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柒年
姜鸾无声的笑了,她眉梢弯弯的沾染了喜悦,虽然无奈,却足够让她心生欢喜,没什么不好承认,她也爱上他了。
那些单相思的日日夜夜终于在某个契机的触动下烟消云散。
她想告诉他。
她此刻的快乐是什么。
傅遇的心思更是百转千回,他唾弃自己趁人之危的想法,拼命忍耐下来,却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盯着他的手正傻笑的开怀,不禁越发的心猿意马,他凑近了点,胳膊倏然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颈窝上。
另外那只让她傻笑了半天的手,还不忘妥帖的把她打着吊瓶的小手往不碍事的地方扯了扯。
“姜鸾,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无条件的支持,可是,不受伤是唯一的底线,你知不知道,在这里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几乎要疯了。”
傅遇的语气很轻淡,像是在闲话家常,但姜鸾的心脏还是没来由的骤然紧缩了一下,刚刚那些酝酿了许久的话也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知道,他不是在说说而已,只是在跟自己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需要任何情绪的衬托,那个事实明确又不容置疑。
“傅遇,我没事的,你不要生气。”
傅遇没动,在她的肩膀上摇了摇头,下巴磕的她有些微微的疼,可这会儿,她舍不得把他推开。
“鸾鸾,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得爱你自己,你得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你心疼,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无依无傍,无人心疼的小野猫,别再横冲直撞得不管不顾了,我刚刚跟陈院长了解了情况,你知不知道,你做的决定很危险,是把你自己放在了最不利的位置上。”
“可你应该也知道,那是当时的环境下,最正确的决定。”
姜鸾抬起空着手,扒住傅遇的肩膀,借力把自己的身体正了正,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依旧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任何挣扎,她说出的话义正言辞,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如同乐于助人的小孩子,在面对家长的指责时的据理力争,有点幼稚,却都是渴望得到认可,依赖信任对方的表现。
傅遇也注意到了姜鸾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同,他的心跳猛跳了几下,那些呼之欲出的预感只差临门一脚,他却胆怯了,害怕完全不是自己心里头想的那个样子。
终究,还是强行按捺下那些汹涌的念头,微微起身,把人揽在臂弯里,俯看着她,眸眼反射着室内昏黄暗淡的灯光,漆黑晶亮,他轻叹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是在跟你讲道理,姜鸾,我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换句话说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你都是他们口中的小英雄,都是值得被称赞的,可在我这,这些全是个屁,我不需要你是个大公无私,正气凌然的英雄,我只要活生生的你,我想让你活着,毫发无伤的活着,你是个自私鬼也好,贪心虫也罢,我只想你健健康康,平安顺遂的活着。”
话音落下。
姜鸾这次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的盯着他。
傅遇也回看她,下颚骨收紧,不再出声。
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那些缓缓流淌在彼此之间的微妙氛围美好的让人不愿意轻易的去打破,好像什么都不用再说。
她理解他的用心良苦,他也知道她的委屈娇憨。
人非圣贤,不可能一世敞亮博爱的活着,那些阴暗的自私角落,我们需要容忍的这个世界加诸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残忍,不善良的保全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对错可言。
傅遇不爱这个冰冷肮脏的世界,人间疾苦也不会让他有一定点的波澜。
他爱她。
全心全意。
那些心软的,善良的,不忍心的,挣扎的,纠结的复杂情感,只有在面对姜鸾的时候,才能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姜鸾轻笑一声,心底一片如水波轻柔:“好,我答应你,下次不会了。”
*
姜鸾最后是怎么睡着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醒来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她手上的针头已经拔了,傅遇席地而坐,就那么趴在她躺着的行军床边缘,拉着她的一只手,沉沉的睡着。
这姿势,肯定极不舒服。
想来,这几次大少爷遭的这些罪,通通都是因为她,心里不由泛起一层细密浅淡的酸涩。
等回去吧,像他曾经那样,正式的告个白,现在,也确实不和时宜。
姜鸾单手垫在侧脸下,歪着头看他。
良久,抬头看出窗外。
外头雨过天晴,朗朗晴空昭示着生机,宇川县的天原来这么蓝,如同裹了一层滤镜,被画布拓下来一般。
姜鸾轻轻的抽回手,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下床,扯过自己的杯子盖在了傅遇身上。
她走出帐篷,抬头仰望,前两天的惊心动魄似乎在这一片广袤的晴空下,沉静了下来。
须臾片刻,姜鸾突然转身走回帐篷,穿上自己的外套,全程动作很轻,没有吵醒傅遇………
离开前,她忽而勾着嘴唇,垂眸一笑,呢喃了一句自言自语:“我喜欢你呀。”
........
外头清风宁静悠远,冬日的暖阳格外纯粹明亮,R国的冬天没有国内那么冷,连带着平白减少了些许寒凉。
傅遇靠在床边,姿势慵懒随意,左手指尖夹着一根烟卷往嘴里送,右手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些许仿佛还未退却的余温萦绕。
一口青烟弥漫升腾。
这次,眷恋烟草的抚慰,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因为太好。
他早就醒了。
在那个微不可查的吻落下的瞬间。
她出门前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呀”,如同魔咒,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天灾现场,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
姜鸾先去了对面那对母女的帐篷里。
她去给昨天的小女孩换药,这次小女孩没了先前的胆怯,主动开口说:“姐姐,你看上去和那些叔叔阿姨不一样。”
女孩的妈妈在一旁,轻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头,承担起了给两人翻译的角色。
姜鸾轻笑,声音温柔:“怎么不一样啊?”
