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供
约瑟夫从房间走出去,又走回门口,打开了房门,“现在,把我想象成凶手。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安德森先生和他的太太正在……”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总之安德森先生背对着我,而安德森太太却可以看见我。”
“这时候她恐怕要尖叫了。”弗格斯探长说道。
“没错,不过我是个身手敏捷的凶手,所以我拿起烛台,狠狠地打在安德森先生的后脑上,让他晕了过去。”约瑟夫又把人带去楼下,“然后我在厨房里,挑了一把趁手的刀,又回到了楼上。”
“等等,为什么是厨房?凶手完全可以自己带刀。”弗格斯探长说完,就发现自己说了蠢话。
如果凶手带刀了,为什么不直接先砍死安德森先生这个大块头呢?
格蕾丝在梳妆台上看见过一张包装着精美相框的银版相片,应该是两个人在结婚纪念日时去照相馆拍摄的。
银版相片非常昂贵,像安德森先生家这样的收入,自然不可能经常去拍。
照片是很经典的维多利亚式夫妻照,男人坐在扶手椅上,姿态闲适,没有穿外套,上身只穿着衬衫和马甲,营造出一种和妻子在家相处的温馨氛围。
而女人则站在男人旁边,或是正面,或是侧身,一只手扶在椅子上,好像正在和丈夫说着悄悄话。
这种摆拍的照片在这时非常常见,连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都有一张类似的照片流传后世。
安德森夫妇的照片就是这样,安德森太太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娇小,但她的丈夫坐在扶手椅上,头顶居然能够到她的胸口那么高。
这样的身高,在人群里已经是很显眼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这个凶手可是个冒失鬼,居然连武器都没带,就闯进了别人家里,看到了男女主人,才想起来杀人灭口。”
弗格斯探长听了公爵大人的话,看向厨房里摆放整齐的一套餐具,“啊!我明白了!凶器就在这里!”
不过明白也没什么用,血迹都被洗掉了……
“凶手快速找了一把趁手的刀,回到了楼上,这时候安德森太太抛弃了她的丈夫,打算从窗口跳下去逃跑,却被赶回来的凶手抓住,连着砍了十七刀。”
几人又一次回到了卧室。
“安德森先生缓缓醒转,但头痛使得他没办法反抗,只能悄悄地爬下床,想从门口逃跑……”
“疯狂的凶手再次抓住了猎物,任凭安德森先生求生意志多么强烈,也抵挡不住十五刀呀!”弗格斯探长接过话头,叹了口气。
他回过头,发现格蕾丝正半跪在地上,翻找什么东西。
只见她在床底下摸索着翻开了一块地板,用手在里面来来回回地摸了个遍。
“我想应该是熟人作案吧,弗格斯探长。”格蕾丝摸了一手的灰,拍拍双手站了起来。
看着约瑟夫不解的样子,她解释道:“有的不太富裕的家庭,都用这种方法藏钱,不是在床底,就是在柜子底下的某块地板下面。”
公爵大人有总管,还有银行和保险箱,当然不用担心自己的钱是否安全。
但普通人,尤其是不太富裕的普通人,往往喜欢把大面额的钞票和金币,藏在自认为保险的地方。
可是这个凶手,能如此精准地把现金和值钱的物品都带走,只剩下某件挂在衣柜的衣服口袋里的几个银币留在现场,说明他或者她可能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甚至连这对夫妻藏钱的地方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个人也应该明白,安德森夫妇没有多少钱,为了几十镑现金杀两个人,这太疯狂了!”弗格斯探长瞪大了眼睛。
“也许安德森先生并没有把钱存进银行的习惯?”格蕾丝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太相信。
银行办事员没有把钱存进银行的习惯,就像女教师说自己不喜欢看书一样,荒诞可笑。
“我想见见安德森先生的几位邻居。”房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约瑟夫立刻就转移了目标。
不过见到那几位女邻居的时候,弗格斯探长顿时忿忿不平。
“哦,这群肤浅的女人,看见我的时候她们可没这么热情!”
格蕾丝看着被女士们包围住的公爵大人,再看看一脸横肉的弗格斯探长……
嗯,女士们的选择是对的。
至少公爵大人不会对女士们凶巴巴地说话,而弗格斯探长的嗓门儿,却会让普通的问题变得像是审问犯人。
“他们是礼拜一下午六点钟左右回来的,当时我刚好买菜回来,还和他们聊了几句。”一位姓克莱夫的太太说道。
“我能有幸知道你们谈话的内容吗?”
“当然,都是很平常的话。我问他们从哪里回来,安德森太太说自己从卡姆登火车站迎接了安德森先生,然后一起徒步回家。”克莱夫太太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们那天应该是想要庆祝一下,我看到他们从丽兹饭店打包了一些东西,而且那天安德森太太打扮地很时髦。”
“哦?那天安德森太太是什么样子的?”
