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钤
“有了那个机器, 咱家的帆布包就不用手工画了, 设好图案成批印, 效率高，咱们产量能翻好多倍。”
“这么好呐, ”乔巧珍一听更着急了，“那咱们想想办法, 老魏不是说还能等几天吗？”她能想到的就是以前同事、同学, 寻思着要不要把大数额拆分，零零碎碎地借一些。
乔云想点点头，“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说话间到了岔路口，方寸停下车子，“乔姨，魔方世界那儿想腾出地方专门卖头饰，我舅舅现在只相信云想，想让她帮着参谋一下。”
乔巧珍摆摆手, “那你们去吧，我先回老房子。”
到了魔方世界，莫错穿着印了港星的T恤，正翘着二郎腿在收款台听歌，看见乔云想进门赶紧站起来，“丫头你看，就这个地方，我打算把别的都挪开，专门放你家头饰。你帮老舅看看，怎么装才好？”
乔云想回忆着见过的饰品展示方法，想到目前可能没有那种洞洞板和配件，于是道：“有一种横切面是长方形的金属管，还有一种卡扣，刚好能卡在金属管上，它侧面挺长的，可以挂头花。这一面墙都做成这样，显得东西多，顾客选货也比较方便。”
莫错听了连连点头，乔云想给他画出配件的样子，老舅这叫开心，一个劲儿地说“找你就对了，就知道你有办法。”说完又指了另一处，“这一面墙也利用上，专门挂你家的包，帆布包就当书包卖，全卖给一中学生！”
乔云想忍俊不禁，这是校包的节奏啊！
这边老舅说得正来劲，方寸拉开办公室的门：“乔云想，你进来喝口水。”
小乔同学不疑有他，跟老舅摆了摆手跑进办公室，方寸把门关上，然后倚在门边盯着她看，就是不说话。
“你还有啥事儿？想让我包书皮？”
“两个选择。”方寸道，“第一，魔方在你那儿定的货，先付全款。”
“你这人！”乔云想有些着恼，“别人订货是给订金，到魔方这儿给我全款？我能这么办事儿吗？你让老舅怎么想？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店！”
方寸早料到会如此，笑着靠近一步，“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是第二个选择，丝网印刷机的六千块钱我借你。”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原来刚才说全款订货，是他的套路！
方寸笑笑说道：“想想，你先别忙着拒绝。我问你，别人能相信你，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么？我真有，当初还完我妈，剩下的都存起来了。我是学生也没地方花，你拿去周转一下不是挺好？”
乔云想心里满满的感动，忍不住问：“别人不相信，你怎么就能信？”
“见识过能力，还有什么不信的？”
乔云想斟酌了一下，丝网印刷机即便现在定下来，运到家也得十天以后，而且下次绝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了。有了这台机器，生产效率必定会上一个台阶。
既然机器必须要，订单也必须赶，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而且刚才纠结的时候，不就是寻思着在哪儿借钱吗？
她既然想通了，索性大大方方的，“那行，那我就跟你借，一个月之内还。”
“你急什么？”方寸忍不住抬手，又在她脑门弹了一下，“每个月还我一千，这样你没有压力，反正我又不急着用。”
“我还是一个月还两千吧！”
方寸无奈极了，“想想，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闷着头往前冲？你脚步慢一点，让自己透透气，好不好？”
乔云想老脸一红，咬咬嘴唇说：“你找张纸，我打借条。”
