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这是很危险的。
因为甄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碍了对方的眼。
但叶尚仪既然知道她的名字,那这种情绪就不会来得毫无缘由,一定是自己某些地方疏忽了。
甄凉暗暗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她发作。
“你是我尚仪局的女官,那你来说,行事莽撞、冲撞管事者,该如何责罚?”叶尚仪慢悠悠地问。
甄凉语气平静,“打掌心二十。”
“既然知道,那就领罚吧。”叶尚仪说着,偏了偏头,示意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官上前。那女官便走到镇凉面前,从腰间解下一根筷子粗细的竹枝,准备行罚。
甄凉有好些年没有受过这样的无端磋磨了,她心里翻滚着怒气,但也知道此刻自己越是反抗,事情闹大了反而越是无法收场,只好伸出手,掌心向上。
竹枝落到掌心的瞬间,甄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敢回头,但只看对面叶尚仪带着的人微微骚动,就知道来的是个紧要人物。果然叶尚仪很快笑着开口,“原来是黄尚宫。我这是在惩罚尚仪局不懂规矩的女官呢,黄尚宫莫非连这也要管?”
“叶尚仪惩戒下属,老身自然管不到。只是你在这大路上动手,也未免过于莽撞。若是有贵人路过,冲撞了,当如何?”黄尚宫皱眉问。
甄凉闻言,差点儿笑出声。之前叶尚仪就是拿这个理由发作她,现在却被黄尚宫原样还回去了。
这位黄尚宫,甄凉其实也不认识。她印象里的那一世,只知道黄尚宫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并不知她的为人。今日一见,却是亲切得很。
叶尚仪显然也有些恼火,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确实是她的问题。她本意是羞辱甄凉,就是要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谁知道六宫局这么些人,偏偏来的就是唯一一个自己需要顾忌的黄尚宫。
六宫局说是评级,但还是以尚宫局为首。
黄尚宫年纪大、资历深,深得帝后信赖,是名副其实的后宫大管家。她若是在帝后面前随便提上一句此事,那自己就被动了。
所以叶尚仪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咬着牙道,“黄尚宫所言甚是,是我考虑得欠妥当了。既然如此,今日这一罚就先记在账上,来日再算!”
她说完,狠狠瞪了甄凉一眼,带着人走了。
甄凉已知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此时才抬起头,转身向黄尚宫行礼致谢。
黄尚宫面向十分严肃,眼角的皱纹让她看起来过分严厉。她只朝甄凉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了。甄凉目送她远去,面上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她就被掌心的疼痛给拉回了思绪。虽然只打了一下,但是叶尚仪明显是要给她一个教训,那女官下手也毫不留情,掌心一道红痕十分明显,疼痛难当。
那种竹枝甄凉知道,听说是一种叫做雷竹的品种,细长圆润、竹节也不明显,看起来十分美观,但是打起人来却相当疼。——在力气不大的情况下,所用的枝条越细,打起人来就越疼。也不知道执掌刑罚的前辈试验了多久,才选定这种雷竹作为刑具。
这会儿,甄凉甚至隐隐有种掌心肿起来了的错觉。
甄凉回到和光殿,桓羿就叫了她过去,将莺美人已经打定主意借助假孕来争宠的消息说了。
“这……殿下提醒她的?”甄凉有些吃惊,“可是这种事,如何瞒得过去?”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俞……他未必愿意做这事。”
“这事不用他。”桓羿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嫔妃的地位就算再低,也是主,要对付一个太医太容易了,只要故意找茬就行。再说,你以为这后宫那么多人,个个都安分守己?有了把柄,不做也得做。”
甄凉便将元宵宴会的事说了,桓羿忍不住摇头,“莺美人或许真与皇后相克也说不定。”每次皇后想要借什么事出风头,却反而要让她将风头占去了。
但曝光有孕的消息,确实没有比元宵宴更好的时机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甄凉也就不再顾虑别的,将元宵宴的安排都说了,跟桓羿一起斟酌出时机,彻底定下了此事。
商量完了此事,甄凉便起身到,“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掌心依旧隐隐作痛,甄凉怕明日真的青了肿了藏不住,打算回去抹点儿药。
但她才站起来,受伤的左手就被桓羿抓住了。
虽然甄凉一直用袖子掩着这只手,不想被人发现。但她进屋这半天,始终没动过这只手,却更引人怀疑。桓羿掀开她的袖子,甄凉见掌心里的痕迹已经淡不可察,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桓羿微微皱眉,便直接用手指按了上去。甄凉疼得缩了一下手,终究还是暴露了。
“怎么回事?”桓羿冷着脸问。
