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张举人一瞧,好家伙,难怪他给去了信,说阮家绝了后,半点消息也无,原来是老岳丈上了西天。阮参军死了,那阮家就是绝户,一个陶氏算得了什么。
那凤凰男嘴脸一变,堂而皇之的霸占了阮家的产业,又娶了新妻,纳了娇妾,仗着举人的名头,也捞了个员外的称呼,将可怜的陶氏,拘在小院子里,缺衣少食,竟像是进了冷宫一般。
事到这里,简直就是富家女嫁穷小子的基本结局。
可不想那阮参军,是个硬骨头,硬是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他一脚踹开了家门,将那张举人一家子扫地出门,虽然产业被霍霍了不少,但至少还是拿回来了。
只可惜他那发妻陶氏,因为痛失了女儿,又被女婿苛待,自认为是自己个当初瞎了眼,方才寻了这么个狗东西,愧疚不已,不久便药石无医,撒手人寰了。
阮参军军务在身,自是不能在临安久留。
这天地之大,竟是只剩得他一人,于是便将宅院锁了,匆匆的去了边关,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过。此番东阳王府要买那宅院,阮参军自觉那是伤心之地,也就应了。
“像张举人这样的渣滓,多了去了。那么阮桂的死,到底同张举人有没有干系?她是当年死了之后,便被人封在了墙中。还是最近,才被人从墓地里刨出来,藏在了墙中?”
“你也说了,阮参军家中死绝了,那院落一直空着,有人偷溜进去,做出这等事来,是完全可行的。”
“反倒是张举人,若是他毒死了阮桂,应该恨不得她从此长眠地下,再也不见天日才对,何必大费周章,还把她的尸体弄在家中摆着,不嫌渗得慌么?”
乔关白听了陈望书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在一盘子兰花根里,寻了一根长得像大拇指的,对着陈望书竖了起来。
“这么些年不见,望书你还是一针见血。来尝尝这个,看着惊悚,吃起来嘎嘣嘎嘣的,跟吃真的手指头,差不多的!”
陈望书翻了个白眼儿,接过那兰花根,咬了一口,“所以,你掌握了什么?别卖关子了。”
乔关白是个爽快人,虽然同陈望书多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但也知晓,她如今嫁入了扈国公府,那颜玦虽然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又是不是人面兽心呢!
“你猜得没有错,尸体的的确确是在东阳王府推倒屋墙的前一段时日,方才被人从棺材中刨出来,塞进墙里头去的。”
“我一到现场之后,就立马叫仵作验看了骸骨。那墙缝之中,并未有尸油的痕迹,干干净净的。骸骨有不少折损的痕迹,应该是后来在搬运的过程中,不小心弄断的。”
“而且墙面也有新砌得痕迹,打开棺材一看,里头残留了一根小手指骨。这一切都证实了你我的猜想。”
陈望书点了点头,“所以,是有人知晓东阳王府要建马场,必须推平那片所有的房屋,故意将阮桂母子的骸骨放了进去,为的就是让这个尸体暴露出来。”
“阮桂的死,有没有问题?”
乔关白给陈望书竖起了第二根大拇指,这回不是兰花根,而是他自己个的拇指。
“聪明。阮桂的死,的确是有问题的。这个案子,古怪就古怪在这里,阮桂临盆,若是张举人要谋害她,只需要用内宅的血崩之药,难产之药,对付她便行了。”
“可是阮桂她,并非如此。她是被人割喉而死的。”
陈望书一愣,“割喉?”
