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张举人说着,惊恐的抓了乔关白的衣袖,“学生说的句句属实,我当真没有杀阮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被人杀在床榻上……指不定是她不守妇道,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面目狰狞起来。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你为何说她不守妇道?”
张举人一早就注意到了陈望书,可她颇有威仪,不敢造次,便忍着没有可,“这位是……”
乔关白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这是我祖宗,也是你能可的。”
张举人一惊,瑟瑟地像个鹌鹑,“也不光是我这般说,附近爱嚼舌头的婆子,也这么说。旁人家的娘子,那都跟生了根似的,老老实实的搁家里坐着。”
“哪里像阮桂,三天两头的往外跑,那茶馆酒楼戏园,样样不拉下。便是有了身子,也提溜着一袋子吃食,一去便是大半日。哪里有这样做人媳妇的?”
“而且,她同一个叫做崔惑的琴师,常有往来,那崔惑还来借过银钱,阮桂毫不犹豫的便给他拿了一百两。府中人谁不暗地里看我的笑话……”
乔关白眼眸一动,“你把那日阮桂去送子娘娘庙的事情,说得仔细些,若是有半句谎话,仔细你的皮。”
张举人早年被称为员外郎,还有几分底气作,如今落魄得就差要出门去跟野狗争食了,哪里还有半点硬气,早就被乔关白那啪的一声,给吓破胆儿了。
“您让我想想……对对,那日一大早,天都没有亮,阮桂便起来了,说是要去送子娘娘庙还愿,我那老岳母劝了她许久,说雨天路滑,眼瞅着就要生了,可便出了什么岔子。”
“阮桂没听,领着王婆子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脸色难看急了……对对,我想起来了,她还叫厨上给她煮了安神汤。”
“午食没怎么动筷子,便去躺着了。我当时怀疑她去娘娘庙是假,同那崔惑私会是真,还跟王婆子打听了。”
乔关白看了一眼陈望书,他们的猜测没有错,当年阮桂应该是在那送子娘娘庙里,撞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被人灭了口了。
若是一般人家的娘子,未必会多管闲事。
可从张举人的话里,他们知晓,阮桂是个好听八卦,闲不住之人,没有什么地方,比茶馆酒楼更容易听到坊间绯闻。
“王婆子说,阮桂去了娘娘庙,还完愿之后,觉得有些累了,便去后头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说是想吃马蹄糕。”
“王婆子买了马蹄糕回来,发现阮桂自己个撑着伞,已经在山门口等着了。阮桂脾气不好,她也没有敢多可,主仆二人便回来了,后头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
张举人说着,看了看门口,“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那阮桂当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做了阮家的姑爷。”
“我那老岳丈蛮不讲理,将我打得到如今都没有儿子生,我找谁说理去?”
张举人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呸声。
“你自己个不行,倒是怪起旁的人了。就你那脓包样儿,老娘是瞎了眼,才给你做了填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当初还吹嘘自己个家财万贯,是个员外郎!”
“又说三年不中,五年中。中个屁……磨磨唧唧的在里头做什么?还不滚出来给老娘把衣服洗了。我当时有贵人登了门,没有想到是官非。”
“再不出来洗衣服做饭,等着老娘做给你吃么?写那么几个破字,连碗粥都赚不回来。若不是瞧着你那张脸还能看,老娘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张举人一个激灵,猛的站了起身,对着乔关白拱了拱手,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来了来了……”
风呜呜的吹了进来,那门框晃悠了几下,嘎吱一声,歪了半拉儿。
穿着枣红衣衫的妇人一瞧,顿时火了,一把揪住了张举人的耳朵,“你个挨千刀的,别人也是举人,你也是举人。别人家的举人娘子,住大屋睡锦榻……”
“你倒是好!白天做人,夜里做鬼,赌赌赌……咋不赌死你呢!崔惑那个狗东西,别让老娘再见到你同他在一起,再见着了,剁了你们!还不修门!等着喝西北风啊!”
妇人说着,松了手,将水盆子一摔,跺了跺脚,扭着屁股往屋子里头去了。
张举人揉了揉被拧得通红的耳朵,灰头土脸的朝着门走去。
乔关白眼眸一动,伸手拦住了他,“她说的崔惑,是你之前怀疑同阮桂有私情的琴师崔惑么?”
张举人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那个崔惑没有错。不过崔惑不是坏人,我被姓阮的扫地出门之后,还是崔惑帮忙,我们一家子,才有了容身之地。”
“所以,崔惑除了做琴师,还做中人?”陈望书突然可道。
张举人有些吃惊,“娘子好生厉害!他早前伤了手,做不得琴师了,便改做了中人。有时候也帮人放放利钱。”
第236章 中人崔惑
陈望书同乔关白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这崔惑,便是他们下一个要找的人。
张举人见二人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松了口气,送他们到了大门口,“官爷,这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若是知晓了阮桂是谁杀的,可千万不要来告诉我一声。”
陈望书的眼皮子跳了跳,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张举人这种人,自私自利那是刻在了骨子里。
小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一只大黄狗趴在那里,闻见了陈望书身上的香气,绕着她跑了个圈儿,摇了摇尾巴。
乔关白一瞧不乐意了,“你瞧瞧,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就这狗子,竟是也看得出谁穿的绫罗绸缎,谁身上散发着钱味儿了。”
陈望书哈哈一笑,“跟你打个赌吧!”
乔关白眼睛都亮了,“赌什么?我听说扈国公有一套刀,是当年十分有名的仵作,曹一刀用过的。我若是赢了,你把那刀送我。”
“没问题,我赌有人在巷子门口等我们。我若是赢了,以后问你打听任何案子,你都得告诉我。”
乔关白一愣,迟疑了片刻,“你说崔惑?你当你是福神下凡么?好!”
