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开缓缓归
有时候,会做样子的总比不会做的强。
古代这般环境之下,便是装上一辈子敬重又加,于女眷,又何尝不是福气。
沈煊微微笑笑,也不在多说,再多就有敲打的意思了,平白惹得对方心中不快。
转而道:“小叔这头前些日子刚得了几本稀有的经注,侄儿这几日同壮壮一同抄录下来,回去后好生研读一番。于你明年院士定会有所助益。”
罗平大喜:“多谢小叔!侄儿定不辜负小叔提携之恩。”
爷爷这几年身子愈发不好,若是罗家这两年再没人能够取中秀才举人,便是有夫人在,罗家地位也不可避免的一落再落。
比之这些,心头那点子缺憾看起来也没那般重要了。他跟夫人都还年轻,日后还怕儿子不成?至于旁人的酸言酸语,不过是吃不到葡萄罢了。
他那些弟弟们怕是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呢!
男子当于世,自当以前途功名为要………
家中好久没能这般热闹,一直到天色暗沉,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各自回房歇息。
沈爹跟李氏无疑最为高兴,一大把年纪了,就盼着儿女们时常在跟前看着。沈煊瞧着心头一酸,今儿个皮猴子大宝也乖乖被打包去了爷奶屋里。
便是大宝脏兮兮的不想去洗臭脚丫子,一向严厉的沈爹也纵着熊孩子。
“咱大宝哪里臭了,看着脚丫子白白嫩嫩的,香的很!木嘛……快来给爷爷亲一口!”
老爷子说完还当真冲着小臭脚亲上了。
刚刚开门进来的沈煊“………”
感觉三观都碎了,这还是他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老爹吗?怕不是被穿了吧?沈煊不由脑洞打开,一时间愣在了门口。
这下某人可被嫌弃碍眼了,只见沈爹颇为不耐的挥了挥手。
“大宝他爹愣着干嘛,衣裳放下麻溜儿走啊,咱们爷孙俩好不容易亲香亲香!是不是啊,乖孙儿!”
得,这语气,看来妥妥亲爹无疑了。
床上的大宝笑的活生生像只偷油的小老鼠。小家丫子不停的乱扑腾,看向自家老爹,眼中还颇有些得意。
沈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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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煊先是带着夫人去了徐夫子家中拜会。
徐夫子身子本就不好,若不是为了唯一的孙子,怕早早便随着儿子去了。这两年也是病着的时候更多一些。
见是得意弟子过来,徐夫子连忙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被沈煊好说歹说才靠着枕头上坐了下来。
夫子这两年被病痛折磨,说话间也有些含糊了。
听闻另一个弟子杨子修考进了翰林,更是激动的连声道好,精气神儿都好上了几分。
当初任谁能想的到呢?他一区区秀才,门下居然也能出来两个翰林呢?便只是启蒙之师,也足够他老骨头满载声明,洲儿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因着心中着实高兴,徐夫子午间饭都多用了半碗。沈煊离开时还将一些养身的方子留了下来,听说是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徐洲想着爷爷的身子,到底没再矫情,一应收了下来。
两人走后,徐洲夫人王氏迫不及待的将收来的几方匣子打开,入眼便是几味极为名贵药材。县城里怕都是找不着的。不由对着自家相公欣喜道:
“沈大人当真好生大方!逢年过节送来的东西没有哪回是轻了的。”
这么些好东西,公公一个人哪里用的完,祖父这两年身子也不大好了,上回那些东西拿回去,便是爹娘都被家里看中了不少………
王氏心中高兴,不过到底理智尚存,大头还是要用在公公头上的,杀鸡取卵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
徐洲倒是没能察觉自家枕边人的小心思,想着方才两人之间种种,兀自怅惘不已。
虽是少时好友,但他年少时心思别扭,想通后对方又早早入了府学,少有相聚之时。如今即便是两人都有心热络,身份经历天差地别之下到底还是少了些什么。
“洲儿再这般下去,日后定是要后悔的呀!”
爷爷当年所说还历历在耳。
所谓一语成谶莫不过如此。
沈煊两人可不晓得这夫妻俩的心思,只是顾茹方才同那王氏接触较多,对方那看金子一般的眼神儿着实让她心中不适。
沈煊倒没想太多,友人之事,合则来,不合则散。只是想到夫子,还有躺在床上等闲动弹不得的自家爷爷。
世上之事,最怕的便是人力难为!
马车复又晃晃悠悠的来到王家,漆红色的大门之外,外头的门房正懒洋洋的靠在墙壁打盹儿。
沈煊心中不由更加沉重了几分,看来情况比他所想怕还要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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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陪同的小厮很快便上前叫门, 然而那门房却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被吵醒后还兀自咕哝一声。
“谁啊,这节骨眼儿上过来?扰了老子好梦!”