乔关白点了点头,“其实当年阮参军回来临安城的时候,私底下找了个仵作,验看过尸体。毕竟她突然死了,张举人怎么想,都十分有嫌疑。
但是不知道是那仵作本事不济,还是收了黑心的钱,竟是半点也没有查出来。”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割喉可不是一般的杀人方法,通常只有会武功的人,亦或者是杀手喜欢用这种杀人手法。”
寻常老百姓,短位低的,那都是枕头捂死,杀猪刀捅死,亦或者绳子勒死,推到河里淹死,短位高点的,那就是大郎,喝药了……
割人喉可不是杀鸡,那感觉,一般人不会想尝试的。
“没错。是以我推断,凶手并非是张举人。他是个读书人,虽然出身贫寒,但家中用尽心血供养他读书,别说拿刀了,就是锄头他都没有扛过。”
“他要想杀阮桂,犯不着这样。而且,当时阮桂的母亲陶氏,亦是与她同住的。抹脖子那么多血,陶氏在看着遗体下葬之前,竟是半点怀疑也无?这十分的蹊跷。”
陈望书想着,这案子果然有古怪。
若不是有什么弯弯绕绕,那些人犯不着大费周章的,弄出这么一个幺蛾子来。
乔关白看了看四周,警惕的把窗户给关上了,声音都小了几分。
“就你这茶楼,除了咱们两个,你瞧得见旁人么?”
没有倒闭那真是……不知道感谢哪路菩萨了!
乔关白摇了摇头,“小心为上。的确是割喉的,但用的是很细的利器,类似于琴弦之类的东西……这可不多见。”
“以前我就见过一个琴师杀人的案子,用的也是琴弦,但一般都是勒死,达不到割喉的程度,更不如说那勒痕留在了骨头上。杀人者要不力气巨大,要不武艺高强。”
“至于陶氏,先前我忘记同你说了。阮桂是他们的老来女,陶氏年事已高,当时一听到阮桂难产而亡的消息,便晕了过去,在病榻上躺了很久。”
“出殡那一日,方才出来。所以她知不知晓,都有可能,但人已经亡故了,无从查探。”
乔关白显然已经查到了很多东西,不管陈望书问什么问题,他都能够回答。
“他们一家子,同这种武林高手,应该扯不上干系才对。阮桂都要临盆了,怎么会……”
第234章 狗粮吃饱
乔关白竖起了两根兰花根,嘎嘣一下,咬碎了,微笑着嚼了嚼。
“有两种可能,一种张举人人太傻钱太多,买凶杀人,这基本不大可能。”
“第二种,阮桂无意之间,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被人杀人灭口了。这种可能性很大。有人知晓阮桂不是难产而亡,却又不知晓凶手是谁,所以把她砌在了墙中。”
“为的就是同东阳王府沾上关系,借着他们的手,来重翻旧案,查明真相。”
陈望书好奇的看了看乔关白的面前的盘子,那一盘兰花根,快被他吃光了。
“你很喜欢吃这个?刚才你给我的那根大拇指,苦得像是我在生嚼苦瓜,口吞黄连。头一回吃点心,还带着青草味儿的,还不是一般的青草味儿,感觉像是野地里刚摘的,还带着腥臊之气。”
乔关白吃了一盘子,若非是没有了味觉,那就天生的苦行僧。
乔关白脸一垮,“苦啊,我每次吃完,都要出去再吃一碗糖奶酪子,不然的话,一整日口都是苦的。可这是你嫂嫂做的。”
“便是再难吃,那我也得吃呀。再说了,若是我不吃,难不成坑害你,叫你吃?”
陈望书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颜玦呢,快来学着点!
“我倒是有个法子。你这茶楼,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城中有好些小儿,好吮吸手指,难以戒掉。你把我嫂嫂做的这手指,给他们吸吸,保管苦得他们嗷嗷叫……效果立竿见影。”
乔关白翻了个白眼儿,站起了身,“我怕被贵人家养的狗咬死。得了吧,左右也不靠这个茶楼过生,你嫂嫂乐意,就让她霍霍吧。”
“你今儿个来得巧了,我刚好查到了张举人的下落。陶氏死了,我们不能问鬼。但是问他这个比鬼还恶的人,倒是可以。”
陈望书惊喜的站了起身,她就知晓,她就是天生福运当头!
不过,她是来查案的,为何吃狗粮都吃饱了!