小女孩害羞笑着,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妈妈,然后说:“你看上去像姐姐,不老。”
“那我要谢谢你呀,”姜鸾扯过一截胶布,粘贴好新换的纱布,“毕竟女孩子都喜欢别人说她年轻。”
女孩腼腆的笑笑,继续说:“那姐姐,昨天抱你回来的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吗?我跟妈妈看到了。”
女孩的妈妈像是觉得这问题不太礼貌,连忙歉意的对姜鸾笑笑。
姜鸾并不在意,沉吟片刻。
“是姐姐喜欢的人,最喜欢的人。”
☆、chapter 55
医疗队紧急集合,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之间的对话。
姜鸾站起来,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交待她的妈妈:“她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了, 小孩子还是愈合能力更强一点,以后记得每天给她按时换药,这些药水和纱布留给你, 这种时候,医疗物资太紧缺了,你们也不可能再从别的地方找到。还有什么问题的话, 就去对面找我,我叫姜鸾。”
说完, 她没再停留, 转身朝着营地跑了回去。
身后, 大片的斜阳刺破苍穹,勾勒出白衣的轮廓, 风中凌乱翻飞的弧度,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画面。
女孩的妈妈往怀里揽了揽自己的孩子, 轻声的叹喂一句:“谢谢。”
她以为姜鸾会问关于她们家人的问题,可两次见面,这个年轻的医生只是在忠实的履行着身为医生的责任, 其余的绝口不提,是人都会好奇,她知道姜鸾不问, 是她留给她们母女最大的温暖和尊重。
这很难的。
对于她们心底里那道滴血的伤疤来说,更是眷顾。
在这片破碎的大地上,姜鸾如同一道光,渗透进她们母女的世界, 然后又如同一阵风,悄然离去,留下了足够余味许久的和煦。
*
医疗队和当地部队官兵紧急开了一个碰头会,会议通报距离营地七十公里左右的一座靠山村落受灾严重,急需医疗支援。
经商议,救援队决定抽调医疗队一半的人力,由陈院长亲自带队,跟随部队一同前去参与救援工作,而姜鸾,就在这次的名单里。
出发前,姜鸾没有见到傅遇,陈淮告诉她早上看见有个男人来找过傅遇,两个人说了几句就一起离开了,受地震影响,宇川境内全部通讯网络都有不同程度的毁坏,手机在这儿如同废铁。
受灾村落距离宇川县主城实际距离只有七十多公里,按照正常的速度,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可由于地震造成路面损毁,再加之前两天暴雨的侵袭,医疗队足足走了近五个小时,才总算到了那处受灾严重的村子。
好不容易一路颠簸到了地方,医疗队顾不上整顿休息,便迅速进入了紧张的救援工作中。
这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的多,地理位置原因,两面环山,一面环河,地震加之暴雨,对这个村子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整座村子如同死城,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靠河岸边的房子有一半以上浸泡在水中,另外一半,被地震拆了个七零八落,连个完整的骨架都看不出来了。
众人站在地势相对较高的一片开阔地带往下看,心中都是一阵发紧。
没人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受灾人数,不明。
有多少受灾人还具备生命体征,不明。
是否还有二次受灾的可能,依旧不明。
在这种情况下,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一边是巍峨的山脉,一边是滚滚的洪流,前方是惊险未知的路。
来的路上,姜鸾听说宇川全境地震前也是个知名的网红景点,每年都有不少游客前来打卡游览,曾经也是古色古香的山水画卷,如今断壁残垣,只不过顷刻间,便归于冰冷泥泞。
抛却已如同废墟的村子不说,远处大片的山脉上的植被都有断裂的现象,偶有几棵,顺着垮塌的山体滑落。
毁灭的残忍冰冷绝情,触目惊心。
没时间再耽搁,医疗队听从部队军官的安排,投入到了紧张的抢救工作中,随着一个个伤员被军官们从垮塌的房体里救出来,医生们身上的衣料,早就被鲜红的血液混杂着泥土的颜色沾染,描绘出一幅幅婉转惨烈的画面。
帐篷里,简易的行军床搭建起临时的抢救台,所有的医生没有一个人闲着,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伤员在排队等待治疗,她们只好根据伤情的轻重决定治疗的顺序。
姜鸾包扎好一个头部受伤的伤员,迅速拆换了新的手套,检查了一下另一名胸前满是鲜血的伤员,查脉搏,叩诊肺部,并迅速缠上血压计测量伤员血压。
片刻,姜鸾摘下听诊器,手指轻拍伤员的颈部静脉,皱眉回头道:“陈院长,血压七十九,四十一,脉搏浅而急促,心音远,呼吸循环有衰竭征象。”
听见姜鸾对患者伤情的描述,陈院长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她身边,接过听诊器复检一遍。
“不好,患者必须尽快手术处理,不然必死无疑,我去跟军方沟通,看看能不能紧急把人转出去。”
说完,陈院长摘下听诊器就走了出去,没一会儿,面色如同霜打了一般凝重的回到帐篷里,整个人看上去焦虑不安:“山体再次滑坡了,唯一进来的路也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打通,要想出去,只能从山里走,可现在伤者的情况,不可能走山路,即便是能走,山里情况不明,有可能潜在着更大的风险。”
就在此时,刚刚的伤员出现了抽搐症状,姜鸾没顾上回话,赶紧又回到他身边,重新戴上听诊器,把胸腔、腹腔仔细过了一遍。
“陈淮,准备气管插入。”说完,她抬头对着陈院长道:“院长,恐怕他根本等不到道路通开了。”
“现在手术,成功率有多少?”一直在一旁操作呼吸管的陈淮突然抬头,郑重的问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