混浊的眼珠子漫不经心的往外瞅了一眼,竟是一副再睡过去的模样。
见状小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打从跟了自家主子后, 他阿莫还没受过这般轻慢。面上笑脸一收, 语气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我家大人亲自上门儿,你等还不麻溜儿前去通报。”说着手上拜帖塞了过去。
许是对方底气着实太足,方才还懒洋洋的门房登时便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的点头哈腰道:
“哎哎!小的马上, 马……马上……”
说罢便跌跌撞撞的往里头跑去。
“嘿嘿……大人,小的方才……”
马车旁,小厮阿莫摸着头一脸讨饶道, 不是他乐意仗势欺人,实在那门房着实可气了一些。
沈煊也明白这个理儿,因而也只是口头上警告了一翻。随即心思便放到了王家之上。
王家几代经营, 王父更是浸淫商场几十年, 素来是个极为谨慎的人物。王兄本人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了些,却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败家子儿,沈煊如何也想不通, 王家是怎么在这短短数月之间,败落至此。
依方才那小厮的表现,恐怕不止府城生意,怕是王家在县里的根本都受到了影响。
沈煊心中担忧,面上不自觉的带出了些,一旁的顾茹见状不由轻轻的握住了自家相公。好在两人也没等多久, 不过片刻,王家便大门敞开,王父带着众家眷站在门外相迎。
“草民携众家眷拜见沈大人……”
眼瞧着王父真要跪下行礼,沈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对方。
“伯父实在多礼,沈煊今日是乃以友人身份前来拜访,哪里有长辈冲小辈躬身的道理。”
“你说对吗?王兄?”
这般说着,沈煊目光直直看向了身后的守业兄,若是以往,对方早就嘻嘻哈哈的扑过来了才是。
几年不见,眼前之人着实跟变了个人一般,眼底青黑,神情憔悴不堪。身上衣物一看便是匆忙间换上去的,只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颓然寥落之感。
同几年前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沈煊眼底一酸,而王守业见好友语气态度依旧同往日无二,登时便红了眼眶。
“沈小弟……兄弟我……我……”
嘴巴嗫诺了半天,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面色不由更加颓废了些许。身后的女眷们都垂着头不敢多出一言。
谁也不曾瞧见,顾茹紧盯着对方额头上方招牌一般的黑痣瞧了许久,复又紧盯了自家相公一眼,面上难掩震惊之色。
王父一门心思都在自家儿子身上,见儿子这般,心中疼痛不已。面上却还是热络的恭请两人进门。待进了大门,一群男人们在客厅中谈话,王母秦氏则带着自家儿媳柏氏在内间招待顾茹。
王家作为县里头数得上的大户,婆媳俩以往在宴会交际中也是同顾茹见过的。
只是家中如今这般境况,对方身份行为又是不同以往,到底平舔了几分拘谨。
顾茹震惊过后,倒也很快缓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婆媳俩说着什么,因着委实和气没有架子,两人很快便放松了下来。提及自家两家男人相交的过往,倒是无意间被顾茹套出许多话来。
无人发觉,顾茹眼角间的笑意愈发明显了起来。
这厢女眷们气氛和乐,而大厅中那些个男人们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两人自小相交,对方又成了这般模样,沈煊也没了客套的意思。同王父略做寒暄了几句便开始直入主题。
问及王家如今境况究竟是因何而来。
这明显是有意想帮的意思,王父难掩心中激动,素日以来压在心头的乌云也散去了许多。
无论王家能不能过去这个坎,儿子身边能有这般的好友,总归是落不到那般凄凉的境地。
王父长叹了一口,这才将王家这些时日的遭遇一一道来。
沈煊细听下来,此番种种倒也没多复杂,听起来倒像是背景深厚的大商户从来购粮渠道上,刻意挤压中小商户的生存空间。
然而沈煊哪怕不懂商人间的诸多道道,到底心思缜密,又有个乐于赚钱的夫人。很快便从中听出了不妥之处。
“伯父的意思是,同王家一般被刻意排挤的商户还不止一家?做的还都是粮食生意?”
“可不是嘛!按理来说,守业这孩子这几年虽是初初将生意正二八经的做到府城,然而王家几代人经营,在府城里也是有人脉的。”
“当初各方一应打点也都好好的,谁成想,人家那头普一出手,一下子便被切断了货源,以往谈好的人家纷纷变卦,推说是今年收成不行。”
说到这里,王父摇了摇头,
“粮食迟迟不到,以前签好的买卖合同自然没法子按时兑现,光是大笔违约金便几乎掏空了王家。”
一旁的守业兄面色更白了些许。毕竟当初意气风发想要将生意做到府里,如今却累的老父临老临老,还要面临家业不保的局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情此景下,便是七尺男儿也难免心生悔恨。
王父见此心中更添几分忧郁,先是酌了杯茶水平复了下,看出沈煊对此事非同寻常的关注点,王父隐约间察觉了什么,这次开口明显慎重了许多:
“同王家一道的还有好几家粮食铺子,再府里都算不上是什么大户,但这零零总总加起来,却也着实不容小觑。”
“老夫同犬子当时都以为这般大的量,那管家一时半会儿定是吃不下的,只要在坚持些时日,事情未尝没有转机。”
当时不止是王家,那些个中小商家那个不是做此想法。只是……
“只可惜,老夫行商多年,到底还是低估了人家大户的能耐。”
王父叹道,不过到底早年经历的多了,此时除了伤感,倒也没有怨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