“她戴了一顶装饰着羽毛和黑色蕾丝的帽子,以及一副精致的海蓝宝石小耳环,身上披着一件精梳长羊毛披肩,还穿了一双法式刺绣布靴。我敢打赌,她那天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都穿上了。”
“她没有说自己为什么礼拜一回来吗?我记得女教师只有礼拜日才有假期。”
“我想没有,她只告诉我这次是庆祝她的丈夫出差结束。”
这时候,有一个小男孩推着一个手推车,路过这里,旁边还跟着成群的猫。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十八世纪的时候,花花公子喜欢把自己的胡子剃光,整张脸光溜溜的,而十九世纪的绅士们往往不喜欢这种轻浮的打扮,反而喜欢留着鬓发和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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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喂猫人
“停下来,孩子。”弗格斯先生拦住了他,“你经常来这里吗?”
男孩恐惧地咽了一口口水,“是的,先生。”
格蕾丝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约书亚,大家都这么叫我。”
年龄更小,面部线条柔和的格蕾丝显然能让约书亚放松下来。
“好的,约书亚。”格蕾丝指着小推车,“你在售卖什么小商品吗?”
“不,先生。”约书亚掀开小推车上的布,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
这样的纸包推车上有很多,都是用旧报纸做的。
他把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碎肉,“我是过来喂猫的,附近的几条街都由我负责,喂一只猫可以拿到一个便士。”
原来小男孩是附近的喂猫人。
他们每天从屠宰场低价收走昨天剩下的边角料,然后整理出可以用的部分,用报纸包好,推着推车走街串巷,喂养宠物猫。
这对于劳工阶级家庭的男孩来说,是非常不错的工作。
因为这份工作比在工厂做童工轻松,而且十分安全。
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远远比童工赚得多。
一般来说,不满十周岁的男孩,在棉纺厂工作,周薪不会超过两个先令。
而约书亚很有可能比他的父亲赚得还要多。
“告诉我,约书亚,礼拜一那天,你有没有看见安德森先生和他的太太?”
约书亚把手里的肉分给那些围着他直蹭的猫咪,歪着头回想了一会儿,“我想我那天看到了安德森太太,但没看到安德森先生。”
之前和公爵大人聊天的克莱夫太太走过来,说道:“这不可能啊,安德森太太是和安德森先生一起回来的,就在六点多的时候。”
“我是晚上八点多看到她的。”约书亚坚持说道:“那就是她的背影,附近可没有第二个女教师。当时我刚喂完最后一只淘气的猫,叫玛姬,为了找到它,我可花了不少功夫,安德森太太就是那个时候走进家门的。”
“当时安德森先生家还亮着灯吗?”
“我想没有,先生。当时只有路灯亮着,要不是安德森太太走路有声音,我甚至都不可能看到她。”约书亚嘟起嘴巴,“她穿着女教师那种古板的黑裙子。”
“谢谢你,约书亚。”格蕾丝把一枚一先令银币塞给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继续工作了。
邻居们毕竟不可能人人都看见了安德森夫妇,大家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哪里会有时间一直盯着别人呢?
在问过一圈之后,没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邻居们就被弗格斯先生打发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公爵大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总管,“格雷厄姆,你已经整整一个小时没说话了。”
说实话,格蕾丝完全不知道,公爵大人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要做个计时。
“哦,没什么,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那个喂猫男孩说的话吗?”弗格斯探长问道。
“算是吧!”格蕾丝看了一眼车外路过的女人,“他的话和克莱夫太太的话有所冲突。”
“不,我想没什么冲突。”弗格斯探长和约瑟夫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似乎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和克莱夫太太见到安德森太太的时间可是差了两个小时,安德森先生当时不在场也没什么可疑的吧?”
这两个大男人当然不会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女人的穿着打扮。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安德森太太的雇主家看看?”格蕾丝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那恐怕要明天了。”弗格斯先生越发觉得格蕾丝有些古怪,“而且那家人外出旅行了,家里只剩下几个仆人,我不认为有什么可调查的。”
“我们当然可以去看看,格雷厄姆,但你要告诉我,你想调查什么呢?”约瑟夫震惊于总管先生的敏锐。
毕竟格蕾丝目前的态度,表明她发现了某个他没有发现的疑点。
“我只是想知道安德森太太离开雇主家时的穿着打扮,最重要的是她的发型。”
“啊,我想我明白了。”
可怜的弗格斯探长又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你们两个在对暗号吗?比如说女人的头发代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很确定,世界上没有那种奇怪的暗号,弗格斯探长。”在女士的打扮方面,格蕾丝对这位不解风情的硬汉探长不抱什么希望,“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去银行看看,我们没有在安德森先生家找到银行存单。他在巴林银行工作,我想也许他会把钱存在那里?”弗格斯探长又一次犯了个错误。
“但那是不可能的。”格蕾丝自己来往于各个银行,办理存款、买进和抛出股票证券,对于各家银行的规则都很了解。
“巴林银行根本没有普通用户,资产不超过一万镑的人,几乎不可能在那里开户。”
简而言之,巴林银行是给富商巨贾、贵族等等提供存款与贷款服务的地方,如果一个人没有一个有名望的担保人和丰厚的不动产,是不可能在那里享受服务的。
话虽如此,几人还是去了巴林银行。
这里是安德森先生工作的地方,有着他熟悉的人脉关系,也许他的哪位朋友兼同事,会给他们一些有用的线索。
“安德森?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银行经理一脸警惕地看着弗格斯探长,“我想他是个谨慎的年轻人,不会和犯罪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