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宁
阮妗抽回了自己的手,被他触碰的那块肌肤痒痒的,一瞬就烫得厉害。
她偷偷呼了口气,想掩饰自己的不正常。她怕被谢延发现,发现她还喜欢他,他会厌恶自己的。
洗漱过后,阮妗又变成了那个粉雕玉琢的阮家女,肌肤像是覆上了一层雪一般,美的动人。
她再次道谢:“谢谢大人,日后大人若有需要的,阮妗定倾尽全力。”
“没有日后,你现在就需报答我。”
阮妗愣了愣,葡萄一样的眼眸睁得圆圆的,唇瓣微张:“大人?”
谢延负手而立,站在楹窗下,外头连廊灯笼散出的暖光下,他的面容被打上了一层阴影,却依稀可见清冷削瘦的侧颜。
他掀起唇角,声音平静,一瞬恍惚又变成那个大理寺狱不近人情的谢大人。
谢延道:“我要你退婚。”
“退婚?”阮妗不明所以的咬着这两个字。
他为何要管起她的私事?他……
谢延走进了几步,幽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攥着她的,眉眼清冷,薄唇紧抿:“我不喜你那未婚夫,更看不了他日后娶了你。”
阮妗身子皆在发颤,他们两人离的很近,近到唇齿间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阮妗垂下头,即便她不去看,也只自己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霞色。
她怯怯道:“大人为何这般?”
“为何?”谢延声音低哑,手臂近乎克制的抬起,他竭力的想控制,额头甚至爆出了青筋,可胸腔里那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宛若洪水将他淹没。
黑暗中,男人手臂紧紧捞着她的腰肢,坚硬而又滚烫。
谢延的声音隐忍而又克制:“因为我想娶你。”
“砰”像是有无数的烟火在耳边炸开,炸得绚丽,炸得缤纷。
阮妗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见了。唯一月匈前那真切的心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不震聋她,不罢休!
谢延哥哥他……他想娶自己?
阮妗呼吸有些急促,有些喘不上气了。鼻尖满是男人炙热的呼吸和清冽的莲香,她从未如此沉浸于这个怀抱,温暖,踏实,又让她心动。
“我想娶你,做我的谢夫人。”
谢延下颌抵着她的颈窝,又说了一遍。
这次,阮妗听真切了。可这希望来的太突然,太不踏实。她甚至分辨不出谢延为何要跟她说这些话。
他是认真的么?
想想从初见到如今这三年,阮妗越想心越乱,甚至有些莫名的,难以言说的委屈。不知从哪来的力气,阮妗推开谢延,匆匆跑了。
裙摆生花,步摇轻曳,礼仪修养,什么都顾不得了。阮妗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侯府。
留在原地的谢延弯了弯唇,怀里还残存着她软软恬恬的淡香。
还是吓到她了。
主屋内,侯夫人看着惊慌失措的阮妗,和她脖颈间的粉色,眼睛完成了一道月牙。
她冲谢侯喊:“这门亲事啊,有戏!”
第42章 底线 “陛下,不好了!太子持剑杀入坤……
戌时, 最后一点夕阳渐渐被夜色吞没,整个皇宫除去凛凛烈风,异常宁静。
阮菱和沈霜连同着那些东京城有名的世家女子一同被关进皇宫一座偏殿里。
殿门上钥, 屋子里哭声一片。
都是娇生惯养的高门姑娘,此刻贸然被“请”进宫, 心中都慌乱一片。有一姑娘忍不住哭出声, 紧接着凄凄切切的哭声就连成一片。
阮菱和沈霜两人挤到一个小角落里, 相互依偎。沈霜虽是年纪长了阮菱一岁,可到底自小顺风顺水长大, 没见过这阵阵,虽没嚎啕大哭, 可眼圈也是红了。
阮菱眉眼跳了跳, 暖声安慰她:“二姐姐,别怕。左右这么多人呢, 咱们背后都是东京各世家大族, 牵一发而动全身,没事儿的。”
饶是劝着, 可阮菱握着沈霜的手,是紧了又松, 松了又紧, 带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不安。
太子曾告诫她没事儿不要出门, 虽没说明原因。冥冥中,她总觉得这次的事儿跟她有关。可这么一想,至少沈霜是安全的。
脑海里神思着, 前方“咯吱”一声,殿门突然被推开,有胆小的姑娘吓得尖叫一声。
一截月色挤了大理石地面上, 露出一抹清冷的倒影,那灰色重履赫然是白日里行凶作恶的招公公。
招公公越过众人,走到阮菱身边,笑的不怀好意:“阮姑娘,请吧。”
沈霜惊惶拽着阮菱的衣袖,眼睫颤了颤,脚踝都软了。
阮菱睨了眼招公公,声音放大了些:“公公漏夜前来,是奉了谁的旨意?”
“无可奉告!”招公公想不到阮菱还有几分胆识,事到如今还敢跟他叫板。
他转身冲身后几个身躯粗壮的太监喝声:“还不快带走!”
阮菱面色沉了几分,身侧的沈霜却是突然站在她前边,美艳的鹅蛋脸微微扬起眉:“这位公公,我是她亲姐姐,若给太后侍疾,是不是该我先来?”
阮菱眼眸睁圆了一圈,似是没想到沈霜所为。她顿时将她拽了回去,低声道:“二姐姐,快打住。这是皇宫,他们不敢放肆。你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不成。”沈霜神情逐渐严肃:“爹爹素日在家教导我们,当大的就要有姐姐的样子,我怎么能看着他们把你带走!”
