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神主没有否认。
苍蓝与他对视片刻,从鼻腔里慢慢倒抽一口凉气,他起身,霍然道:“你不会真这么干了吧?”
“是。”神主眼眸深处铺开层层墨色,他的坦荡近乎令苍蓝说不出话来。
苍蓝想骂人。
“她就算轮回,也得经过许多世的磨砺,没有人暗中守着,想靠自己熬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十分警惕地问:“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神主依旧是霁月清风的谪仙模样,气质高华,目下无尘。
喜欢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仿佛都成了一种对神明的亵渎和玷污。
他瞳孔颜色墨一样黑,与苍蓝对视时,温酒一样的醇和,山泉一样的甘冽,今日的诸多铺垫,仿佛都只为了最后一句话。
他并没有回答苍蓝的问题,而是问:“在六界觉醒,她是否就不算邪族之人了?”
这一刻,苍蓝突然歇声。
他明白神主的意思,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仿佛突然跃过了万万年时光,回到了从前。
那位被众生敬仰的神,看着才结束了大战,伤残众多,忠心不二的麾下将士,由九月圣女带头,朝他请愿,让他处死明明在战场上狙击邪族,偏向着他们的邪族圣女,以告慰亡灵和山河。
目光所及,萧瑟苍凉,枯骨遍地。
那一日,神明踏上神台。
将责任尽揽于身。
第107章 亲近
天族雷厉风行,不过三五日的时间,就已经将作乱的三位长老击毙,二皇子和三皇子修为被封,终身幽禁。
流水一样的珍品补品送进东宫,穆祀的恢复能力本就惊人,一段时日之后,已经能够下榻走动,只是还不能过度使用灵力,其他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穆祀生辰的逼近,原本守卫七十二重天宫的护卫也都被撤去,唯有花界三位继承人的住所,依旧被穿着森寒铠甲的军士围得水泄不通。
来参加生辰宴的人都是怎样的人精,眼睛一瞥,再联想到先前传出的花族继承人接触两位皇子的传言,心里顿时有了数。
花界原本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是天族最强大的附属国,后来花主逝世,他们举族搬迁,脱离天族,陷入长久的内乱和争斗中,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天族与花族,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出抉择。
天宫,一处主殿。
橧云看了眼外面守着的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道:“真是无妄之灾。”
亭璃没好气地接:“先前相处得还不错的几族,现在看到我们,跟避什么似的。我现在出门,脸面都丢尽。”
“我觉着,她没有这样的胆子,那几句交谈,应该只是相遇后客气的寒暄,谁能想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守卫,是天后心疼太子,找个发泄出口罢了。”她往下分析:“那两位皇子要是和太子势均力敌,不分上下还好说,主要问题是不管哪一方面都有不小的差距,他们之前能隐忍那么久,没道理在那日,上百位皇脉面前,干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
“怎么想,都想不通,真是奇了怪了。”亭璃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檌云手指点了点桌边,突然道:“亭璃。”
他长相并不出众,但气质不凡,如兰似菊,沉着声音唤人的时候,显得认真而诚恳:“若是三系出结果了,你成为花界少君,会将我处死或囚禁吗?”
亭璃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瞬,认真思考了一会,道:“按理来说,应该如此。但我不会。”
他们从小就被互相比较,当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什么情况都经历过,比对方还了解彼此的为人。
檌云笑了一下,他道:“我也不会。”
“那你说,若是清漾上位,我们两个,还有存活之路吗?”提起清漾,两人的眼眸中都现出阴郁的沉黑之色。
亭璃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支暂时讲和,一起对抗清漾?”
南柚所住的主殿,前院格外的宽敞,假山上,奇峰突起,亭台下,溪流潺潺,因为靠近东宫,灵力也格外的浓郁,每一处细节都十分讲究,就连挂在檐下的灯,也显得精致古朴,燃着灵火和光焰,琉璃一样的色泽。
自从那日,红色绸带缠上两人的手腕,南柚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除了日常的修炼,闲暇的时间,她格外喜欢逗弄孚祗。
孚祗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变得更加温和,清隽,沉稳,身上时不时散发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气息,对谁都是水一样的礼貌与淡漠,已经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面对南柚时除外。
她好像总有办法让他露出或无奈,或动容的神情。
“孚小祗。”火红的长鞭缠在南柚纤细的腰身上,她朝着远处收剑直立的男子招了下手,“过来一下。”
南柚的个子不矮,但跟孚祗站在一起,还是显得玲珑小巧,她抬起头,恰巧看到他流畅的下颚线条。
她眯着眼,用发顶蹭了他一下,粘人得像只奶猫。
一个细小的动作,将清隽从容的男子逼得脊背僵直,神情有短暂一瞬的破裂。
“姑娘。”他叹息般的出声,无奈的意味格外浓烈。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因为这样带着明显调笑意味的话,她嘴角飞快往上提了提,又在他注意到之前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她似乎总是能用一种十分自然而无辜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从前是,现在也是。
孚祗垂眸,视线停在她乌黑的发顶,半晌,垂在衣襟旁的长指动了动,没有言语。
有些话,经过了万千年的沉淀,仿佛已经积了一层灰,现在她将那层灰吹去了,他却又忆起了从前。
忆起那一场。
星沉月落。
“孚祗。”南柚伸手,去戳他白得接近透明的手背。
“臣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听。
南柚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裂痕,半晌,她转过身,退开些距离,踮着脚,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凑到他眼前,声音里透着凉飕飕的不满意味:“孚祗,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十分无趣吗?”