甄凉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自从入宫之后,她跟在桓羿身边,确实是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了。也许是太久没有受过这种疼了,竟有些受不住,鼻尖酸了一下。
“嗯?”见她不说话,桓羿抬眼看了过来。
甄凉回神,连忙道,“无事,就是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尚仪局的叶尚仪,差点儿撞到她。本来是要打二十下手心,但尚宫局的黄尚宫恰好路过,只打了一下。”
她说着就要手回手,但是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来,不由生出几分不自在,轻声道,“已经不疼了。”
“撒谎。若是不疼,你为何要躲?”桓羿仿佛惩罚她一般,又用手指在掌心按了按,疼得甄凉微微皱眉。
但下一瞬,甄凉就呆住了,完全忘记了疼。
因为桓羿捧着她的手,低下头,对着掌心轻轻吹了一口气。
桓羿似乎也察觉到这个动作不那么妥当,故意道,“小时候我受了伤,母妃都是这么做的。吹一下就不疼了。”
他的动作是温柔的,语气是温柔的,就连眼神也是温柔的,像是一道温柔的漩涡,将无力抵抗的甄凉卷了进去,挣脱不得。
似乎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甄凉的手指痉挛一般地蜷缩了一下,她整个人惊醒过来,连忙用力收回手,背过身去,胡乱找了个话题,“我虽然是尚仪局的人,但也只见过叶尚仪两次,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针对我?”
桓羿倒不觉得这是难以理解的事,“你虽然没碍着她,可是别人碍了她的眼。”
甄凉一愣,反应过来。
因为举荐她入宫的白姑姑与冯姑姑关系最为要好,对方也一直照拂她,所以甄凉自然投桃报李,帮了冯姑姑不少忙,让她办了好几件漂亮的差事,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了脸。
有人露脸,自然就有人失意。甄凉以前觉得冯姑姑一个司膳,影响不到上头的大人们,可是真的影响不到吗?
尚食局的主管女官年纪大了,如今是半隐退的状态,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做。冯司膳若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态势,晋升尚食也不过是一两年内的事。这不仅仅是她个人的升迁,影响的是整个六宫局。
只看叶尚仪对黄尚宫的态度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人,哪里容得下面的人对自己产生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称呼。
感觉身体被掏空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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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堂堂正正
“是我疏忽了。”想明白了此中的关节,甄凉不由懊恼。
她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还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太顺利了。她以为自己千能万能,其实是因为桓羿在后面给她兜底,旁人就算暗地里有这些盘算,也不敢对她动手。可是现在情形已经不一样了,以桓羿的处境,没有人会顾忌他的存在。
至于自己,身处低处,却不够谨慎,实在是大忌。
桓羿闻言,安抚道,“不必如此苛责自己。否则按你的说法,该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争气,没能替你撑腰。”
他本以为甄凉会否认,然后将此事揭过去。结果甄凉看了他一眼,却道,“殿下既然知道,就该振奋起来,早日手揽大权,也让我们这些底下人可以狐假虎威。”
这样的话,从前她是不会说的。桓羿能感觉到,自从说开了之后,甄凉在他面前放松了不少。
“你倒不怕贬低自己。”他笑着摇头,“连阿凉这样说,我哪里还敢懈怠?第一步,不如就从这个叶尚仪开始吧。”
甄凉没有反对。这虽然是她的私事,但既然已经发生,影响到的就不止她一人了。桓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低调,不惹人注目,可叶尚仪既然盯住了她,总能发现一些端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再说,尚仪局掌典籍、几案、礼乐、朝见、赐赉及进御诸事,都是十分紧要的职位。有叶尚仪这样一个对甄凉心怀恶意的人掌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她使绊子。
尤其是掌管燕见进御之事的彤史,是后宫嫔妃也要争相讨好的存在。莺美人那边的诸多安排,正需要尚仪局这边通力配合呢。
若是能换成自己人掌管,自然就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力气。
唯一的问题是,“元宵节前,怕是来不及了。”
“怕什么,元宵之前,还有一次新年宫宴,再说还有内外命妇朝见诸事,尚仪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忙中出错,也未可知。”桓羿道。
甄凉却微微摇头,对桓羿道,“这件事就请交给我来处置吧,殿下。”
“为何?”