“赶紧着的,本公公没空看你们在这姐妹情深!”
身后又催了,阮菱眼眶润了润,她握着沈霜的手,匆匆道了句:“姐姐寻个机会将这东西交给静太妃,她看了便知。”
沈霜低头,掌心赫然多出了一枚质地温软的和田玉佩。
她看了眼被招公公带走的阮菱,心里下定了决心。
招公公派两个小太监辖着阮菱,一行人穿过长长的穿山回廊,又绕过几个影壁,她被带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她是从侧门进去的,可路过正门时,借着微弱的月色,她看到了“坤宁”二字。
东偏殿,屋内地龙烧得热乎乎的,像是主人怕冷似的,嵌玉屏风后的美人榻前还摆着一盆银丝炭。
榻上露着一截石榴裙摆,阮菱凛了凛眉眼,觉得分外眼熟。
想来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的招公公此刻毕恭毕敬,弯腰行礼:“周姑娘,人带到了,老奴告退。”
阮菱朝里间走了几步,像是有预兆一般,眼皮“突突”的直跳。走到最里边时,眼前赫然映出了一道熟悉而又令她嫌恶的面容。
宋意晚眼色妩媚,笑意深深:“好久不见。”
两辈子的阴魂不散,阮菱看到眼前此人真的是从生理上就觉得不适。
她强压着喉间涌上的反感,垂了眼色,冷漠道:“早知是你。数月不见,你竟给自己改了姓,不知你那豁出性命也要护着你的爹,作何感想。”
宋意晚在周后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早就练就出一副水火不侵的心态,她拨弄着梨花木案上的白瓷香炉,漫不经心道:“都成了阶下囚呢,你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呢?”
阮菱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宋意晚面色冷厉,骤然把那香炉摔到阮菱脚下:“你看不出么,如今你的性命捏在本姑娘手里,还不快快磕几个头哄我欢心,我心情一好,说不定还能求皇后娘娘,让你晚几日去和亲。”
“和亲?”阮菱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和亲……怪不得打着替太后侍疾的名义召各世家女子入宫。想来那一屋子女子也都是幌子,眼前的宋意晚投靠了皇后,她恨之入骨,这和亲人选,若最后没定了自己,八成她能疯掉。
阮菱突然笑了两声,美眸灼灼看着宋意晚。
宋意晚被她这出弄的精神戒备起来,她端直脖颈,质问道:“你笑什么?”
阮菱抬手抿唇,又笑了两声。她脸上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在这屋里踱了几步:“圣人最厌恶贪污,宋家与二皇子金陵贪污一案才过去没多久。堪堪才翻了年,你就敢出来招摇,你胆子当真不小,就不怕东窗事发?”
“呵,我是周皇后的侄女,自小在周氏一族长大!圣人又见没见过我,他怎会相信,难不成,他还要亲自跑去金陵?”
宋意晚起身,猛地攥着阮菱的腕子,眼眸阴毒:“都是你,你害得我父亲惨死,家族灭绝,你害得我不得不去依附皇后。最重要的是,你一直霸占着太子殿下,你不死,他永远惦记着你,再看不进去旁人!”
话说到了这里,阮菱就是再傻也能明白,裴澜没爱过宋意晚。
哪怕他们有过一丁点曾经,宋意晚都不可能是现在这幅神色。
嫉妒,怨恨,羡慕,声嘶力竭。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结了芽,又被摁掉了。
阮菱抬手甩开宋意晚,她眯起眼,冷厉的神色像极了太子:“咎由自取的是你,你宋家替二皇子卖命,贪污那一刻就该知道会有此下场。如今你换了副皮囊,转投皇后门下,你以为从此万事无忧了?若出了事儿,皇后第一个抓替罪羊的就是你。不论日后和亲的是谁,你都会为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
“代价?”宋意晚笑得癫狂,压根听不进去任何话,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我早就尝过了无数代价,如今,也该你尝尝了。”
“来人!把她给我带走关起来。不到圣人下旨,不许任何人探视。”
——
那厢,沈霜翻了窗子,避着侍卫太监,顺着林荫一路朝殿外跑。
树影婆娑,初五的月亮宛若尖尖的月牙,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借着这点光,她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找着。
沈霜只进过一次宫,便是那日福乐公主设宴,她完全不知道静太妃会住在哪里。
就这么找下去,怕是体力耗尽也见不到静太妃。
沈霜实在走不动了,走到一处湖边,她屈着腿,手撑着膝盖,轻轻喘息着。
四下一片安静,只余水流辚辚,缓缓的波动声。
渐渐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沈霜眼眸睁圆,慢慢的蹲下,将自己缩在凉亭的阴影后。
一簇簇火把经过,沈霜瞧得真切,是宫里夜班巡值的侍卫。看架势是没发现她,还好,还好。
她心神一松懈,冷不防额发上的红宝石步摇松了,磕到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哐当!”
沈霜的心一紧。
“什么人?!”
“你们几个去看看!”
沈霜下意识就想跑,可那火光越来越近,她脚踝酸软,根本是半分力气都抬不开。
“慢着。”顾忍皱起了眉,他淡淡道:“你们继续巡逻,我一个人去看。”
“是,顾将军。”
沈霜在凉亭里听不见他们交谈,只依稀见那群侍卫不知怎的,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