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棠
“对!抓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对自己?明明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些事,他从没在棉秀村暴露过身份。
他在森林盲目的逃窜,终于甩掉了那些人,逃到了河边想先清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就听见周围有人靠近的声音,听脚步声像是一个人。
他的心头有一丝欣喜——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森林里的人......是她!
他惊喜的回过头。
不是!不是季森森,是赵哥!那个害了季森森的人。
可那个小小的自己并不知道这些,赵哥对他很好,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哄骗他跟他回家,小小的自己就那么信了。
回家之后赵哥就凶相毕露了,不仅把他锁在地窖里虐待打骂,有时候还会带人进来一起交流如何折磨这个小妖怪,鞭子落在他身上,从一开始的哭喊,到后面沉默接受,年轻的躯体上只剩一身死气。
直到他在地窖里长成少年模样,挣脱了枷锁,屠了禾溪村全村人,老弱妇孺全都没有放过,甚至棉秀村那些人他后来也报复回去了。
后来他回了营地,有了亲人,却永远失去了信任和爱人的能力,就像一头养不熟的畜生,太爷爷和奶奶也逐渐对他失望,和他失去了联系。他厌恶自己身上的人类血脉,所以放任自己堕了魔,一个人带着妖族放肆杀戮,只有鲜血能给他带来一丝快感,除此以外,就是无边无际的寂寞,直到被星寰剑一剑刺入腹部。
他突然惊醒过来,看见手里半死不活的万籁。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他的命运,这就是星寰剑要杀他的原因......
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有一个人从异世而来,不因为他妖族的身份仇视他,反而护他宠他,教他做人的道理,让他有了亲人和朋友,让他明白被人爱着是多么幸福的事......
可是那个人呢......
躺在血泊之中,呼吸声微弱,他甚至不敢看第二眼,只敢把怒气发泄在这些凶手身上,他把手盖到万籁的脸上,收紧。
手下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他闭上眼睛,感受到体内的戾气不受控制的乱窜,整个人被黑气包围了。
季森森是被浮罗珠烫醒的,一定是又发生什么事了,一睁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和淹没在黑气中的凌泽。
“小泽......咳咳......”她失血过多,还提不起什么力气,说话像蚊子叫。
但凌泽还是听到了,他身上的黑气瞬间散开,眼瞳中的流转的金色也消失不见,像是恢复了意识,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季森森身边,把她抱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被体内的戾气控制住了,差点堕入魔道,一阵后怕,幸亏季森森喊醒了自己。
“小泽,你刚刚那样......很吓人......”
“没事了,你身上怎么那么烫?我先带你去疗伤。”
季森森看向地上,那罗的尸体:“奶奶呢......她......”
凌泽眼眶是红的:“没办法了......”元神毁了,连重新修炼都做不到,她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已经替她报仇了......”
......