甄凉咬了咬唇,“这种阴谋诡计,终究失之于下流,不是殿下应该做的事。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准备跟殿下提了,您应该学的是堂皇王道,而不是这种鬼蜮伎俩。”
“什么叫我应该做的事?”桓羿好笑,“这些小事,我自己不碰,都交给你们下面的人去做,是不是?这样,我就能干干净净的了?可若不是为我,你们又何必如此?你们做的事,跟我自己做的,又有什么分别?”
“不一样的。”甄凉固执道。
桓羿已经隐约明白了,这又是那个“未来的自己”灌输给她的念头。在朝堂斗争中大获全胜,已经成为独掌大权的摄政王,他自然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作为代行君权的人,他也确实应该如此。或许这番话,更是他对自己半生的总结。
手染污秽,就很难再坦荡地行走在日光之下了。
可处在桓羿现在的位置,只能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往上走,至于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能因时因地制宜,哪里顾得上那许多?
干干净净、光风霁月,谁不想呢?
可是这种话,在桓羿听来更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然而他看着一脸倔强的甄凉,桓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再说,反过来想,那个未来的自己因为处在绝对的劣势,所以别无选择。但现在的她,因为甄凉的存在,其实已经多了很大的底气。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走另一条路呢?
如果成功了,他在甄凉面前也会更坦荡,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去而畏首畏尾。
“好。”他板着脸道,“我保证不用阴谋诡计,不会无中生有制造所谓的罪证,一定用堂堂正正的阳谋来对付她,这总可以了吧?”
“当真?”甄凉不是很信任地看着他。
主要是她一时想不到能用什么样的阳谋。毕竟叶尚仪在宫中多年经营,也不是白给的。
桓羿哼了一声,“若是我做成了,你怎么说?”
甄凉皱眉想了想,道,“殿下若果然能用阳谋击败对方,我就亲自为殿下收集一罐梅花雪水。”
将梅花上的积雪用小扫帚扫进坛子里,等到雪化成水,用来煮茶最好。水里带着梅花的清洁与香气,比山上的泉水更合桓羿的心意。只是采集这样的雪水不易,毕竟要等到梅花开后再下雪,一朵梅花上又只这么一丁点儿雪,费劲折腾一个冬天,说不定只够煮一次茶的。
以前桓羿还是皇子的时候,骄奢靡费,从来不会去考虑人工,倒是每年都能得两坛雪水。
如今一是没有了那样的兴致,二也是和光殿本来就没几个人,各有各的差事,桓羿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折腾,所以从未说过。
就是后来他成了摄政王,也因这事过分兴师动众,没有提过。
甄凉也是意外从成总管那里听说,自那之后,每年都会偷偷为桓羿收集一小坛雪水。虽然只够一次之用,但也是那么个意思了。桓羿拦了几次,见她根本不听,也只得作罢,接受了这份心意。
甄凉突然想起旧事,就索性用这个来做赌注了。
桓羿闻言微微一怔,忍不住磨牙,“你知道的事,倒比我想的更多些。”
“若殿下愿意告诉我,我还能知道更多。”甄凉答他。
所以不是“他”说的?桓羿挑了挑眉,“你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就是,我难道还会特意瞒着?”他肯定更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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