃了晃，“小泽快看，这是什么？”
凌泽听到她喊自己，抬头就看见季森森拿着一条深色的围巾往他脖子上套，他当然不会反抗，乖乖让季森森把围巾围好，自己才低下头看。
季森森笑眯眯的说：“这是送给我们家小泽的新年礼物哦，你又长大一岁了！”
这条围巾是深蓝色的，上面还织了几个小苹果，针脚有些凌乱，如果他没看错，好像还有几处拧在一起的死结，不过用料却是一点也不省，围巾织的很密很厚，一看就很保暖。
“这个...是你织的？”
“哈哈哈，你看出来啦。”季森森挠挠头，“有点丑是吧。”
“不丑，很好看。”凌泽的小手紧紧抓着围巾的下摆，“我很喜欢。”
凌泽知道她不擅长这些手工活，之前有一次他的衣服破了，季森森热情的想要帮他补，结果不仅把原来的小破洞补的像个蜈蚣粘在衣服上，甚至他抖了抖还掉出了一根针......辛亏他发现得早。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他们家的针线活几乎都是找村里的人帮忙的。
看的出来，这件围巾她织的很用心，虽然卖相还是差了点，但绝对是超水平发挥了。
看见凌泽的表情有了明显的松动，季森森趁热打铁，一把搂住凌泽，“小泽，新年快乐。”顺便还在他嫩生生的脸上蹭了蹭，“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哦，不要一个人憋着，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说罢又在自己胸脯上拍拍，像是做了保证。
凌泽看看她的笑脸，自己生气的真实理由吗？他说不出口，只好随便扯了个借口：“我不喜欢和夫子一起吃饭。”
果然嘛，还是小孩子的通病，不喜欢老师很正常，于是季森森便对她进行了一番“读书的重要性”之类的阳光教育，便催凌泽去睡觉了。
凌泽摇摇头：“还要守岁的。”
季森森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催着他早睡了，干脆拿来了瓜子，坐在床上准备和他一起守岁。
可是她并没有熬夜的习惯，在这个没有娱乐活动的地方，她更是睡的早，还没到子时，已经困的神智不清了，嘴里嘟囔着：小泽要好好跟夫子学本事啊，不要怕他，夫子严厉是为了你好......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凌泽感受到身边的人平稳的呼吸，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便调整姿势让她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床沿静静地凝视着她。
其实他知道季森森完全没有理解他生气的真正原因，怕陈仕清？笑话，等他再长大一些，一爪子就能把那个文弱书生撕烂，他愿意去学堂也是因为季森森想让他做一个懂道理、明事理的好孩子——就像陈仕清那样，礼貌，友善。
别的孩子犯了错都会被打，但是季森森从不这么对他，她会严厉地跟他讲道理；别的孩子学不好会被骂，可季森森只会抱着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教他要辨是非，而不是以暴制暴。每次自己产生暴戾的情绪，都会被她的温柔奇异地安抚下来。她如此温柔地对他，就是想让他也学会温柔待人。
她与陈仕清是一类人，二人相谈甚欢，志趣相投。虽然小孩子不懂情爱，但他也能感觉到陈仕清对季森森今晚态度的改变，正是因为他不懂，所以才更焦虑。就是那种，好像有人要把自己重要的东西抢走一样的焦虑。
手按住自己的心脏，想要抚平焦躁的感觉。他低下头在季森森的额上印下一吻。
姐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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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年
第二天清晨，季森森就被门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了，她在禁燃烟花的城市里呆久了，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年味了，兴奋很快就取代了那一丝丝被吵醒的烦躁。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小泽的床上，而小泽则乖乖躺在她的身边，似乎也是被鞭炮声吵醒了，正睡眼朦胧的望着她。
