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棠
凌泽没再说话，死死地抱着她，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好吧，到时候我陪你进去。”
季森森乐观的安慰他：“别太紧张，万一浮罗珠还回去事情就解决了呢，那我就可以不必整天提心吊胆的待在这里了，我们舒心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祭坛之行
孔昱收到了信，知道这次事关重大，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李蕴那边早已做好准备，凌泽和季森森也收到了孔昱回来的消息，只等他在落脚地稍作休整，隔日便带他们去了皇家的祭坛。
李蕴与孔昱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季森森和凌泽的紧跟其后，四周是几十名宫中的士兵。就像李蕴说的，在这件事上，他背负的是人族的兴衰，即使之前有些交情，也无法做到对妖族完全信任，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穿过山丘和石林，进入森林里，停在一处法阵面前，李蕴示意车队停下，自己也先带头下了车，对季森森她们说：“马车只能到这里，前面要步行进去。”
凌泽便牵着季森森下了车，看见了地上石料堆砌的复杂图形，是一个长宽大约四五十米的巨大法阵。
李蕴向孔昱示意：“麻烦孔道长了。”
孔昱点点头，走到了阵眼处，掐了个诀，整个法阵发出幽幽蓝光，季森森感觉风都是围着这个法阵转的。接着他俯下身拨动了什么东西，地上的石块开始移动，转眼间场景变换，身后的那些士兵全都不见了。
他们被传送到了一处新的地方，四周的景色没怎么大变，还是刚刚那个森林，只是天色暗了不少。
有人迎了上来，是士兵的穿着，只是比外面那些看起来级别更高，他单膝跪地向李蕴抱拳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先带路吧。”
一路上，他们看见了不少和带路的士兵相同穿着的巡逻士兵，尤其是祭坛周围，更是站满了人，个个神情肃穆，看的出来，人族对于祭坛里的东西真的很看重了。
季森森也能明显感觉到，越是靠近祭坛，她身上的浮罗珠就越躁动，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冲破她的身体。凌泽这一路上倒是出奇的安静，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其实季森森也是有点怕意外的，只是他们都清楚，逃避是没有用的，只能面对它。
祭坛全是由大块的石料筑成的，大小堪比小一些的金字塔，每一块石料之间都是严丝合缝，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在孔昱的带领下，他们经过了一大堆精密复杂的关卡，终于来到了存放浮罗珠的中心大殿，这里，即使是常年守卫的士兵，也是不能踏足的，以往只有直系的皇族与负责炼化浮罗珠的天道门人能进来。所以这次也只有他们四个人走了进去，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空荡荡的大殿中间是个凿出来的大法阵，中间又包含六个小法阵，分别对应六个方向的台子。
五个浮罗珠悬放在特制的台子上，每一个都发出不同颜色的光，细看上面都有不一样的雕刻出来的纹路，分别预示着他们镇压的种族，就像自己身上的这一颗，上面就是动物与植物的抽象纹样，大概就是指妖族吧。
李蕴回头看季森森，“就是这里了，你开始吧。”
孔昱也有些疑惑的回头，他其实也是相信季森森说的话的，可是他真的一点也察觉不到她身上有浮罗珠的气息。可能真的像她说的，浮罗珠是神之物，难以被他们这些凡人窥探到吧，而且是真是假，他很快就能亲眼目睹了。
季森森松开凌泽的手，独自走向那个空着的台子，站在它所对应的阵眼上，没有人教她怎么做，可她就是知道应该如此，是浮罗珠在指引她。
她站定，闭上双眼，感觉到体内一股暖流在流转。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她被金色的光晕笼罩，身上飘出一缕缕的黑烟，逐渐在台子上凝聚成一颗黑色的珠子。其他几颗浮罗珠与它共鸣，重新赋予它光华，整个法阵发出了强光，重新开始运转。
季森森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便睁开了眼。看见眼前的场景，她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任务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太好了，以后这个地方就再也不会发生灾难了吧，妖族也不必再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被人族仇视，小泽也能一直这样平安下去。
可她看不见的是，自己的背后一团绿色的光却在变得越来越大。她往凌泽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了神色意外的李蕴和孔昱，和表情有些惊恐扭曲，向她飞奔而来想拉住她的凌泽，以及他们的瞳孔中映出的绿光。
她看着整个中心大殿都被照成了绿色，自己的影子被强烈的绿光照在地上拉得老长，心里终于漫上一股强烈的预感。
她回头，看见那绿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股强有力的吸力想要把她拉进去，她终于明白了凌泽和她形容的绿光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周围并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只能把手伸向凌泽，脸上满是惊慌。
“小泽！！！”
“不要——”凌泽比她更惊慌，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洞迅速吞噬了她，自己甚至来不及抓住她的手。
“不！！不要——森森！！”
他向那个黑洞扑过去，可那个黑洞在吞噬了季森森之后就立刻化作一道光消失在空中，凌泽扑了个空，整个人半跪在黑洞消失的地方，像死去一般安静。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见凌泽发出了声音，是绝望的哀嚎。
“啊——”他的手在石板上划出了一道道痕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为什么......”