“相思绸都系上了,你对我的称呼,还是变也不带变一下的?”
孚祗沉默半晌。
他原本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想的是天下事,关心的是六界安危,那些甜言蜜语,他听都未曾听过,也无法流畅自如地说出来。
她以前,就总是说他是块捂不热的臭木头。
就比如此刻,他是真不知道该唤她什么。
“不能唤姑娘,别的,你再想想。”南柚大有一副今日你不让我高兴就别想脱身的架势。
孚祗垂眸,憋了好半晌,才慢慢的,从舌尖上滚出来两个呢喃般的字眼:“右右。”
南柚眼眸弯了弯。
她想,那么多人叫她右右,这两个她从小听到大的字眼,怎么从他嘴里吐露出来,就那样好听呢。
南柚细长的眉往上挑了挑,她嗯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些,但又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她眼珠子转了下,道:“那么多人都叫我右右呢,我们这么好,你只叫个右右,是不是有些疏远?”
孚祗卡住了。
南柚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一时之间,也不太勉强他,她伸手,勾了勾他的食指,他一顿,想往后缩,南柚便嚷着:“你今日要是退一下,我明天就去找十个八个贴身从侍,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会哄人的,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孚祗动作顿了顿,她再次凑过来的时候,他呼吸极轻,浅得像柳絮,虽然一声不吭,但那几根手指安安分分的,南柚去牵,就任她去牵着。
南柚满意了,她抬眸,眼睛亮晶晶的,满头青丝跟着晃荡出一个弧度,带着一种舒服的果香味。
“去那边坐,我有话跟你说。”南柚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前院里,廊桥旁的九阶亭台上。
原本,狻猊跟着荼鼠是住在自己院子里的,但这次天族大摆宴席,它那位巨狼族的朋友也来了,它挺开心,一个劲的想往外跑,严重威胁到了狻猊大哥的位置。
于是,狻猊这几天拎着它住去了隔壁院子,整天揪着它对练,练完才能出去玩,说是为了日后的大战做准备。
南柚去看过一次,对练完之后,荼鼠已经彻底成了一张鼠饼,别说爬出去玩,就是说话都费力。
因为钩蛇有隐匿气息的能力,南柚派他跟长奎出去调查三皇子和二皇子刺杀穆祀的事,这几日忙得前后脚不沾地,因而整座主殿,现在只有南柚和孚祗两个人。
她的胆子,眼见着格外大。
漆红色的长凳,描着鎏金龙鱼纹的横梁上,垂下来漂亮的轻纱和灵灯,天一暗,柔和的光便散漫着充斥了整座亭子,似一幅梦幻般的巨画。
南柚站着,但示意孚祗坐下。
对视几秒后,孚祗落败,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也不说话,整个人干净美好得不可思议。
南柚居高临下望着他,故作严肃的样子,然而漂亮的眼眸中藏着星星点点绚烂的笑意,遮都遮盖不住。
“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不准有隐瞒。”她压低了声音。
孚祗颔首。
“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封印自我前的事了?”南柚问。
孚祗望进她那双好看的眼眸中,没过多久,坦然应承:“想起来了。”
南柚纤细的手指尖绕着一段红色的绸带,那颜色如血般鲜艳,她垂着眸,看着也在他手指尖上显现出来的红绸,声音闷闷:“那你还走吗?”
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想用这份喜欢,留住他。
孚祗眸色深深,声音在如水的夜色中温酒一样醇和:“邪族或有异动,衡州战场需要的时候,臣得上前线。”
南柚知道,像他这样修为的人,哪怕是在远古,都该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他肩上担着责任,心中守着抱负,去古战场,是推脱不了的事情。
她莫名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了些:“那除了这个呢?你会不会哪天就突然不告而别了?”
这话说得。
孚祗罕见的被她逗得笑了一下,而后徐徐道:“不会。”
南柚抚了抚自己的鼻尖,低声嘟囔:“你们这些远古大能,不都是来去如风,自在随性的么。”
“那这样也好,如果情况真差到那样的情况了,我们一起去。”
见他蹙眉,南柚一愣,音调高了些:“干嘛,你不信我的实力?”
“父君都说了,照我的修炼速度,假以时日,必定超过你和穆祀。”
话虽如此说,得到了他的半个承诺,她眉梢眼尾都带着璀璨的笑意。
“走,陪我练剑去。”到了看了看天色,朝着孚祗道。
她下了台阶,等他行至跟前,伸手去拉他的无名指,在半空中小弧度地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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