方寸根本不想要这张借条，但是他了解她，也尊重她，便由着乔云想写了一式两份。最后不由感慨，两个人名字写在一块，居然是因为一张借条！
这个时间银行已经取不出钱了，方寸便约乔云想明天一早去取款。“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记得跟我说，别闷在心里自己想办法。”
乔云想叹气，小女孩的撒娇啊，依赖啊，她真的整不出来。
“你答应我件事儿呗，”乔云想道，“明天取完钱你就好好看书行不？我现在心里特内疚，马上要跳级到高三的人，因为我耽误了这么久。”
方寸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想弹她脑嘣怎么办？
就这样，方寸帮乔云想解决了一件大事儿，小乔同学回到老房子那边，老妈跟她提起雇人的事情。
大姨乔巧玉说，她的邻居原本是机械厂的，厂子去年黄了，很多工人没事做，天天叫苦不迭。她问外甥女，要不要雇几个工厂的女工？
乔云想道：“先找两个试试，找干活细能吃苦的。”
乔巧玉一口答应，觉得能帮上外甥女儿，自己也倍儿有面子。
肖颖在里面哇哇叫，“小乔你要解雇我啦？”
乔云想笑道：“你挣几天零花钱就行啦，这个礼拜干完，好好写你作业去。”
乔巧珍深以为然，“云想，等雇的人来了，你也别来工厂了。以后去天翔也不用你，妈和强子去，不会的我们就慢慢学，把你解放出来。”
“对！”大姨赞同，“云想毕竟是学生，就得以学业为主。”
乔巧珍道：“说的就是这个理，云想那天跟我说了，要考服装设计，接下来忙正事吧，这边有妈有大姨还有强子，没啥可担心的。”
乔云想点点头，对啊，还有正事要做呢。自打重新回来，这根弦一直紧绷着，都没有时间好好考虑自己。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当个设计师，这次一定要达成所愿。
是的，这次的自己，是圆梦来的。
这一晚，乔云想和乔巧珍把秃秃带到了新房，小孩是头一次来这儿，他走路慢，乔巧珍直接拎着他上楼。
秃秃咯咯地笑：“乔姨，你拎我就像拎小鸡仔似的。”
“可不是，这么瘦，一个胳膊就拎起来了。你以后长胖点儿，腿治好了撒欢跑好不好？”
秃秃咯咯笑着，脆生生答应：“好嘞！”
进了家门，秃秃眼睛瞪得老大。原本觉得乔姨家的小折叠床就够好了，没想到这里更好！有沙发，坐上去软乎乎的；有餐厅，白色的桌面特干净；卫生间大，窗户上玻璃也大，连窗帘都那么好看。
到了自己房间，秃秃更激动了，还有个小衣柜呢，打开一看，里面还挂着新衣服。
“我们下午给你买的，直接放柜里了，还有强子的两件，明天给他拿去。”
秃秃乐得直点头，再看床上，居然躺着个娃娃，脑袋是秃的！
乔云想笑得不行：“我妈非要买这个，说它长得像你。”
秃秃也笑得哈哈的，“这不就是我，秃脑袋一样一样的。”
乔云想把小孩揪过来，拿了紫药水给他上药，“这都结痂了，再痒也不能挠知道吧？”
上完药，姐弟两个坐在地板上，乔云想将魏东捎回来的配件倒出来，开始做新的头饰。
先把搭配好的两种丝带裁到二十厘米，两边向中间对折，用线缠好，再把两个捏到一起固定，中间用另外的丝带盖住线头。
“哎呀姐姐，这种蝴蝶结比布片缝的还好看！”
是的，这种蝴蝶结挺括、立体，而且丝带有质感，更上档次。
“秃，你学会了吗？”
秃秃点点头，拿起来就做。乔云想在一边看着，这孩子学什么都快，东西做得有模有样。
“秃秃，你明天不去老房子，先在家帮姐姐做这种蝴蝶结好不好？”
秃秃狂点头，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得的技术，比强哥还要厉害呢。
第二天一早，方寸又陪乔云想去找魏东，把买机器的钱给了，乔云想道：“魏叔，我还想求你点儿事儿。那个丝网印刷机不是得会用嘛，我得派个人过去学技术。您把地址给我，我掐好日子买火车票，你到他也到。”
这件事，魏东很是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小姑娘办事真不像小孩，不，有些大人也做不到她这这样。换成别人，可能直接腆着脸问车上能不能带人了。她不，她非常懂事。