他这个字刚刚说出口,便看着巷子口靠墙站着一个人,身子僵了僵。
靠!败北来得如此之快!令人后悔莫及!
陈望书勾了勾嘴角,“我赢了。”
她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前走去,看了那人一眼,却是并没有同他说话。
那人像是读懂了她的眼神似的,默默的跟了上来。
陈望书拐了个弯儿,到了一棵大柳树下,陈钊已经驾着马车,在这里等着了。
陈望书率先上了马车,那人瞧着,也跟了上去,乔关白仰着头看了看天,对着老天爷呸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早该知晓的,陈望书这个人,从小就邪性!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陈望书照例打量了一下来人,看人先看脸,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良好习惯。
生得好看的,耐心点,生得难看的,你谁啊!没瞅见!
崔惑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生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睫毛又长又翘,只可惜双眼无神,演个瞎子,都不用戴墨镜。
“阮桂是你封在墙里的,你想要乔关白重查阮桂案。他在临安城里,是有名的硬骨头,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没有他不敢查的人。”
“可你生性多疑,不敢放一百二十个心,见到扈国公府插手了,方才故意放了张举人住处的消息,引我们前来相会。”
“我有个疑问,阮桂若是撞到了不该撞见的,对方这般厉害,在她家中都能将她割喉,为何在娘娘庙不动手?”
“毕竟,她多接触一个人,就多一分透露秘密的风险。山庙之中,还是下雨天,一个孕妇,不小心滑了一跤,扭断了脖子,谁都不会生疑。”
“若是这个秘密厉害得紧,凶手怎么还能让她的家人好好活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阮府左右在郊外,一个不知道生死的参军,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陈望书说着,伸出手来,做了一个点火的姿势,“天干物燥走个水,将满门烧得精光……嗯,虽然略略引人注意,但无权无势的,死了便是死了,过不了多久,谁还记得?”
陈望书每说一句,那崔惑便往马车门口挪一下,每说一句,便挪一下,那架势,像是被吓着了,随时都要跳车。
乔关白伸出手指头来,轻轻的弹了一下陈望书的脑门。
陈望书刚要暴怒揍回去,颜玦揉她头就算了,人家长得好看,乔关白凭啥对她动手动脚的,没有美人脸,那就不能干美人才能干的事!
这不是找揍么?
可她的手悬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
小时候她的确是多智近妖的,又皮又讨人嫌。有一回不小心弄坏了乔关白誊抄的卷宗,气得他眼睛都红了,可乔关白到底没有舍得揍她,只是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又气呼呼地坐回去重抄了。
乔关白也有些尴尬,他将手往身后背了背,“你吓唬他做甚?嘴硬第一名,人都像你一样,咱们临安府的推官,还不都累断气了。”
乔关白恶狠狠地说完,转头一把扯回了崔惑,“她说的十分有理,阮桂的事情,是你干的?”
崔惑抿了抿嘴唇,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陈望书,见她笑吟吟的,身子一紧,果然,有权有势的人,都是这么可怕!杀人全家,就像吃饭喝水一般!
枉费他想着,眼前这位是陈青天的孙女,他小时候,便听说过陈晴天的传奇故事,这位出身名门,又贤名在外……万万没有想到。
崔惑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说道,“是我。可是颜夫人怎么知晓是我?又怎么知晓,我会在巷子口等你们?”
陈望书挺了挺胸膛,一副淡定的样子,这是装X的基本法,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吃上一碗素面,但一定要云淡风轻得,仿佛自己日日都食的鱼翅。
注意,不能用吃,得用食!
“你同阮桂关系匪浅,想要为她伸冤的动机有;你一个琴师,怎么去做了中人?因为只有中人,能够拿着阮家的钥匙,顺利的藏尸,又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冤大头……东阳王府……”
陈望书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崔惑的神情。
她说冤大头三个字的时候,崔惑明显有情绪的波动。
“你是中人,才能够安排好张举人一家子的住处,引着他去赌钱,债台告筑。你可不是张举人的朋友,而是他的仇人。你在为阮桂报仇。”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乔推官早不找到张举人,晚不找到张举人,偏生在我来寻他之前,恰好得到了张举人的下落。”
“你不敢赌,我以后还会再来,是以,今日一定会现身。”
崔惑听着,之前躁动的表情,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挪了挪身子,坐得离陈望书近了几分。
“颜夫人料事如神。一切都如同你所说。阮桂,她虽然不是我所杀,但却是被我害死的。”
第237章 冰山一角
“阮桂是一个很好的人,都是我害死了她。”
崔惑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是在东阳王府做琴师的,虽然我在临安名声不显,但以前在应天府,也算是小有名气。东阳王妃的母族,在应天府是大户。”
“和熙郡主要学琴,我便拿了一纸荐书,来了临安城。”
陈望书有些惊讶,她以为崔惑只是一个走街串巷唱小曲儿的,没有想到,竟然是教过和熙郡主。也难怪他能够顺利的把阮家的宅院,卖给东阳王府。
“我认识阮桂,大概是我来临安城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她家中人丁少,家中还算富足。若换了旁的小娘子,定是吃香的喝辣的,就这么过去了。”
“可阮桂不同,她心肠很好,前些年收成不好,有不少农家卖儿卖女,亦或是刚生下来的女娃娃,那有病有疾的,养不活的,就这么扔掉了。”
“阮桂捡了很多孩子,她那时候尚未成亲,若是放在自己府中,未免叫人说闲话。便在山中,弄了个小庄子,将孩子们悄悄的养在那里。”
崔惑说着,声音都柔软了起来,“我那会儿初来临安,和熙郡主不学琴的时候,我骑着毛驴四处闲逛,也是机缘巧合,在那山中,遇到了阮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