“啊......我昨天晚上没守岁呢。”季森森有些懊恼，“小泽你怎么不叫我。”
“我守岁了的。”凌泽乖巧的说，“我把福气分给你。”
季森森被萌的不行，厚脸皮地说：“对对，我们是一家人，你守了就是我守了。嘿嘿嘿，来年的福气都靠你了啊～”
说完也不耽搁，赶紧起床收拾收拾要去给村里的大家拜年了。
还没等到他们出门，就有人已经先带着贺礼来拜年了，正是陈仕清。
凌泽开门的时候看见他脸都黑了，陈仕清看着凌泽一脸不爽他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向季森森问好，顺便把手上的礼物递上去。
季森森打开篮子一看，是一篮子新鲜的沾着露水的莓子，这种莓子季森森很爱吃，去森林里的时候看见都会摘一点回来，可惜不好找，她每次吃得意犹未尽，没想到陈仕清居然给她带了这么多，季森森抬头看见陈仕清的发丝上还沾着露水，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自己大清早去摘的啊。
“季姑娘，在下买不起贵重的礼物，只能摘些莓子略表心意，之前的救命之恩，还未正式登门向季姑娘道谢。”
季森森有些不好意思，连连向陈仕清道谢，还想请他进门坐坐。
凌泽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们还要去给牛阿姨家拜年呢，赶时间。”
陈仕清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季森森又赶紧寒暄了几句，还去后院拿了一条咸鱼给他回礼，才送走了陈仕清。
“小泽，下次不可以这么没礼貌知不知道，怎么可以赶客人走呢。”
凌泽这次没再乖巧的答应她，扭过头哼了一声。
季森森也没跟他计较，带上贺礼，就一起出了家门。
大过年的，全村人都呆在家里没事做，季森森与凌泽平日在村子里人缘挺好，所以大家热情地留他们吃饭，最后实在是盛情难却，二人决定留在牛姐家吃午饭。
饭后牛姐家又想留季森森下来打麻将，三缺一，季森森也没法儿拒绝，就带着凌泽留下来了，季森森打麻将的技术不怎么样，加上这地方打麻将的规则和自己原本世界的规则有些差异，总是输多赢少，打着打着就有些丧气。
凌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亮哥发现凌泽站在一边看地认真，就问他要不要也来试试。
凌泽点点头，刚刚他看了几轮，已经差不多会了，就坐到了亮哥的位置上——季森森的上家。
加上在座的人都又心教他，几轮下来，他居然也成了几次牌。
同时，季森森发现，自从凌泽坐到了自己的上家，她的牌就好打了很多，好几次都是凌泽打出了她需要的牌，她就赢了。
次数少了她还觉得是偶然，次数一多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难道小泽故意放水给她？
还没等她多想，牛姐就已经不乐意，她已经连输好多把了。
“哎，不玩了不玩了，今天我这什么狗屎运气。”
“大过年的就这点乐子了，那你说还有什么好玩的嘛？”亮哥反问道。
牛姐也不知道又什么好玩的。季森森倒是有想法，以前大学的时候和同学熬夜玩桌游什么的，她都好久没玩了，再说了这可是她擅长的玩法，刚刚输了那么多，一定要赢回来。
于是她又把打关牌，真心话大冒险，狼人杀的玩法告诉大家，当然，考虑到这个地方的特殊性，她把狼人换成贼。算上牛姐家还有几个来串门的亲戚一共七八个人，大家玩的也是不亦乐乎。
多数时候是季森森凭借着丰富的经验赢，当然，也有翻车的时候，比如现在，真心话大冒险被抽到了，牛姐问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季森森嘴角抽了抽，想到牛姐刚刚让他大哥趴在地上学猪叫......
“真心话吧。”
“你对陈夫子......可有意思？”
牛姐是真的挺喜欢季森森这姑娘的，看她一个人辛苦带孩子也挺心疼，刚巧今天早上她遇见了出门采莓子回来的陈仕清，一听是送给季森森的，作为过来人的她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想问问季森森，看看能不能撮合一下他们俩。
然而还没等季森森回答，凌泽就往地上一躺开始嚎叫起来，“啊！姐姐我的肚子好痛啊。”
把季森森吓得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要知道这孩子身体比常人好太多，从没见他有什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