凌泽抱着她回了营地,替她处理好伤口,幸亏那罗用自己的妖血替她覆盖住了伤口,才让她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
那罗的遗体也被处置妥当,葬在了老狼王的旁边,连带着一起下葬的,还有凌将归的照片和那张画像。
季森森的伤很快就结痂了,至少下床行动不成问题。她这些天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凌泽安抚他的情绪,那天在山谷里,被黑气包裹的凌泽让她放不下心,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及时醒过来,可能凌泽早已经成了魔物。
虽然凌泽尽量瞒着她,没有让她看见万籁他们的尸体,但其实那天凌泽将她抱出山谷的时候她的余光有扫到。地上的尸体骨骼都扭曲了,可她一点也没觉得害怕,反而只有心疼。
“小泽......你奶奶她,只是去找天上的亲人团聚了,她说她很想你爷爷。”
“我知道......”他后来整理那罗留下来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她写给自己的信,知道她在得知凌将归死讯的时候就没了活下去的想法,本来打算以四处游历为理由偷偷了结了自己,这封信会在适时地时候寄给凌泽,只是这个意外,让她的死更加有意义。
这封信确实让他的心里好过不少,因为他理解那罗的感情,如果季森森死了,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即使是他的亲人,也无法挽留他。
他抱住季森森,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顾虑到她的伤,只敢用很轻的力气,季森森却感受到了他这个拥抱里的绝望。
他像是对季森森说,也像对自己说:“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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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威胁如今都已解决,凌泽便解散了原先的营地,大家各自生活去了,是独自生活还是重新聚居他也不管了。这个小营地背负着太多血债和仇恨,大家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离开,原本热热闹闹的村子一下变得安静了不少。
凌泽打算带着季森森回漓都城定居,那里更适合她养伤,也能给她更安定的生活。他一个人随便在哪儿都无所谓,但是他想让季森森过得安逸些。
凌泽担心她的伤势,这里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的大夫,他不放心季森森的伤,于是收拾好东西就尽快启程回漓都城了。
凌泽毕竟也是个侯爷,请得动城里最厉害的大夫,大夫替季森森诊治了,说她恢复的挺好,不需要担心,只要再卧床静养一段时日便好。又大手一挥,开了一堆内服外用的名贵药材嘱咐她按时服用。
季森森仿佛又回到了刚来侯府养病的时候,不同的是,凌泽没有以前那么忙了,成天成天的陪着她,生怕她出现意外。
就像他那天说的:他只有她了......
每天晚上,凌泽都会跑到季森森的房间来和她一起睡,顾虑到她的伤口,他也安分的很,除了抱着她什么也不会做,就只是虚虚地圈着她的腰。
有的时候,季森森半夜醒来,会看见凌泽睡梦中也紧皱着的眉头;有的时候早上醒得早,会看见他早已醒来,看着自己发呆。
其实季森森回想起那天被黑气包裹的他,还是有些后怕,他知道现在的小泽就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自己是唯一一根绑在他腰上的绳索,要是自己也不在了,那他绝对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季森森翻了个身,调整一下姿势挤进了凌泽的怀里。
凌泽松开臂膀,等她躺好了才重新揽住她,替她把被子压压紧,叹了口气:“别这么睡,小心压到伤口。”
“唔......反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季森森抱着他蹭蹭,唉,感觉自己也越来越喜欢他了。
“小泽,你现在还难受吗?就......那些事......”算算营地里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凌泽性格也就那样,季森森不指望他会把心里的痛苦表达出来,只能主动问他。
凌泽沉默了一会儿:“还行,我知道她孤独了这么多年就是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我爷爷还活着,所以在等。如今知道他早就走了,死对她来说是种解脱。”
季森森有些愧疚:“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她......”
“你做的没错......”他看着怀里的人,眼神温柔极了,像是想起了往事:“如果你消失了,我会在这里等你,可如果有人告诉我你死了,我也会做出和我奶奶一样的选择。”
“我不会怪那个人,只会感谢他,谢他替我免去了剩下几十年的痛苦。”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季森森听了鼻子有些酸酸的:“可是你们妖族的寿命要长很多的,你爷爷活到了一百岁,我大概......”算算这里的医疗水平也不发达,皇帝养尊处优,如今五十多就一身病,自己估计也差不多。
“我大概也就能活到六七十岁吧,肯定是会比你先走的。”
凌泽把下巴搁在她额头上蹭蹭,“那我陪你。”
“别这样好不好?”季森森觉得他对自己的爱已经有些偏执了,这样不好,万一她像凌将归那样离开了,那小泽是不是......
“你看,你太爷爷不也陪了你这么久,一直活到寿终正寝吗。”
“他还有亲人陪着的。”
“你也会有的,你的生活里将来不只会有我。”季森森想到这个,耳朵有些发烫:“将来你也会有孩子的,可能有儿子也有女儿,不会孤独的,好好活下去,好吗?”