……
乔关白迈着八字步,嘴中叼着一根草,领着陈望书走街串巷,七弯八拐的,行到了一个巷子口。
“你把你的首……哎呀,我还没有说完,你便都办好了!”乔关白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陈望书骄傲的抬起了下巴,她以前还演过卧底呢,满头珠翠的到这种地方来,不是等着被人抢么?她走到半道儿,就全摘了,藏了起来,只可惜,衣衫是换不了了。
乔关白并没有在意,“这里住的,多半都是些江湖卖艺人,还有流民,龙蛇混杂,你跟我跟得紧一些。看来你还记得,小时候,陈府尹领着我们,也常来这样的地方。”
“他说,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够看到,我们大陈朝的百姓,过得是不是安康。那时候,东京城里的这种地方,可比临安城少多了。”
“你别走丢了,到时候颜玦来滥杀无辜,我可兜不住。”
陈望书笑了笑,靠乔关白更近了一些。
“那张举人,就住在这种地方?”一进巷子,便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如今是上午,贫苦百姓早就出门劳作赚钱去了,这巷子里头静悄悄的,几乎见不着几个人影。
“还真是大快人心。”陈望书嘀咕道。
“就是这里了”,门虚掩着,乔关白领了陈望书轻轻的推门进去,“张金平在吗?”
说话间,一个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根毛笔走了出来,“我便是张金平,贵人寻小的有事?”
陈望书抬眼一瞧,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袄子,邋遢的几乎看不出颜色来了。
院子里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冬天都过完了,也没有打扫。门帘前放着的水桶,黑漆漆的,已经看不出原木的颜色。
“哎呀,贵人来了,可是我们张举人的旧识,我家张举人别的不行,字写得是一等一的好。”听到院子里的响动,一个穿着枣红色小花袄的妇人端着水盆子走了出来。
乔关白板着脸,横了她一眼,“临安府问话,一边儿去。”
张金平脸色一变,见那妇人还要言语,忙抬手制止了,“官爷这边请,别看我这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其实也有功名在身,正正经经的考过了乡试的。”
“学生一直都勤勤恳恳的准备科举,一心向学,并未违反过大陈律,不知道官爷要问什么事。”
乔关白领着陈望书进了门,见张金平已经跟进来了,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阮桂是怎么死的?”
张金平手一颤,“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大人,我真的没有害阮桂,她死了之后,我以为她娘家没有了人。那她的嫁妆,不就是我的了么?”
“这合情合理的……再说了,后来我那老岳丈回来,把宅子和产业都要回去了。我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有拿,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乔关白冷笑三声,“临安府重审此案,那阮桂根本就不是难产而亡的,你知晓什么,最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道明白了……要不然的话……”
乔关白说着,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痞子相,“正好我们没有旁的线索,查不出来,要不凶手就是你吧,也能快快结案了。左右你霸占人家产业,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张举人一听,腿都软了,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乔关白,见他不似说笑,额头都生出了汗来。
“大人,学生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事儿,不光是我,当时府中的大管家,也是知晓的。阮桂她的确不是难产而死的,她……她……她是被人杀的。”
“她快要临产了,寻了好几个郎中把了脉,都说是儿子。她十分的高兴,说他们阮家后继有人了……于是要去附近的送子娘娘庙还愿。”
“一大早去的,中午回来觉得乏了,就说要歇晌。她是武将家的姑娘,脾气硬得很,我一个赘婿,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歇着的时候,不让我近身,我便去了书房温书。后来见她睡了许久,想去叫她起身,方才发现,她躺在床上,枕头上全是血,人都已经凉了。”
第235章 恶人恶人
张举人说着,面露惊恐之色,想来当年那骇人的一幕,给他留下了不少阴影。
“我当时要报官的,使着她贴身伺候的王婆子去的,那婆子跑到二门外了,叫管家刘成给拦住了。刘成说,我马上就要考科举了,今科有望,在这档口若是去报官……”
“他们一定都会怀疑,是我杀了阮桂!毕竟她那肚子里的儿子若是一生出来,整个阮家的产业,便是那孩子的了,我这个做老子的,日后搞不好都要被扫地出门!”
张举人抿了抿嘴。
陈望书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狗东西果然贪财,立马就同那刘成一道儿,掩盖事实真相,假意说阮桂是难产而亡的。
“我当时害怕极了,主意都是刘成出的,他让王婆子在屋子里头装产子,又安排了个假郎中,演了一出戏给人看。阮桂的母亲晕过去之后,我们又给她喝了安神汤。”
“直到一切都清理好了,准备盖棺的时候,方才扶着她出来。事情就这么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