他的心脏抽痛，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了反复揪扯，他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嘴里都是血味。
“咚咚咚——”门外的士兵急急忙忙的敲门。
“太子殿下，里面可有事情发生？”那绿光太过强烈，他们在外面也看的一清二楚。能来到这里守卫祭坛的，大多都知道几十年前那场意外，前辈们口耳相传的“冲天的绿光”，大抵就是他们刚刚看到的那样。所以他们立刻戒备起来，来请示李蕴大殿内的情况。
李蕴打开门表示里面没事，几个士兵看到了里面浮罗珠已经重新归位，脸上都是欣喜的神色。
“太子殿下......这......浮罗珠......”
李蕴点点头：“一切顺利。”
他回头看看地上的的凌泽，是的，一切顺利，除了他们......
几个士兵看见里面气氛不对，李蕴也已经亲口承认了无事发生，他们便退下了。
“孔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季姑娘她......是回去了？”他不好去叫凌泽，只能问孔昱，他应该知道些。
哪知道孔昱也摇了摇头。李蕴这一开口，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说季森森是“回去了”，结合之前季森森无缘无故问他浮罗珠与穿越时空的联系，他也猜到了季森森来自异世，并且她的来去都与浮罗珠有关。
可惜，虽然他在书上看过有关穿越时空的记载，可这次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以他的阅历，还无法解开其中的奥秘。
凌泽被滔天的悔恨淹没了，他就不应该被季森森说服，同意她来这里，就应该把她锁起来，带到与世隔绝的地方，死死地守着她。
把她带来，又把她带走的是谁？是神仙吗？
神仙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什么也不让他们不知道，无论他多强大，时空的界限是他永远不能打破的，只要这个神仙想带走季森森，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凭什么呢，凭什么？
体内那股好久不见的戾气又开始涌动，他忍不住按住额头。
孔昱先察觉到不对，连忙扔出一张符帮他镇住体内的邪气，“冷静点，季姑娘既然能回来第一次，就能回来第二次，我们再想想办法。我相信她也不想走的。”
是的，她也是想留在这里的，凌泽想到了那天在家里，她拉住自己，表明心意：“我想留在这里陪你，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她贴上他的耳朵温柔的说：“小泽，我爱你......”
“如果我真的不小心回去了，也一定会想办法回来......”
是啊，他在这里等她不就好了，等五年、十年，等到再也活不下去的那一天。
几股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交叉冲撞，他终于坚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
凌泽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侯府的，他醒来的时候下人告诉他是太子派人送他回来的，衣襟上都是血，看起来怪吓人的，他们还以为自家侯爷是在外遇到了什么危险，没有往远了想。
他们只是奇怪为什么夫人没有跟着回来，有人在凌泽面前偶然提起了，结果看见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力气，把手上的茶杯捏了个粉碎。
在官家手下做事的都是聪明人，大家的心里也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既然侯爷是受了伤回来的，那夫人会不会......