凌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可是他是在没有办法想象,季森森死后他会怎样,即使有了孩子那又怎样呢?带着她的血脉的孩子又不是她。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他俯下头在季森森唇上啄了一下,“所以,别对我提那么残忍的要求。”
接着抬起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这段时间,他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戾气在窜动,他只能压制而无法清除,他知道那是什么,他知道应该是那天那股戾气让自己想起来本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对他产生了些不好的影响,他有的时候会想:可能万籁说的是真的吧,自己将来真的会堕魔。
幸好季森森在,有她陪着的时候自己会好很多,最近那股戾气几乎消失。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危险,把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如果她离开了......她要是离开了......
凌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扯了一下。
不!不可以!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脑海中想起这个可能性的时候,眼睛一瞬间红了一下,意识的弦崩断了,接着就是毫不克制地扯开季森森的衣领,在她身上留下红痕。
季森森温柔地在凌泽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没打算拒绝,直到他抬起她的腰,季森森才叫住他:“小泽,小心一点......我的伤口。”
凌泽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意识才重新回归,眼中的红色褪去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知道自己刚刚被那东西控制了,他并不害怕被心魔控制,他的心魔从来都只有这一个人,只要有她陪着,他愿意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因为......太温暖了,他甘愿如此。
“好。”
他沉下腰,身体的动作越发温柔,小心翼翼地,近乎克制地,爱了她一次。
......
“等过阵子你身体好了,我们就成亲吧。”
☆、人言可畏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守丧的习俗,所以一切都准备得很快,季森森身体完全康复后,就投入到繁忙的婚礼准备中去了。
凌泽是侯爷,此事理应是要让皇帝知晓的,皇帝得知他要娶一个人类女子,自然是很高兴,意味着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人妖二族可以好好相处了。
喜服是专门定制的,很合身,可是也很华丽,里里外外堆了很多层。季森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凌泽也在试他的新郎服,但他在隔壁房间待不住,就跑来季森森这里看看。
季森森从没见过凌泽穿大红色的衣服,意外的适合,鲜艳的颜色不仅不显女气,反而衬得他气势凌厉,意气风发。
凌泽拉过季森森:“怎么样,还合身吗?今晚还来得及改。”
“合身的。”季森森拖着繁复却不厚重的婚服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吗?”
凌泽已经用眼神告诉了她答案,一直盯着她的眉眼和嘴唇打转:“好看。”
几个丫鬟见气氛正好,也都识趣地离开了。
凌泽抱着她又耳鬓厮磨了一番,季森森推他:“你还不走吗?”
“为什么要走?”
“你们这里没有那种......新人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的习俗吗?说这样会不吉利什么的、”
“没有。”他不清楚这些,有他也不会管的,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天也离不得她。
季森森也不是迷信的人,便由着他留在这里了,第二天还是被伺候她婚礼的嬷嬷叫醒的。
她和凌泽睁了眼就看见睡眼朦胧的彼此,二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哪有人成亲像我们这样的啊?你快回去准备吧,我这里还有的麻烦呢。”
凌泽不想走,还是抱着她腻歪了一会儿,季森森才好不容易把他劝走,“晚上见。”
对面房间里,替凌泽打扮的丫鬟发现新郎官不见了正急的团团转,哪知道他从新娘的房间里走出来了,赶紧把人请回去了。
门口候着的嬷嬷,这才进去帮季森森梳洗打扮,一边在她后面碎碎念:“你们年轻人不懂事啊,家里又没个长辈,这结婚前一天哪能见面啊?不吉利的!”
季森森的成长环境让她并不相信这类迷信的习俗:“哪有那么玄乎的......”
大婚当天,他们在狼族交好的朋友都赶来了,贺乔和阿葡本来打算去海边定居,收到消息又不远万里地赶回来了,图力和贺兰也带着孩子远道而来,他们的小儿子几个月没见季森森,一见面又粘了上来。
“姨姨你怎么成亲了呢?那等我长大了你还能再和我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