“你派去学技术的人多大？”
“十三，是个男孩。”
魏东笑了，“半大小子能占多大地方？我那五十铃是双排座，怎么还塞不下个他？你别让他坐火车了，万一他找不着地方，我还得出去找他，更麻烦。”
乔云想一琢磨也是这个理，“那魏叔出发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也给他准备准备。”
从魏东这儿出来，乔云想再次瞪眼，“你快回去看书，不许再折腾了。”
一向被说成省心、学习根本不用管、被誉为别人家孩子的方寸笑出了声，“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有人督促我学习。”
第28章 新的花花饰界 乔云想回到自家小作坊，……
乔云想回到自家小作坊, 乔巧玉托人找的两个女工已经来了。虽然现在还没正式出现“下岗”这个概念，可早在八十年代末，已经有人被迫从工作岗位上离开，成为丢掉铁饭碗的第一波人。
今天的这两个女工, 也算是下岗的“先驱者”。
乔云想仔细打量她们, 一个叫李冬梅, 文文静静, 话不多只闷头干活。另一个叫刘红丽, 明显思想活络得多, 叽叽喳喳地问了很多问题。
“这些布片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块布上裁的, 你们是从哪儿弄的？”
乔巧玉闻言皱眉, 这人咋回事儿？啥意思？一来就打听我们家机密？
乔云想笑笑, “是我们去收的。”
布片的来路基本瞒不住, 但凡有点儿心眼，都能推算出是从哪儿弄到的。
果然, 刘红丽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问, “你们开工厂, 整没整许可证啥的？”
这些的确还没来得及办，但是乔云想不能这么说啊，“办了，不过这些手续慢，还没办完呢。”
刘红丽一边裁剪一边打量小工厂，又试探着说：“这种普通头花我在农贸市场见过，带花的在魔方世界见过，都卖得挺贵。”
乔云想不做声，大姐你问号挺多啊, 看你这架势，是想取而代之怎么着？
她站起身，说道：“李姐，刘姐，我们家现在就是这个情况。计件工资，干多少挣多少。我现在去打一份劳动合同，你们要是觉得合适，一会儿咱们就把合同签了。”
“行。”一直低头干活的李冬梅答应了一声。
整条街只有一家打字复印社，小老板不知在哪儿倒腾了个二手复印机，电脑也是大脑袋的386，在当时还是蛮拉风的。店里没有服务员，老板自己看店，没事儿就秀一下打字技术，几乎谁来都要夸上一番。
乔云想将昨晚写好的合同递过去，小老板十指上下翻飞，那速度快的，手部只剩下残影。乔云想由衷赞道：“老板，你用的是五笔呀？这手指头利落的，跟弹钢琴似的。”
小老板最爱听这个，说道：“你还知道我用五笔呢，你也会呀？”
乔云想摇摇头，心道，我可不会，我是后来学的，那时候满世界都用拼音打字。
小老板打完合同，又用那台体格庞大的复印机多给印了几份，最后还给抹了零头。
乔云想拿着合同回去，不出所料，那刘红丽已经走了。
大姨挺不高兴的，“这也太不靠谱了，一大早过来打听了个遍，一听要签合同就不干了，猴精猴精的！”
乔云想不以为意，“走就走吧，她心思也没在这儿，冬梅姐，咱们签合同？”
“行，我看看都写的啥。”
李冬梅看完合同觉得合理，没犹豫就签了。“我觉得挺好的，我们厂子都没了，上哪儿都是临时工，总担心干不长远。你这儿活干净，挣的又多，一个月下来比我们厂的工资还高呢。我就稳稳当当在这儿干，不操心，也不遭罪。”
这是正儿八经签出的第一份合同，乔云想心知，这只是份私人合同，还需要规范呢。等以后有了正式工厂，这些都要重新弄。
“冬梅姐，你朋友或是工友里，有没有跟你脾气性格相近的？我们还缺女工。”
李冬梅想了想，“我还有个好朋友，绝对是实在人，明天我把她找来？”
“行，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