从此在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季森森。
他每天按时吃饭睡觉，上朝，处理政务，像一个木偶，麻木地执行着“等”这个动作。季森森虽然不在这里住了，她成亲之前住的房间却不许别人进去，里面还有些她的东西，有时下人会看见凌泽出入那间屋子。
像卢乐这样从小跟着他，现在还在他身边做事的几个狼族却是知道，他们首领现在这个样子，和十五年前季森森离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每次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只是这次更严重了，上次他好歹还懂得发泄出来就好了，可这次倒像是真的死了，毫无生气。
卢乐摇摇头走了：“真是孽缘啊。”
当然也有好消息，李蕴那边通过皇帝昭告天下，浮罗珠已经重新归位，是承昭候与其夫人为了人妖二族的和平相处，主动帮忙寻回的。他是妖族首领的事在人间已经不是秘密，大家自然也对整个妖族群体改观了，人们的心结此时才终于彻底解开。
诏书上还顺带还把万籁做的破事儿又鞭尸了一波，把孔昱推了上去，暂时接任掌门一位，毕竟这次他也有出力，在民间也有些威望。皇上有自己的考虑，他不愿意放弃天道门，但如今门内确实乱作一团，孔昱作为首席大弟子，有立场和义务重新带领天道门回归正道，自己的儿子也对他评价颇高。当然，孔昱对天道门也是有感情的，毕竟是养育他的师门，与其让那些爱搞事的老古董毁了天道门，他还不如自己来。
春天很快过去了，气温直线上升，距离季森森离开已经小半年了，凌泽又一次踏入了她的卧房。
其实他们成亲之后日子并没有过去多久，季森森本来也就住在府里，本想着以后慢慢把自己屋子里的东西搬过去就好了，哪知道出了意外，她的行李其实大半还在这间屋子里。
凌泽记得季森森叮嘱过他，春夏交接之际气候会很潮湿，衣服会发霉，以前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把家里的衣服都洗洗晒晒，防止发霉，所以他们院子里就会挂满了衣服，薄薄的床单上还能映出她忙碌的身影。
想到以前的事，凌泽弯了弯唇角，他也得帮她收拾一下屋子了，不然等她回来了，看到自己喜欢衣服都发了霉就不好了。
他安安静静的一件一件把柜子里的衣服整理出来，却在柜子的最底下翻出了一个布包着的书本。
——正是季森森带过来的凌将归的笔记本。
凌泽想，为什么“书”要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吗？
他翻动了这本样子很奇怪的“书”，里面的纸上有一道道浅色的横线，他没见过，字也都是横着写的，估计是她从那边的世界带过来的，他随手翻动着，页数倒回到第一页，上面三个大字——凌将归。
他的手停住了，瞳孔紧缩，死死盯着这本“书”，强烈的预感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他伸手翻开了下一页。
......
他静静地翻看这本“书”，直到看完了最后一页，他的手掐着床沿的木头，力气大的手指几乎陷进去，还是木刺扎进了他的手指，他才恢复了些神志。
凌泽不是傻子，当初季森森看了这本笔记能推测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能想到。
原来是这样的吗？神送她来这里，包括当初他爷爷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吗？任务完成了，就不再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原来一直有更高级的力量在试图干预这个大陆上的事情，就是为了所谓的“平衡”。
爷爷完成了帮助妖族壮大的任务，所以再没回来。之前季森森意外回去了还能回来，就是因为阻止自己堕魔和归还浮罗珠的目的尚未达成，那现在浮罗珠归位了，人妖和解，天下太平，达成了他的目的，所以他就毫不犹豫地把季森森带走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
那换句话说，是不是他所谓的“平衡”的没有达成，或者情况变得更糟，他就会把季森森再送回来呢？
凌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子里，闭上眼睛，任由那股戾气侵占自己的身体，脱胎洗髓的转变让他痛苦不堪，他死死咬着牙，仍然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
对不起啊，为了能让你回来，我还是要让你失望了......
黑色的火焰将他包围，等火焰散去，他再睁开眼睛时，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
神仙么？你高高在上，自以为能掌控世间万物，我便偏不遂你的意。
☆、再次回到现代
“啊——”季森森从床上惊醒，被头顶的白炽灯晃花了眼睛，她使劲地眨眨眼睛，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自己的身上还穿着离开时的衣服，她撩开衣服，肚子上的伤疤不见了。她赶紧去桌子上拿手机，一看时间，发现只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就连桌子上的水都还是温温的。
就像她只是躺在床上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可她知道不是，眼泪不受控制的落在床单上，她惊慌地翻开被子想找到浮罗珠，跑到玄关处把她的外套也翻了一遍。
没有！没有！真的结束了！
她两次来回都是因为浮罗珠，如今浮罗珠已经归位，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那小泽怎么办？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次......他会疯的吧......
季森森胡乱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披上外套就出了门。那个古董店，那个店长老爷爷，或许他还知道什么呢？
只可惜今天还是太晚了点，店里的等已经关了，门也上了锁，只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closed 营业时间8：00~20:00”，她掏出手机看看，已经快十点了，看来不管她有多着急，也只能等明天了。
“叮叮叮”手机上弹出几条消息，都是唐唯发给她的。
“森森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